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夜, 弦月高挂。
  季颜坐在罗绣琴房间的屋顶上，房里面，那对母子在抱头痛哭。尤其是罗绣琴，想了念了十几年的儿子，终于见到了。可只能见这一面, 却是连认也不能认。
  何其可怜，何其悲哀。
  母子两说了大半夜，直到天将明，罗赐, 也就是郭大郎。（在认了亲之后, 他母亲为他起名：罗赐。）唤她。“季姑娘，您在吗？”
  季颜进了房, “你们谈完了？”
  “季姑娘, 我想救我娘。”罗赐脸上的脸还未干, 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你想怎么救？”季颜一点都不意外。之前就听他们母子在下面说过这个话题, 事实上，如果这小子真的拿了罗绣琴的给他的东西, 利落的走人, 那才让人心寒呢！
  “我想带我娘离开这里，摆脱那一切。不管当初事情如何, 那时我娘还小。这些年，更是……这些事, 怪不得她，便是论罪, 也论不到我娘身上。”罗赐虽然小，到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我也知道，以我跟娘的能力，想要躲过那些人，并不容易。所以，我想请季姑娘帮忙。不管需要什么，哪怕是性命，您尽可拿去。”
  “我儿说得是，季姑娘，小妇人也还有些嫁妆，但凡您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去。”刚找回儿子，她自然也想跟儿子天长日久。而不是匆匆看一眼，之后便是天人永隔。若当真无力改变，她只能认命，不认儿子，保住他的性命。但若有机会，她更愿意跟儿子离开。
  季颜点头：“可以。我会带你们离开西夷，回到汉国。代价我自会来取……”
  “多谢季姑娘，谢谢您。”罗赐对着她跪了下来，咚咚咚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
  “我现在先带罗赐离开，你收拾一下，今晚我来带你离开。”
  “唉，我，我知道了。”
  ……
  回到客栈，季颜让小二替她买了辆马车，再加上两匹马，另买了些行李干粮，便带着罗赐出城。城外三十里有一供往来客商歇息的客栈，他们便在这里暂停一夜：“在这等着，晚上我去接人。”
  “唉，好。”罗赐咧嘴笑着。
  到了晚间，季颜又跑了一趟，罗绣琴早已将一切准备好，行李也只收拾了两个包裹。她怕带的东西太多会对他们出行带来麻烦，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走，而是偷偷摸摸的，自然越利落越好。
  对此季颜很是满意，这种时候，最怕遇上拧不清的人。至于剩下的那些，权当是代价好了。
  “走吧。”季颜现身，用了个忽略咒，带着她一起，用轻功飞出城外。
  母子两又一次抱头痛哭，却比上次要好的多。
  至于罗绣琴那里，季颜派了个傀儡过去，变化成她的模样……也免得有人发现罗绣琴不见了，再来个千里追杀什么的。到时，这对母子就真的无立足之地了。
  接下来一路，这对母子的感情快速升温。
  罗绣琴十几年的母爱，让她可以无畏的面对一切。离开熟悉的地方的不安，面对生活的艰苦，她全都甘之如饴。以前的她，可一直都是养尊处忧。可此时才短短半个月，她就习惯了幕天席地，学会了捡柴火，生火做饭洗衣……保养得宜的肌肤变得有些粗糙，手上经常出现伤口，手心里更有血泡，细茧。可她开心，天天笑着入睡，笑着醒来。
  罗赐心疼极了，什么都抢着做，不愿她伸手。可架不住罗绣琴愿意，而且，她也知道，将来跟罗赐两人不可能再过以前的生活。他们母子得低调，不惹人注意才好。至少在近些年内，绝不能冒头。因此，她早一些学会，才能不给儿子拖后腿。
  罗赐阻止不了她，便只能做更多。
  季颜对他们母子的心思心知肚明，对于罗绣琴的想法，她是支持的。她觉得，这个女人是个难得的看得透的聪明人。至于罗赐，这小子特别聪明，真的聪明，智商高。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罗绣琴知他不曾读过书，便教他读书，不管是什么，都是一遍就能记住。偶尔一次，路遇两个江湖人动手，他在边上看了许久，之后竟将两人的功夫学了个七分出来。虽然只有外家功，虽然那两人的实力都只是三流人物。但这足以证明他的天资了。
  大雪封门时，他们一行终于到了西夷跟汉国边界。
  但此时，出城的门被驻军封了，外面的路被雪封了，谁也出不去。
  “姑娘，我问了，如今任何人不得出关。”两个月，郭赐的个子长了一大截：“最快也要到明年开春。”
  季颜直接问罗绣琴：“你想什么时候出关？”
