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作者:
赵岷 更新:2023-03-17 08:32 字数: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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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92
作者:赵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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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回童年
第一章重生在六岁
清明时节雨纷纷,丝丝细雨洒落在一新一旧两座坟茔上。
陆郁梨跪在那座旧些的坟前无声泪流,这座坟中埋着她的父亲。
她与他却只有短短七年的父女情分。
但是那七年也是陆郁梨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陆郁梨对着墓碑喃喃低语:“爸,你为什么要去那么早?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怎么舍得丢下我?”
这个地方很偏僻,四周静寂无人。陆郁梨放可以放心肆意地流泪,那些曾经被压抑、强吞下去的泪水,仿佛一下子得到释放似的,全部汹涌而来。
她一生悲剧的起源,就是父亲的意外离世。父亲出事后不久,妈妈带着姐姐和哥哥改嫁,年幼的她则辗转在奶奶、伯伯、姑姑家,将那些寄人篱下的辛酸痛苦一一尝遍。
十岁那年,她接到爸爸生前的好友家。陆郁梨在那里度过了6年平静的生活。就在她庆幸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之时,她却在无意中得知,原来养母当初收养她,是想让她嫁给瘸腿的养兄。陆郁梨与养父母关系破裂。九年来,她一直一个人在外漂泊打拼。不过,她也没忘了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她经济稍一宽裕些就不断往家寄钱。但人却从来不曾回去过,也从不留下地址。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父亲没有意外离世,她该过着怎样的生活?
陆郁梨的目光从旧坟移到新坟上,那里葬着她的妈妈。她对于妈妈的感情远远要比父亲复杂得多。
在她寄人篱下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为何当初妈妈非要跟着那个朱国正远嫁到外地?明明他们一家四口也可以活下去。如果她不嫁朱国正那个渣滓,姐姐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她的哥哥也不会失踪。可惜的是,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今生已成定局。
雨渐渐地停了,上坟和踏青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陆郁梨擦擦湿润的眼眶,慢慢起身离开。
她曾经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天南村,她踌躇了好一会儿,仍裹足不前。回去做什么呢?她在乎的人全都不在了。
陆郁梨踽踽而行在湿润而狭窄的山路上,两旁的桃花开得正艳。
她正走着,就听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妇人用敞亮的嗓门大声喊道:“玉玲,家来了——”
陆郁梨以为是在叫她,她脚下不由得一滑,滑下了山坡。
……
当陆郁梨的神志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到自家院门,——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家。
她家的房子,位于村子南边。院里有一棵桃树和梨树。每到春日,两树繁华盛开。她和姐姐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来,郁桃,郁梨。
后来,爸爸出事,妈妈改嫁。那栋院子归了大伯一家。再后来,大伯父不知听谁说的,说院里的那两棵树影响风水,就让人给砍了。
被砍的那天,陆郁梨抱着树怎么也不肯松开。为什么他们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留?
可是,她的阻拦有什么用?树还是被砍了。她的家成了堂哥的婚房。几年以后,旧房被彻底推倒重建,再无一丝当年的家的影子。她自已则住在大伯家那间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北屋里。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时不时地听着大伯和大伯母向亲戚朋友宣扬他们自己有多慈祥多善良,他们收留无家可归的侄女。
往事像电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的思绪很快又被拉回到现在。她真的回来了吗?还是只是在做梦。
其实要验证是不是真的,只需要推开院门走进去便是了。可是,别人是近乡情怯,陆郁梨是近家情怯。她在院门口徘徊着不敢进去。
她正在犹豫着,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子像只炮弹似的冲过来,把陆郁梨撞了个趔趄。
男孩子憨态走足的咧起嘴朝她笑,然后伸出在脏兮兮的小胖手递给她一块糖:“给你糖吃。”
陆郁梨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她是自己的哥哥陆郁强,那个发烧烧坏脑子,永远只有五六岁孩子智商的哥哥,他跟随母亲改嫁后,莫名失踪。说是莫名失踪,但陆玉梨一直怀疑是朱国正做了手脚。
陆郁梨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她没有接糖,“你吃吧,我不爱吃糖。”
陆郁强却执拗地把糖塞到妹妹手里,然后伸着舌头给她看,表示自己嘴里有了。
陆玉梨只好接过了糖。
这时,院里,院里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声:“你们两个在门口嘀咕什么,还不进来?”这是她的姐姐陆郁桃的声音。
一听到姐姐的声音,陆郁梨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妈妈改嫁后,在朱家不能当家作主,很少再管她了。反倒是姐姐,她十四岁就去服装厂打工,挣的钱大部分上缴给朱国正,剩下一点极少的零花钱,每月省吃俭用,给她买文具买衣服。还时不时地抽空给她写信,鼓励她要好好学习。可以说,姐姐是她黑暗童年里的精神支柱。她让陆郁梨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被抛弃,这世上至少还有人惦记她。
陆玉桃说着话,轻轻推开了门。她笑盈盈地看着弟弟妹妹,当看到妹妹脸上晶莹的泪珠后,先是一怔,接着忙关切地问:“梨梨,你又跟人打架了?告诉我,谁又欺负你了?”
