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思索，余源一面将当初在东林基地检测后自动发来的邮件转发过去。三分钟后，他接通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画面里的老人面目枯瘦，被昏沉沉的黑暗拥抱。
  余源目光闪动了一下，点头：“爷爷。”
  秦知远美滋滋端着汤碗出来时，余源正漫不经心地和谁通话着，目光隐隐藏着不耐烦。枯哑难听的声音劝道：“当年是苦了你，不过既然你没事，就不要再怨恨家里了。”
  “嗯哼。”降调。
  “……余家需要你这样有为的年轻人来支撑。”
  “嗯哼。”升调。
  秦知远大致猜出通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他放下碗，和余源交换了一下视线，回厨房端菜。再出来时，话题倏地一变。
  “有时候年轻人的眼光会出些差池……你也大了，感情的事要更清醒……”
  本来不想插上一脚的秦知远脚步一顿。
  秦家和余家不属一个派系，甚至隐隐有点对立的味道在其中，联姻啥的也并没有什么用。秦知远以前就有想过，虽然他这边权势大如山，但余家不一定稀罕自己。好在后来他才发现，余源和那群势利眼没半点亲近。
  没想到……
  “周末回家，爷爷给你介绍……”
  介绍个屁。
  秦知远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他菜都来不及放，大步朝桌子的另一端走去。余源只来得及感觉到一股冷嗖嗖的气流迎面扑来，刚想抬头，一只发烫的手就揽住他的脊背，轻轻用力——
  秦知远一手将菜往桌上一摆，一面低头在男人茫然时索要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吻。
  余源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松懈了下来，任由他反反复复亲了好几回。男人余光往光屏上一扫，从模糊视线中的影像辨别出，秦知远的这一举动大概是给某个惹人烦厌的老人家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啪嗒。餐盘落在了桌上。
  咔哒。通话被对面挂断。
  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秦知远在他的下唇愤愤地轻轻咬了一口，才松开嘴。
  “别生气了。”余源收回目光伸手一勾，重新揽回青年，主动凑过去亲亲，声音放软，“秦三……老秦……好了好了……”
  秦知远的火气消了一些些。
  他哼哼了两声，压下嘴角：“跟这种人说什么话……这些人压根没资格当你家人！”
  “不说了。”挖好了坑，余源也不想再应付。索性当着秦知远的面将几个余字头的联系人丢进了黑名单中，闻言嗯了一声。
  “是。”余源揉乱他的头发，“你才是我家人。”
  秦知远顿时红了脸。
  他得寸进尺，小声说：“我……我明明是你男人。”
  第49章 修正模式上线。过渡渡渡渡。
  关于家人与男人的深刻话题, 余源最终还是没有纵容秦知远讨到答案。
  余源最近的日子在借着直播时间冲击钻石——铂金的进度条太长, 即便他有经验加成也需要玩上许久。而秦知远在浪了快一周过后, 被新的排课表拎回了基地去。
  中午下播后，余源拎着饭盒去基地跑了一趟。
  训练场的课程刚刚结束，地上七横八斜倒了无数的人。
  他很熟练地绕过那些躺尸的人, 在一片善意的嬉笑哄闹声中向休息区的秦知远走去。那个青年正大敞着衣领，一身汗意地倒在后桌上闭目养神。余源看着他重新锐化了棱角的面庞，如果不是接触过, 他大概会以为那双闭阖的眼睁开时, 应该是每一眼都带着雪寒刀光的，但事实上……
  听见动静的秦知远倏地睁眼, 迷迷糊糊：“芋圆？”
  余源看着他一下子攒起喜意的眸子，把餐盒一放, “嗯，再休息一会儿？”
  “不。吃饭更有意思一点。”青年嘿嘿了两声, 向左挪了挪，给余源空出一张椅子。他们熟练地一分餐盒，也不管四面八方的探究眼神, 开始进餐。
  一周前秦知远归校前, 拉着余源足足委屈了一晚上，本来是想蹭走一点豆腐来慰藉又要许久见不着余源的心情。没想到余源看他那副模样，第二天中午下播，带上饭菜就来找他了。
  那天中午刚做过重力测试，秦知远一身臭汗, 又被教官着重怼过，心情非常不美丽。所以当门口的躁动传到他耳边时，他只冷冷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就看见男人一身休闲装，苦大仇深地盯着地上一堆尸体，不知该如何落脚。
  他的心情腾飞了起来，几乎想在云端转几个圈圈。
  回想到这儿，秦知远下意识转头盯着余源的面孔看，挥手赶走好几个笑嘻嘻跑过来喊“嫂子”的家伙。
  “我今天刚听说一件事。”
  “嗯？”
  “余潜在联赛过后就没在萨克斯露过面了。”
  余源动筷的动作一顿，“失踪？”
  “那倒没有。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昨天他去补请了半年的病假，据说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
  “哦。”余源咬了口排骨，“管他。”
  不过余家，也真是下得去手啊。
  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秦知远笑了一声，把后续的一句“只不过余家其他人的素质值好像出现了点异常的涨幅”吞了下去。
