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作者:崔罗什      更新:2023-03-16 05:44      字数:3952
  但令狐己知道,李谕是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剧本的。作为李谕的第一读者,令狐己都要看不下去这个改造过的剧本了。
  令狐己小心窥探着李谕的脸色,说:“宝贝啊……鱼啊……别看了好吗?”
  李谕盯着剧本,不撒手,他就好像出于猎奇心理一样,被恶心到了还强迫自己接着被恶心。
  令狐己上手去从他手里抽剧本,李谕都拽着不肯放。令狐己又有点疑惑。
  不会是李谕对这个剧本惊为天人,觉得写得太好了吧?但一看李谕的脸色,令狐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看那也不是欣赏的表情。
  李谕终于看完了赵小雯的全部工作。还好最后一部分赵小雯只是给了大纲,没有细写扩充。
  赵小雯给写的最后结局是:云淑妃搞的事都被发现,彻底失宠,皇帝将她生的三皇子踢去了云州(在赵小雯的设定中,云州是个穷困之地),云淑妃羞愤而死,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时候皇帝终于明白,他最爱的人正是贵妃。可惜贵妃已经病重,不久后在皇帝怀中死去。皇帝悲痛难忍,驾崩前将天下和贵妃所生的四皇子托付给了萧从简。
  从此只剩下萧从简一人,孤独地守护着天下和年幼的新皇。
  虽然发生的事情,都是和李谕写的一模一样:汝阳王去云州,云淑妃病逝;然后贵妃病逝;皇帝驾崩,四皇子继位,萧从简丞相辅政。但所有的事情都他妈的变了一个味。
  李谕看完了,他静了一下。
  然后一言不发,直接开撕。
  令狐己没拦。他觉得这时候李谕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他不能确定李谕的身世是不是真的,但李谕相信啊,李谕是坚信自己的身世的。看到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母亲被改得这样面目全非,撕书算轻了。
  李谕撕得还不解气,撕完了还踩两脚。想想又觉得踩着东西还脏了自己的脚。就叫令狐己:“你来帮我踩!”
  令狐己抱住他,劝道:“好了好了好了,别把自己气坏了的。也别增加阿姨的工作负担。你看你已经撕得够碎的了,碎纸机都没你撕得碎,打扫起来多麻烦。”
  李谕这才呼吸顺畅点,他还想把这被“碎尸万段”的剧本拍个照片发给赵小雯。令狐己拦住了他。
  “这也不能全怪赵小雯。你的事情,只有我知道。别人怎么知道这是你在写家谱呢?她以为这是你纯虚构的。”
  李谕还是气不过:“她答应了我不乱改的!就算她以为这是纯虚构,也应该看出来,我最偏心谁吧?”
  他算是明白了,剧本给别人改,那就由不得他了。幸好这还不是正式拍摄,要不然在现场他和赵小雯非撕破脸不可。
  李谕想了想,说:“不行。这剧本我还不能随便让人改。”
  他决定还是自己先改。之后就算再找人来润色,也得在他的监工下完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谕在写剧本,准备自编自导自演的事情,很快就有了些风声。李谕自己也在访谈中说过,现在正在写一个剧本,将来很想把它拍出来。
  李谕最近风头正盛。他的一举一动在业内都有不少人关心。仅仅是放出个风声,已经有不少人来打探了。
  但真正有钱的投资方,还在观望。如果是李谕主演,其他靠谱的导演编剧,他们肯定是迫不及待参与投资。但演员自编自导自演想要成功,那真是很少很少。李谕到底是大众化地失败,还是成为罕见的个例,不见到成果,谁也不知道。谁都没那个预知能力。
  不过辉城当然是想参与投资这部戏的。第一个联系李谕,最积极想要投资的就是辉城。
  用令狐己的话说:“我不支持你,谁来支持你?”
  这部片子令狐己是真的想投,只要李谕开心。
  之后李谕又找了两个小编剧,在他眼皮子底下干活。谁想改动一句话,都得先请示他。两个年轻人要不是冲着李谕开的价高,早就不干了。
  李谕最近这段时间就跟疯魔了似的,在工作室捣鼓他的剧本。和令狐己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把修改过的剧本拿来要令狐己点评。
  令狐己起初是真不愿意说这剧本的不好,更不敢说他其实觉得赵小雯那个剧本其实很有看点。但禁不住李谕这剧本改来改去其实都没有很大的进步和进展。
  令狐己一时失言,终于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以适当放宽……你的标准……”
  李谕眉头一动:“什么意思?”
  令狐己说:“你说你写的东西,要保证绝对真实。”
  李谕说:“对啊。”
  “那故事开始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不是吗?”令狐己说。
  李谕张口想要辩驳,令狐己伸手捏住他的嘴唇:“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告诉你的。你的母妃,你的奶妈,嬷嬷们说的。但你就能确定她们说的就一定是真相?”
  “比如说吧,这剧本里你也写了,你小时候甚至不知道云淑妃原来是歌女出身,直到七岁的时候和四皇子一起玩,才在无意中听到四皇子身边的人说,才知道这事情。”
  李谕挣脱令狐的手,说:“但后来母妃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令狐己说:“所以说啊,人是很复杂的。你是可以给剧情多增添一些复杂的看点的……当然我不是说赵小雯那样的。但有复杂的东西,才会更好看,观众才喜欢看,制片才有赚头……”
  李谕抓住他的破绽,说:“你觉得我这个剧本,没赚头?”