陆玉梨摇摇头,怔怔地看着她不语。十三岁的姐姐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长相随妈妈,面容小巧秀气,性子也像极了她,温柔、勤快,又有些逆来顺受。也正是这种性格,加剧了她后来的悲剧命运……
陆郁梨不想深想了,还好现在都没发生。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一想到挽回,陆郁梨快步进屋,四处寻找日历。她想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堂屋里没有,她房间里也没有。
陆郁梨只好又折了回来,看着姐姐,急急问道:“姐,今年是哪一年?”
陆郁桃看着妹妹那严肃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捏捏她肉肉的小脸,笑着说:“92年啊,你问这干什么?”
92年,太好了!爸爸是在今年秋天出的意外,现在他还在人世。她还有时间去挽回。
陆郁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又怕姐姐怀疑,只好随口撒谎说:“刚才红梅问我是哪一年,我不知道。”
陆郁桃也没深究,她接着说道:“快中午了,妈可能不回来吃午饭了,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她话音一落,陆郁强就吸溜着口水说道:“饺饺。”
陆郁梨心不在焉地说:“吃什么都行。”
“行,今天就做野菜鸡蛋蒸饺。”陆郁桃痛快地答应了弟弟。
陆郁桃去井边择野菜。陆郁梨也默默地过去帮忙。
陆郁桃笑着夸了妹妹一句:“越来越乖了。”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陆郁梨问了一句。
“你又想爸了,他不是刚走不久吗?得到今年过年才能回来。”
陆郁梨黯然,天南村虽然环境宜人,风景优美,但人均耕地不多,他们姐妹俩还要上学读书。田地的产出只够糊口。所以,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会外出打工,留下妻儿老小在家留守。还有的夫妻一起外出,把孩子托付给老人,家中没老人的,就托付给近亲。像她童年时的好朋友红梅就是寄居在她堂伯家。这些外出打工的人,没有学历和技术,一般都只能干些低端工作,或者是下矿挖煤,或者去建筑工地打工。她的父亲就是在工地打工。前世,也就是92年的10月,父亲在一次高空作业时坠落下来。
这一世,她要怎样做才能让父亲避免前世的悲剧呢?
☆、第二章 家
怎样才能让爸爸回家呢?陆郁梨默默地思考着着这个问题。
父亲刚刚离家外出,单凭她一个小孩的话是不可能让他回家的。虽然三个孩子中父亲最疼她,但也不会由着她胡闹。
劝服妈妈也不大可能,道理同上。除非是家里有事,爸爸不得不提前回来。但是目前,家里一切都好好的,也没什么事。不过还好,现在是春天,离事发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筹划此事。到时候哪怕她装病装疯也要骗爸爸回来,抑或是她偷了家里的钱亲自去找,不管怎样,她都要让爸爸远离那场意外。
陆郁梨在默默发呆,陆郁桃择完菜接着去了厨房活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陆郁桃今年虽然才十三岁,但家务活样样精通,是妈妈不可或缺的小帮手。陆郁梨发了会儿怔也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姐姐烧火。陆郁桃惊讶地看着妹妹一眼,觉得她今天特别乖巧。
这时的农村一般都用柴火烧饭,平常烧的多是棉花杆、玉米杆、麦秸等等。陆郁梨小时候干惯了这种活,很顺利地用麦草引了火,开始烧火。
陆郁桃做的是蒸饺,蒸饺比平常的饺子大些,做起来也更快些。她动作熟练地剁馅、擀面皮、包饺子。半小时后,蒸饺便做好了。
陆郁梨不用姐姐催促,便主动去洗干净手脸,顺便还把哥哥的小脏手给拽过来洗干净了。三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吃饭。
吃过饭后,陆郁桃要和同伴一起去打猪草。家里只剩下了陆郁梨和陆郁强两人。陆郁强根本呆不住,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陆郁梨打量着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院落,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那么可爱。她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一边打扫一边思索今后的出路。
一般人重生后能干什么?有人炒房有人炒股,还有人记得彩票的号码。炒房炒股,陆郁梨根本没那条件。她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重生可能会让她占一部分先机,但改变不了她的智商和本质。
