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春风榴火      更新:2023-03-16 00:19      字数:3956
  “还想喝吗?”
  她也不等他回答,跑到厨房里面捣鼓了一阵子,拿着保温杯走出来,杯子里已经装满了肉桂酒,是今天做了剩下的。
  “给!回去慢慢喝!”她将杯子递给傅知延,他愣了愣,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他还站在门边。
  看来今晚,是留不住他了呀!
  正人君子,傅知延。
  叶嘉冲他甜美一笑,走近了他,手从他的腰间,环到了他身后的门把手上。
  傅知延身体紧了紧,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的沐浴露芬芳,还带着醇厚的酒香。
  “咔哒”一声,反锁的门被打开了。
  傅知延连忙穿上鞋,退了出去。
  “走了。”他说完转身。
  “傅先生,这酒…”
  傅知延回头,略微不解地看着她。
  本来想说,喝了她结婚的女儿酒,那就是她的人了哦!
  不过看着傅知延这一脸无辜的模样,她改口了:“今天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也谢谢你的酒。”他对她点了点头:“费心了。”
  叶嘉关上门,背靠着墙,手里还拿着他喝过的高脚酒杯,抬手,仔细端详着,杯子里还有残余的微凉红酒,叶嘉将杯子转动了一圈,顺着红酒中果粒流淌的纹路,找到了他印下的唇的些微痕迹。
  她将酒杯凑近小小的鼻子,深长地嗅了嗅,然后伸出红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杯口。
  心里…一阵悸动。
  屋子里,还弥漫着…他的味道。
  微醺的酒香让她沉醉,抱着酒杯,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房间里转着圈,一圈又一圈,宛如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
  终于,倒进了松软的大床上。
  皮肤摩擦着光滑而柔软的被褥。
  醉了...
  -
  一周后,医院走廊。
  陶荻和叶嘉陆景三人,将唐飞接了出来。
  三张银行卡递到了他的面前,唐飞微微一愣,并没有去接他们的卡,抬头问道:“做什么?”
  “是为了伯父的病,你才去赌的吧。”陶荻心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这点钱,是我们仨的心意。”
  “我不要。”唐飞别过了脸,看着大街上的车来车往,突然有些烦躁:“老爸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们别管,过好自己的生活。”
  叶嘉走过来,拿过卡,拽住唐飞的衣领,将卡粗暴地塞进了他的衣包里:“现在不是你要自尊讲面子的时候,先把伯父的病治好…这钱,是老子的血汗钱,不白给你,算借的,还加利息,你他妈最好快点振作起来,找个正经工作,把钱还回来。”
  唐飞头侧向一边,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将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抬了起来,在他们面前挥了挥:“就我现在这样,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把钱还给你们。”
  “工作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等你的伤好了,直接去上班。”陶荻说道:“只要你不自暴自弃,断三根手指算什么,天哪里就塌下来了?”
  唐飞的手,摸到了胸口的衣兜,里面塞着三张□□:“这是…多少钱?”
  “十五万,嘉嘉六万,我这里七万,阿景还是学生没什么积蓄,两万块。”陶荻淡淡说道:“伯父初期的治疗,应该是够用了,后面的…再慢慢想办法,但是有一点,如果你再敢踏进赌场一步…”陶荻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唐飞的情绪却突然崩溃了。
  他抱着头蹲了下来,后背突然开始抽搐…一滴,又是一滴,眼泪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啪嗒,漫开…
  叶嘉和陆景相互对视了一眼,陶荻眼圈也是红红的,蹲下来安抚他:“这么不经吓,还是小孩子吗?”
  唐飞的抽泣变成了隐忍的嚎啕,不出声,死死咬着下唇,脸上肌肉绷得很紧很紧,红得好像要滴出血似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却又不肯放声哭出来。
  陶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么大人了,也不害羞,乖,好了好了,不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嘉也蹲了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唐飞,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
  他一直咬着牙,突然就抱住了陶荻的肩膀,声音沙哑而啜泣地喊了一声:“姐…”
  一声“姐”,把陶荻的眼泪也跟着叫了出来。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无辜而不幸的孩子,渺小卑微,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苟且,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凑在一起,黑暗中,彼此依靠互相取暖…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啊!
  回去的路上,陆景送叶嘉,两个人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满天星辰作伴,夜色凉如水。
  “陆景。”她突然唤他的名字。
  “嗯?”
  “你说,想要活出个人样来,他妈怎么就那么难呢?”
  陆景抬眸,看着她静寂的背影,心紧了紧,从包里伸出手,抬起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只差毫厘,便要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手心,握紧了拳头,终于…还是松开,默默地放下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夜风,轻轻缭乱着她耳畔的长发。
  叶嘉跟他告别,身影消失在了楼道的灯火阑珊中,陆景心里默默地说道:“叶嘉,等着我吧,我一定…一定会让你过上最体面的生活!”
  -
  叶嘉之前攒的钱,几乎全部给了唐飞,为他父亲治病,他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拾废品的汉子,二十年前,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了还是婴儿的唐飞,这么多年当亲儿子一般抚养长大,因为自身条件不好,一直没有婚娶,唐飞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前年中风以后,长期卧床不起,也是全靠唐飞的照料,前阵子父亲病情恶化,唐飞一直没有跟朋友们提起过,将父亲送进医院治疗,高额的医疗费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别看他在人前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其实那家伙心里,比谁都苦。
  后来他只能孤注一掷地去赌钱,赌输了,欠了赌场六万块,叶嘉打听过了,龙兴街赌场的规矩,还不起钱,两万块一根手指头,六万块…三根,不是赵大强剁的,是唐飞,自己拿刀,一根一根剁下来的!
