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有男生抬头道，“听说好像是艺术学院那边。啧，那些学表演、学琴的，一个个整天打扮得跟穿越人士似的，不被盯上才怪。”
  “哎，我说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公道了。人家天生丽质，难不成打扮成丑女无敌。你也看不上啊！”
  众男生一阵哄笑。
  正埋头的萧锦堂心头不由一跳，想起了什么，道，“别闹，这事儿是真的。你们平时还是小心点儿，晚上别在外面瞎溜哒。”
  男生们一听，笑得更大声儿了，好友拍上萧锦堂的肩头，“哥们儿，你担心啥。人家女干杀的是女孩子，你可是个带把儿的。要真碰上，咱们怎么着也得来场英雄救美啊，是不？”
  其他人附和着，萧锦堂却更严肃，“英雄救美？你们以为你们是学过台拳道，还是空手道？对方是真刀起来刀子来，你们不怕自己父母伤心一辈子，无人送终。”
  这一说，男孩子们声音收敛了几分。
  “哎，锦堂，你是不是担心太多了？”
  “锦堂，不会是你认识那个受害女生吧？”
  “要是真认识，那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要不，去慰问一下，帮个忙啥的？”
  事实，萧锦堂是通过齐雪儿才知道吴晓晓出了事儿，吴晓晓平常是个挺活跃的人。但是长得是一副乖乖牌的样子，萧锦堂对其挺有好感，想着要忘掉过去的不愉快，换一个人交往试试，也不错，便跟吴晓晓多少有些来往。
  但这个寒假，他陪在父母身边更多一些。关于江瑟瑟认祖归宗的事，他也是很晚才从同学群里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江瑟瑟了，而有了一个金瑟瑟。
  这就像应了验了一句老话：是金子放哪里都发光。
  那女孩去了帝都，有了爱人孩子，现在亲生父母都相认了，已经变成了他永远高不可攀的那一类人。可是那天，他看到她和金大师有说有笑，一起买菜的样子，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和女儿，就忍不住跟踪一路，贪看了一会儿。
  在那件事后，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因上学一段时间都没见到齐雪儿出现在同校群里，就好奇地发了个问候消息过去，发现不对劲儿。便一再联系，才得到齐雪儿在医院。
  他提着水果去慰问，聊天时，齐雪儿还是将事情告诉了他。
  “不用了。这种事儿，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你们跟人家不熟，去了人家只会当你们看八卦。总之，回头自己注意点儿。最好还是别碰上这事儿……”
  “锦堂，真的……很严重？”
  “是。进了icu的，你们说严重不严重。脸上毁容，身上中几刀。精神状态都崩溃了……”
  萧锦堂那日是悄悄去icu瞧了一眼，便心有余悸。
  之后，他没回自己和朋友租的公寓，回了寝室。晚上还是做了个古怪的梦，让他很舒服。
  梦里，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狭小、肮脏的后巷子里，穿着一个难看的黑皮防水围衣，戴着又大又难看的胶皮手套，洗着一大盆子的碗碟。
  那水面上浮着黄呼呼的一层油污，混着厨余渣子，真是让人看一眼，都只想远远离开。
  可是当那身影抬起头时，露出的一张小脸，却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忘不掉的。
  他们说了什么，他都忘了，他只记得，当时的心情并不太好，百味杂陈，难以铭状。
  接着画面一转，就是他牵着她，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裙装，纤细美丽，像初春的翩翩小蝴蝶，让他志得意满，许诺要永远在一起。她羞答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像蝴蝶扇动了翅膀，扑进他心里，留下一缕幽香，经久难忘。
  他的整颗心都悸动了。
  可是很快下一幕，母亲疾颜厉色地警告他，不让他再与她联系。
  他似乎听到母亲严厉而尖刻的嘲讽，“那个江瑟瑟算什么东西？没父没母，还是个父不养的私生女。就不说家世了，她自己有什么？连高中都没有毕业，还跟人乱搞搞坏了肚子，生不出孩子的了。你知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医院的体检报告？难道你想一辈子就毁在这个贱货的手里？你看看你是什么条件？你是名牌大学高材生，你留学三年回来，她连你鞋上的泥都不如。”
  不，他心里在呐咸：现在是他连她裙角的一缕风都够不上了。
  转瞬间，他看着她泪眼婆娑，控诉，“萧锦堂，你妈妈那样说我，你也那么认为吗？当年难道是我想要被人强女干的吗？是我想要变成无法生育的女人吗？我是被强迫的，那都不是我自愿的。我当时太小，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能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想到只要打掉孩子，至少可以……
  可以让我解脱一点点。可是我怎么知道，会那么前……我一个人在里躺了一个多月，饿到连水都没人倒一口给我喝啊！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那时候，我能怎么办？我觉得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离开那个可怕的魔窟，我努力逃出来了，我努力了。”
  “我也想上学啊，我也想高考啊，我也想读上和你一样的好大学，去留学，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呀！可是我真的没有能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舅舅、舅妈他们嫌弃我，如果我不离开那个家，他们就会把我卖给比我大20岁的老男人，为表哥换聘礼。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如果那时候是你，你会怎么办？”
  梦里的他，只是一步步地后退，他能感觉到他们都悔恨而无力。
  他看到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她怀孕的事，全都拿异恙的眼光看她，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把她关在厕所里不让她出来，还有人朝她身上泼擦桌子的水，拿板擦刷子打她，在她身上帖“婊子”、“私生女”的便签唇骂她。
  她一个人走在学校里，一身狼狈，苦不堪言，最终……缀了学，没能参加高考，很快消失在了那些最熟悉的陌生人的面前。只为了逃离，那些流言，那些暴力。
  他这一辈子，他自认自己是有天赋的，是相当努力的。但也离不开父母的保护，父母帮忙铺好了未来的康庄大道，让他一路走来，虽有些苦，却远远比不上女孩面临的那些人间极恶，那么多的绝望。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太过于沉重，也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