至于彩票号码,她一个也不记得。前世的她压根就没买过彩票。而她前世时,读书成绩虽然好,奈何没那个条件,她在养父母家只读到了高一就辍学打工。后来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自考本科文凭。
现在的她能干什么呢?陆郁梨一时也想不起来,走一步算什么吧。她不想大富大贵,只想让父亲好好地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就足够了。
陆郁梨有些费力地把院子打扫干净,又打了一盆水,用抹布把屋里的桌椅给擦拭一遍。
她擦完客厅里的桌椅后,来到了姐姐和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小床,上面铺着素净的蓝白格子的床单,绿缎子面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靠窗放一张长条形书桌,桌上摆着姐姐上学用的书。陆郁梨看了看,这是六年级的课本。是呢,姐姐今年读六年级。而她,好像还没入学,她记得自己六岁那年只上了几天学前班就闹着不上了。那时的农村普遍不重视教育,她不上,妈妈也没强迫,一切随她。
只是当时的陆郁梨怎么也没想到,以后的她,会为了上学和奶奶伯母不停地斗智斗勇。每一天放学的时候,她都担心自己明天来不了学校。她争分夺秒地学习,年年考第一,因为她知道她的成绩越好,老师就越喜欢她,越不忍心她中途辍学,她跟奶奶和伯母斗争的时候就越有底气。
往事不堪回首,陆郁梨狠狠地压下那股怒气。前世的那些经历和阴影,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让她的性格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她的性格偏执、激烈、沉郁,极度的缺乏安全感,从不信任别人。前世已去,今生刚刚开始,她希望改变的不仅仅是家人的命运,还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陆郁梨正在翻看姐姐的课本,忽听见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接着门帘被掀开,妈妈郁春玲走了进来。
此时的郁春玲只有三十四五岁,她的身段依旧苗条,白净的鹅蛋脸上只有少许皱纹。此时的她还不是二十年后,那个被家暴和繁重的劳动给摧毁的可怜妇人。
陆郁梨默默地看着她,相较于对父亲的思念、对姐姐的惋惜,她对这个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小时候不解过、恨过、怨过,更多的则是恨其不争,哀其不幸。
付春玲看着小女儿望着自己发愣,不由得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你不出去玩,在屋里瞎捣鼓什么呢?”
陆郁梨张了张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在找我上学用的书。”
付春玲扑哧一声笑道:“你不是不爱上学吗?这会儿怎么又想找书了?”
“我想赶紧认字好给爸爸写信。”陆郁梨找了个正当的借口。
付春玲倒也信了:“行,你爸要是收到你的信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陆郁梨在母亲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自己学前班的课本,上面花花绿绿地被画满了头像,封皮上贴满了明星粘画。
没多久,陆郁桃打猪草回来了,她看到妹妹在翻课本就笑着逗了她几句,接着又去干活了。
整整一下午,陆郁梨就坐在书桌前看课本,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时不时地跑去问问姐姐。陆郁桃自然耐心地教她。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一,陆郁梨乖乖地背着自己的花书包跟着姐姐陆郁桃一起上学去了。学校就在村子南头,走几分钟就到了。
她到了学前班之后,才发现自己对形势的估计有些错误。
所谓的学前班根本学不了什么东西,无非是学些拼音,认认字,唱唱儿歌之类的。班里只有一个老师,学生却有好几十个。这些孩子正值顽皮不堪又好动好闹的年龄,一个个像得了多动症似的,一分钟也不肯安份。
她左边那个脏兮兮的小男生把鼻涕抹在了她身上,后桌的男孩不停地拽她的小辫子,班里闹哄哄的,一会儿有人哭了,一会又有人尿裤子了,吵得她耳朵嗡嗡直响。
真要读下去吗?还是算了吧。她明年直接上一年级吧。
陆郁梨上了一天学又回家这事,被郁春玲笑了一顿:“就知道你是猴子屁股坐不住。得,就再让你疯一年,明年说什么也得去上学。我可不能让你跟我似的,大字不识几个。”
虽然没有去上学,但陆郁梨一直在跟着姐姐学习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