第29节
作者:夏诺多吉      更新:2023-03-14 14:01      字数:3959
  在亲哥哥面前, 段天骄不需要有任何的伪装, 她哭着摇头:“如果他真有事,我不会纵容, 更不会包庇……可我也离不开他。”
  车子转了弯,直接往吴放所在的军区里开, 段骁说:“我送你过去, 你跟他谈, 吴家的浑水他要淌, 但必须给你一艘船。”
  春天有新生, 却无法掩盖坏死的枯木。人生就像一颗树,如果根基不稳或是被虫蚁腐蚀,上面的叶子再茂盛,也只是表面的光鲜,最终仍是一场虚无。
  此刻的段天骄觉得她的人生正在走向这场虚无。
  段天骄进门的时候,吴放正倚在窗边发呆,他额前的头发有被揉乱的迹象,军装衬衣上起了褶皱,腰间有一块下摆微微突了出来。
  段天骄走过去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他这才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
  看见段天骄眼睛红肿,眼角还擒着一点泪痕,吴放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段天骄问他:“这事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吴放松开她的脸:“小叔自己做错了事情,他不承担,难道要我们一大家人去替他承担?医院已经出结果了……证据确凿。”
  说到后面,他无力地垂下了胳膊。
  “那我们家……我们家会不会……”
  看着段天骄欲言又止,吴放按住她的肩膀:“天骄,小叔的仕途可能就到此为止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我也搞清楚了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会处理好这个人,也会保护好我们家,保护好你。”
  吴放的眼睛里闪过一些让段天骄感到陌生的色彩,有愤慨,更有悔恨。他按着她的肩膀,带着十足的力道,段天骄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像冬天的寒风沁过温热的土壤,土壤上的一切瞬间只剩下冰凉。
  .
  岳竹抱佛脚一直到夜里两点,连续得了三个九十五分以上的分数后,她才安心回房间睡觉。
  一打开灯,看见袁满正倚在床头看书。她打着哈欠问他:“还不困?”
  袁满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困死了,但是你不来我睡不着。”
  岳竹先表面立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明早还要考试,你放过我吧。”
  袁满眼底的笑意一下子盛满眼眶,他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岳竹躺进他怀里,他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碰你,你好好睡一觉。”
  岳竹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袁满的胳膊,不一会儿就阖上了眼睛。
  灯还没关,几分钟后岳竹睁开眼,看见袁满正注视着自己,一丝睡意也没有。他的眼睛比灯还要亮。
  “还不睡?看着我看干什么?”她问。
  袁满亲了她额头一下:“今天,你没有让我回客卧。”
  大概是困极了,岳竹倒忘了这茬,她扯了扯他的手指头:“那你回去吧,反正你也睡不着。”
  袁满听了,起身将她压在身下,鼻尖挨着鼻尖,他压抑着欲.望,呼吸重重地落在岳竹的脸上。
  “明天晚上吧,今天真累了。”岳竹带着点儿祈求的声音又软又娇。
  袁满的心里像淌着蜿蜒的小溪,又痒又清凉,他放开她,坐起身来,克制了又克制,最终穿上拖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了灯,岳竹听见他轻声掩门,她摸了摸他睡过的地方,一片温热。
  早上七点,闹铃声响起,岳竹挣扎着起了床。
  路过袁满的房间时,见他没有关房门,窗户也开着。风吹着窗帘,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袁满是趴着睡的,□□着结实的脊背,因为晚上洗过头,发型睡得十分可爱。他的被子跑到床的另一边,风直接吹进他背上的皮肤里,他下半身倒是埋在被子里,薄薄的被子下,可以窥见紧实的大腿线条。
  岳竹走过去关了窗,转身想帮他把被子盖上时,他突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他仍闭着眼,嘴里念叨着:“再陪我睡十分钟。”
  语气里带着撒娇。
  岳竹放松了下来,贴着他的胸口呼吸渐渐均匀。
  突然,岳竹动了动身体,胯骨碰到一个硬物。她僵住了,不敢动了。
  袁满也感觉到了,一只腿干脆跨上她的细腰。
  硬物正式抵上她的小腹,她每次呼吸都能和硬物发生碰撞。
  “袁满……我要迟到了。”她找了个理由,想摆脱这样的窘境。
  袁满却不肯放开她,“你八点半考试,现在才七点。”
  “你好像很开心?”岳竹说。
  袁满摸着她的后脑勺:“开心。伤害你的人终于得到惩罚,我很开心。”
  岳竹心头一暖,紧紧抱紧他。
  .
  周唯是被开门声吵醒的,从梦中惊醒后,她飞奔下楼。
  墙壁上时钟显示凌晨三点。
  “你怎么来了?”她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
  吴放没有穿军装,他一边换拖鞋一边将手里的钥匙扔在了鞋柜上,力道很大,钥匙弹在木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唯隐隐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安取代惊喜,她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吴放还是没有说话,他绕过周唯往楼上走,周唯紧跟在他身后。
  他进了卧室,打开衣柜下层的柜门,里面放着一个保险箱。
  熟练地按下密码后,保险箱的箱门弹开,箱子放着一个移动硬盘。
  “这是什么?”周唯问。
  吴放的声音比冰还冷:“为你擦屁股的筹码。”
  一句话足以让周唯明白,吴放已经知道她便是音频的主人。
  话挑破,她倒不慌了,“你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但音频不是我公开的,是岳竹。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段天骄的好闺蜜,五年前被你岳父亲自送给你小叔的玩弄对象。”
  吴放冷笑了一声:“她?你怎么会认识?”