  在直播和下播后努力的攻克下，余源花了一个多月终于挺进了铂金三。无此同时，一条来自官方的消息偷偷摸摸由李南传递到了他手上。
  “修正模式？”余源惊了。
  “对，官方的意思是消除所有人的素质值差异，让操作称王。”
  李南没说的是，这种模式只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过渡。在所有玩家适应之后，绝地求生这款游戏的侧重会慢慢向修正模式倾倒。
  说来也是奇怪，这种模式的制作在几年前就放出了风声，但阻力重重，看着像是只差凌空一锤。而前段时间再被提起时，突然间就进展飞速，甚至富盟的管理层都插上一脚，严肃表示他们对这种新模式非常非常重视。
  于是几年没啥动静的项目，只花了一个多月，迅速地完成了。
  余源知道的没李南这么仔细，但联系秦知远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也品出一些些风雨欲来的味道了。不过修正版绝地求生……不是和他上辈子玩的那种一样么？
  “那挺好的。”余源坦然，“会更有意思一些。”
  李南无奈地看着他：“但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讨论这个项目的……官方上头跟我说，修正模式需要一个统一的素质属性，他们一直犹豫不决……最后决定选择一个人作数值模型的原型。”
  余源茫然：“啊？”
  “你就是被选中的，原型。”
  ……
  …………
  “第三项测试，坠落伤害计算。”黑暗中，测试员的声音响起。
  四周浓稠的黑雾骤然散开，刚刚被折腾过两番的余源盯着自己的脚下默默无言。
  模拟场景只模拟出需要的部分，所以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是略高的二楼小房窗前，窗外用数据勾勒而出的地面平坦也宽阔，简直像一面完整的巨石。而其余的地方，一眼扫去，只有让人心底沁出冷意的无边黑暗。
  今天还有四十来个项目需要测试，余源不敢浪费时间。他随手往窗框上一撑，轻盈地侧身跃了出去。
  毫发无损。
  分析室一堆人正盯着数值收集器的结果页面议论纷纷，他们将视频倒回重放：“采集到的数值得下调，看——这里他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卸力动作，放大了效果，我们得把这个卸力的加成剔除。”
  “好了，让他再跳一遍。对，就是这个高度。”
  低高度要求跳上个五六遍还算可以接受，后期计算了绝对要摔断腿立刻的倒地的临界值，余源终于避开了跳烟囱的命运。
  数据模型的测试大项就有近百个，余源的补训请假了一个周末，整个人泡在了测试里。
  好在这种测试对他而言，也是个很好的自我了解——甚至于说适应后期修正模式的过程。每一个时间数据都精确到毫秒，而力量、承受力的数值也完全数据化，经过尝试，说不定可以把技巧性再提高那么一丢丢。
  而实物化的酬谢，余源本来想要段位的进阶，但被以公平性的名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换成了一大笔钱。
  “你工资攒了那么多，又不花。”周天深夜十一点，终于暂时解脱的余源上了李南车的副座，由经纪人送回家——这次测验意义重大，他不但签署了保密协议，还被要求特意跑来总部完成，保证不会泄露消息。
  他甚至昨晚都没能回去一趟……
  余源联网，来自秦知远的消息叮铃咚隆地响个不停，估计得攒了有几十条，“毕竟没什么需要花的地方。”
  “住宿不需要换吗？分配的房间毕竟还是小了点。”
  看着秦知远事无巨细地将一整天的事儿通过照片文字报告，余源脸上不由露出一点笑，“嗯，太大了做卫生也不方便。”
  ……都有智能机器代劳，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南失笑，转头看见余源偏着头枕着手臂和人发消息的模样，索性不再说了。
  ——看这眼神，估计又在和秦家那个小子说话。哪还有精力和自己搭话。
  她莫名有种嫁儿子的酸涩感。
  ……
  …………
  再过了两个月，等余源距离钻石段位只有一步之遥时，修正模式正式上线。直播部紧急下发了推广要求，于是模式上线的当天，余源不得不随大流地直播起了修正模式。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新模式不继承传统模式的段位，余源对着代表新手的徽记感叹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开了好友列表。
  秦知远上课，空巢老人只能拉了两名让直播间的观众们无比眼熟的队友，然后点击匹配。
  “狸猫？那个狸猫？”
  “seven和芋哥怼了一狙，就好上了？”
  “刚刚进来的我还以为芋圆到钻石了……修正模式是什么鬼。”
  弹幕爆炸的同时，狸猫很开心地跑去外观脱卸了一身蓬蓬裙。匹配进游戏后，余源才发现她也换上了镶满别针的小裙子。
  匹配来的队友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一号二号是姐妹吗？”
  狸猫自得地站起来转了个圈，一点不怕飞机抖抖身子把她给甩下去，还给余源比了个飞吻，笑眯眯地：“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