  这钱,她给得没有半点犹豫,唐飞也是她的亲人,他的养父,也待他们很好,无论如何,先把手术做了再说,钱是死的,人全是活的,命…比什么都贵重!
  叶嘉想了很久,决定不再干外卖这一行,要重头再来,她实在倦怠了。
  幸而手头还有这样一门技艺,听说现在的厨师工资都还挺高的,也许她可以去先做着厨师这一行,也为将来自己开店储备更多的经验。
  不过她的攻略男神计划目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进展,送外卖倒是还能有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如果换工作,时间肯定会更少…
  唯一折衷的办法,就是在学校附近的美食店找一份厨师的工作。
  -
  s大学校2号门外面的美食街,有一溜串的店铺门面,各地风味美食,应有尽有,也有不少店面在招聘服务员,不过很少有招厨师的。
  叶嘉溜达了好几圈,终于在美食街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家名叫“知味轩”菜馆,外面的玻璃墙面,贴着厨师的招聘公告。
  叶嘉挪着步子往后退了退,看着那家菜馆,现在分明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时期,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门庭冷落,大厅灯也没开,黑漆漆一片,桌椅板凳胡乱地搁置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小妹,一边嗑瓜子一边拿着手机看剧,百无聊赖……
  寒风卷起一片枯叶吹过店门口,叶嘉有种这店感觉马上快要关门大吉的感觉。
  叶嘉刚刚抬脚埋进大门口一步,店里那个穿着围裙的小妹头也没抬,懒洋洋地道了声:“老板娘跟厨师跑了,今天不开张。”
  叶嘉:Σ(°△°)︴
  “我不是来吃饭的。”叶嘉解释道:“看到外面有招聘厨师的启事,我想来应聘厨师。”
  这时候小妹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扫了叶嘉一眼,眼神透出极不信赖的信号,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过来应聘厨师。
  “你确定,是应聘厨师?”
  叶嘉笃定地点头。
  终于小妹放下了手机,站起身,扯着嗓子冲着二楼的楼梯口大喊了一声:“老板!招到厨师啦!”
  完了她又走到柜台前,拿一次性纸杯给叶嘉倒了一杯冷茶:“老板马上起床,你等着吧…”
  现在都过十二点了,老板正在起床…
  叶嘉有点想走了,感觉这店…可能真的明天就会倒闭呀!
  就在这时候,二楼的木质阶梯响起了懒洋洋的脚步声。
  也是叶嘉与程遇的初次见面,多年以后,当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正前方时代大楼的led大屏上,播放着顶级餐饮连锁品牌知味轩的宣传片,画面里,霸道总裁程遇一身西装革履,站在落地玻璃前,俯瞰整个城市。
  很难…将那个光鲜亮丽风光霁月的男人,同眼前这个…
  这个邋遢鬼联系在一起。
  叶嘉第一眼见他,还以为熊猫从保护基地逃出来了,脸上挂那两个黑眼圈,简直不能更憔悴。
  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龄毛衣,配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头发胡乱地在头上飞着,下颌缀着胡子拉碴,尽管…尽管给人的第一感官就是个糙汉大叔,但是依旧不能否认,大叔的颜,很好。
  “老子刚睡下去,就吵吵吵!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开了你!”程遇的声音极其不爽,一口浓郁的川音。
  小妹翻着白眼重新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手机继续看剧,压根懒得理他。
  回头打量了叶嘉一眼:“你要应聘厨师?”
  叶嘉点点头:“是的。”
  “你多大啊?”程遇坐下来,从胸前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来点着,吞云吐雾:“成年了没有?我们这里不要童工。”
  “……”
  妹的!她看起来很像未成年吗?
  “今年22了。”
  “22,还小啊!会做饭吗?”
  呵,那你就瞧好了吧!
  叶嘉顺手将桌上的一张油腻腻的菜单拿过来,目光一溜地扫过,这上面的菜品,都是川菜:水煮牛肉,回锅肉,宫保鸡丁,火爆猪肚,剁椒鱼头,铁板肥肠,红烧肉……
  “这张菜单上的我都会做,原汁原味的川菜菜系。”叶嘉自信满满地说道。
  程遇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哟,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不吹牛,她十岁的时候跟着叶则夫入川,呆了两年,吃遍了成都大街小巷的特色美食,虽然叶则夫并没有手把手地教她做川菜,但是那味道她是铭记于心的,后来自学起来,也是格外得心应手。
  “那行,你就去厨房给我做一个…”程遇扫了眼桌上的菜单:“就做个鱼香肉丝吧。”
  鱼香肉丝是川菜菜系里的名菜,最考验厨师的技术,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千差万别,要协调好酸甜咸三种味道,非常不容易,所以很多川菜的考试,考的都是鱼香肉丝这道菜。
  “小意思。”叶嘉放下自己的包,自信满满地走进了厨房。
  然而三分钟后,叶嘉灰头土脸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蔫不拉几的大葱,脸上神色很不好看,走到程遇面前,断然说道:“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