  “五年前我就说过,这个女孩子不是个普通人,她那一天能将吴膺划伤,能逃出段家,今天,她就能扳倒吴膺,扳倒段家。即使她不知道我有视频,她也能做到。”
  “周唯,恐怕你比她更想扳倒段家吧。安排司机偷偷在保姆房间安装摄像头,可惜你忘记了我家养狗,是音频里的狗叫声出卖了你。”吴放突然用手捏住周唯的下巴。
  力量太大,周唯跌坐在床沿上。她看着眼前的吴放,他已经不再是她曾经的亲□□人,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怪物,里头全都是厌恶。
  她的心彻底冷了。
  “是,我是想扳倒段友向,因为他和吴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着情人的面把老婆推下家里的楼梯,将女儿的好友送上吴膺的床……这些年他步步高升却不知收敛,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这些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全靠为这帮脑满肠肥的昏官送女人……”
  吴放松开手,“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之前你从来没有想过去伸张正义?还有我小叔,他这些破事你会不知道?要是为了所谓的良善正义,你早就应该去告发他啊,你手里的证据还少吗?岳竹的事情你不是也早就知道吗?”
  “你也知道我这里有证据?那你为什么不防着我?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十年,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何况我还是个女人。吴放,你早该意识到我会发疯,会因为你和段天骄而疯。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们……是你们对我的伤害让我找到了良知。”
  周唯几近崩溃,但仍反唇相讥。
  她要她最后的尊严。
  吴放坐到她身旁,从进门就带着的怒气和冷漠终于散去,他双手□□头发里,无奈的样子跟那天他告诉她他要娶别人一模一样。
  “因为我相信你。周唯,我们在一起十年,你看看这个家,你享受着它,现在却又来质疑创造它的人,你怎么说服你自己?你享受着我的一切,而我的一切都是吴家给的,吴家是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小叔要是被查,吴家也跟着遭殃,到时候,我也不会好过,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周唯挺直了脊背,仿佛从吴放的这番话里苏醒过来,她抓着吴放的手不停地问他:“吴家的事情你到底参与了多少?吴膺和段友志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吴放笑了笑,笑意里全是平静的暗涌。
  他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正浓,玻璃上有两人的影子,可是他们已不再是年轻的模样。
  “我姓吴,生在吴家,活在吴家的光环下,享受着吴家带给我的一切荣誉,走着这条比别人更通畅的路。你觉得我参不参与有那么重要吗,我父亲年迈,二叔不争气,小叔又落马,这个家,只有我能撑起来。它要是黑的,我就把它洗.白,这是我唯一的路。”
  .
  岳竹垂头丧气的从驾校里出来,走到袁满面前,袁满见她这副样子,问她:“没考过?”
  岳竹撇着嘴:“就差一分。”
  袁满揉她的头:“没关系,还可以补考的。”
  “就差一分就满分了。”岳竹忽然就笑了起来。
  袁满捏着她的下巴亲了她一口:“骗我是吧。就这么强迫症,非要考一百分?难怪天骄说你是学霸。”
  岳竹打车车门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说:“据说你那会儿考了九十八,我心想我怎么样也得超过你,让你看看到底是我们附中的学生厉害还是你们一中的学生厉害。”
  袁满无奈地摇头:“你厉害,你最厉害。”
  看着岳竹对生活越来越充满热枕,袁满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那些破败的过往终将过去,他们正在朝着崭新的生活昂首阔步。
  他希望她快乐,比以前快乐,比任何人都快乐。
  只有这样,命运才算对她有所补偿。
  新港是一个沿海小城,距离这个城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正值清明节出行高峰期,高速路上拥堵不堪,他们赶到目的时,已经下午三点。
  袁满找了家海鲜餐厅,一落座,两人就抱着免费酸梅汤猛喝起来。
  “太热了,温度简直高的不正常。”袁满撸起衬衣,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岳竹额头上的汗。
  岳竹苦恼着:“我以为清明节会下雨,又想到海边冷,没带薄衣服。”
  袁满想了想,说:“晚上就降温了。你要是嫌热,待会儿去把头发剪了。”
  “剪头发?现在?”
  “嗯,旁边就有间发廊,看着不错,我得去办点事,你刚好剪个头发吧。”
  “你又安排我了,合着这次出来就是陪你办事?”
  袁满递给她一块服务员刚上的西瓜,又送上一个神秘的微笑:“一个小时就好。”
  两市相邻,方言也差不多,岳竹能听得懂这里的人说话。剪头发的时候,她听到店员和老板愤慨地讨论着那起“坠楼事件”。
  网络的发展让新闻不再有地域的局限性,从外地人的口中听到这件事,她越发觉得民愤和舆.论是足以让某些权贵感到惧怕的。
  有个店员说要是他的女儿长大后要是被性侵,他就算坐牢,也要把那个人杀掉。岳竹从镜子里看他的脸,他必定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而在早上的新闻里,媒体却报道女儿的父母接受了吴家的赔偿,不再予以追究,而吴膺也只是失去了他的权利和身份,并未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