  令狐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
  李谕说:“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没赚头,你还投资干什么?”
  令狐己说:“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偏偏这时候李谕聪明起来了,他说:“令狐己,你别小瞧我!以为砸点钱就当给我逗乐子了!”
  李谕为这事情,生了好几天气,逼得令狐己同意,绝不投资这部剧,辉城也好,其他关联公司也好,都不参与这部剧。
  “我就不信,你不来投资,就没有人来投这部剧了!”李谕放了狠话。
  令狐己哭笑不得,说:“你这样,我也太冤了……”
  连砸钱的机会都不给他。
  两个人半真半假的吵闹了几天,就又快到李谕的生日了,令狐己早就想好了这次要给李谕办一个盛大的生日聚会。
  生日前一天,两人才算彻底和好了。临睡时候,令狐己抱着李谕,低声问:“不生气了好吗,明天你生日,开开心心的。”
  李谕只是捏着令狐己的手指,说:“我现在就想许愿了。”
  令狐己说:“什么愿望?”
  李谕悄声说:“这里很好……但有时候我也想回去看看……”
  第84章 番外(一)
  这一夜,李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未来。
  梦里许多人跑来跑去,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新朋友,老相识,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当然还有令狐己。
  他梦到令狐己带他去做太空旅行,就像不久前他们看过的一部电影里一样。两个人穿着宇航服等待登机。等了很长时间听到广播说飞船故障了,只能李谕一个人登机。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像万花筒一样眼花缭乱。
  这个长长的梦终于结束,李谕能感觉到室内温暖馨香,但早晨的空气已经透了进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李谕闭着眼翻了个身。今天他有好几场庆生活动。晚上还有令狐己为他办的聚会。他虽然想多睡一会儿,但脑子里已经渐渐兴奋开了,再也睡不着了。
  李谕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觉察到的是身下的大床,床垫和铺面。令狐己的床线条简单,床上一向是蓝白灰几种颜色。他自己房间里睡的是张红木床,样式仿古,但并不是真古物。
  但眼前这架床不同,李谕还没醒透,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花纹。这雕工健朴不俗,好像从前宫中的东西。他想着,莫非是令狐己从哪里搞来的,是给他的生日惊喜?
  这个想法持续了不过几秒钟,李谕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环顾四周,床,屏风,门,窗,桌,椅,盆景,灯烛,无一不是他熟悉的宫中景象。他认出了,这里正是东华宫。虽然装饰与从前不同,但格局他认得出。
  李谕心中全是疑惑。
  真耶?梦耶?
  他是在做梦?还是生魂游故地?
  他又为何来到东华宫中?这里是皇帝所居,为何不见四弟?不仅不见四弟,连一个侍候的宫人都瞧不见?
  李谕绕过屏风,就见一个人正坐在窗下的桌前,正在写着什么。李谕乍一看以为是四弟,但那背影又不太像。
  正在李谕犹豫间,那人回过了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谕往后退了一步,他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萧从简篡篡篡篡篡位了!!!!
  李谕又后退一步。萧从简看他的目光更深。
  李谕后背冒了一层汗——如果萧从简能看到他,那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生魂,他能被人看到!更关键是这个人还是萧从简!
  萧从简动了动嘴唇。
  “陛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谕压根没听清萧从简说了什么,他一鼓作气拔腿狂奔,慌不择路还撞了一下门,跌跌撞撞就从内室跑了出去。
  窜出去两道门,李谕才注意到有人在把守,都是太监模样,但不会说话,竟是哑奴。
  李谕只觉得这事情太诡谲,太离奇。他现在只想知道四弟在哪里!
  哑奴给他磕头,又递上大氅给他披上,李谕无意识地裹紧大氅,他这才觉得外面还是寒冷的,他又无意识地走了一段,这里是东华宫的偏殿,他小时候在这里玩耍,还是熟悉的。
  终于走出了哑奴把守的最后一道门。李谕一出来就见到了赵十五。
  赵十五是从前跟随了他多年的老人,这时候见到赵十五,李谕真跟见了亲人一样。
  “赵十五!”李谕眼里都要泛泪花了。
  赵十五立刻行礼,道:“请陛下安!”
  李谕说:“赵十五,我问你……”他突然顿住。
  他盯着赵十五,一个字一个字问:“你说什么?”
  赵十五不知道皇帝在哑奴把守的门后藏了什么,不管藏了什么,赵十五都不想知道,连想都不敢想。但皇帝的情绪,赵十五还是会揣摩的。
  这段时日,皇帝从偏殿出来,大部分时候还是和平时没有两样,偶尔有苦恼的样子。但今日早晨的皇帝太过奇怪,说不上高兴或是低落,反而浑身紧张。
  赵十五心中突的一跳,不由也紧张起来。
  皇帝问他:“你说什么?”
  他立刻不敢含糊,又清晰端正地重复一遍:“请陛下安。今日圣节,宫中诸人不胜欣喜,伏愿陛下千秋万岁……”
  李谕脑子里轰地一声。
  他不是汝阳王,而是皇帝了。
  回到东华宫另一侧殿中,李谕更衣完毕。这会儿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是皇帝了。宫人全都毕恭毕敬。他不出声,谁也不敢随便说笑。
  李谕换了礼服。今日是万寿节,他得接受群臣贺寿。
  他茫然地坐在宫中,还是有数不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