  罗绣琴：“若是不麻烦，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麻烦，等到开春，亦是可以。只要跟我儿在一起，哪里都使得。”
  她要想走，自然不麻烦。
  罗赐裂嘴就笑：“姑娘，开春再走吧。我听说往北五十里的山里，每到冬天，都会有一种火焰菇，听说十分珍贵，价比黄金，最主要的是，味道鲜美，对女子的身体滋补效果特别好。等过两天，我去找一些，给您跟我娘补补身子。”
  一路同行这么久，罗赐跟季颜到是熟悉了。他虽然小小年纪，可也挺会琢磨人。对于季颜，他旁的看不出来，但他却知道，季姑娘心软，好说话，只要不过份，她又没别的事，都愿意纵容一些。因此，他才会主动开口。
  季颜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这点小要求，她还是愿意纵容的。“那就开春走。”
  罗赐咧开嘴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罗绣琴睡着，罗赐又来到季颜房。一进来就对着她跪了下来：“姑娘恕罪，今天是小的放肆了。”
  季颜让他起来：“我只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我在白天看到了几个人。”罗赐咧嘴道：“那些人里，有一个跟娘长得一模一样。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跟我一般大小，长得却像以前那个弟弟……我听他们说，他们今天会想办法出城，将人带走。”他确实是聪明人，看到这两个人，他便有了许多猜测。所以，他更担心万一季颜带他们离开的办法一样，或是选的道路一样，撞到一起，便又添一个麻烦。
  “我明白了，你去睡吧。”
  “小的告退。”
  待罗赐离开，季颜才嘀咕一声：“到是机灵。”
  接下来几天，季颜跟罗绣琴两人便待在租住的小院里。为了以防万一，季颜替罗绣琴稍微易容了一下。虽不至于让她面目全非，但也跟原来的她，再无什么相同了。罗赐则天天往外跑，自打发现那些江湖人之后，他就对习武产生了极大的热情。每天出去，回来就自已琢磨。他还自己用木头削了把剑，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
  一天天的，练的还挺像模像样。
  季颜其实有些意动，这样一个良材美质，收作弟子，半点不亏。但这事不急，总得等回了汉国再说。
  又过几日，罗赐中午疯跑回来：“娘，姑娘，上山采菇的人明天就要出发了，我跟着他们一起去。”
  “此时上山，十分凶险。”罗绣琴担心不已，“我们亦不缺钱财，不若等那些人采了回来，我们买一些来也就是。”
  罗赐哪能舍得花那钱，“娘，您放心吧。我看了，那些上山的都是些普通人，我这段时间还习了武了，比他们到要强上一些。他们能去，我定然也能安然回来。”
  “可你还这么小！”罗绣琴只能看向季颜。
  罗赐一点不在意，他是小，可他更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讨生活了。
  季颜找了把匕首出来：“带着防身。”
  “谢谢姑娘。”罗赐大声道，喜笑颜开。
  第二天天没亮，罗赐就带着自己的行头出发了。
  身背弓箭，腰绑柴刀，还带了好几个布袋子。其中一个布袋子是季颜另给的，看着跟旁的没什么不同，可里面空间大的很，她在里面放了不少药剂。那是昨夜背着罗绣琴给的他！而她之前给他的匕首，被他绑在小腿上。
  罗赐跟着上山采菇的人一起走了，罗绣琴坐立难安，恨不能成了望儿石。而季颜这里却迎来了客人。
  “真没想到，燕王爷居然会亲自来这里。”该说不愧是最后的胜利者么，他这人手布得可够广的。她在这里，他居然能找得到。而这人也是艺高胆大，居然敢亲自到这里来。
  “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想请姑娘帮忙。”燕王一来，对着她就是一个大礼。他一身疲惫，血上有血腥以及药物的味道。
  “何事？”
  “送我们回汉国。”燕王捂着嘴咳了一声：“我此次前来，为的是西夷的军防图。如今东西到手，我必须立刻将东西送回去。”
  “前些天，你的人出去过。”她到不信，他走不了。
  “那条路被发现了。”燕王又咳了一阵：“西夷这边毁了那条路，而那边……只要本王一现身，只怕便再逃不了了。”
  看来他的野心被发现了，有人盯上他了。
  “你准备拿什么当报酬？”
  燕王大喜，这就是可谈了：“季姑娘想要什么？”
  “我听说，你那里有不少好玉？”
  “玉？”燕王眼睛一亮：“没错，本王那里确实有不少美玉，季姑娘若是想要，任凭姑娘挑选。”看来以后，到可以多搜集一些美玉了。
  “你有多少人，汉国那边，你准备到哪？”
  “一百三十九个人，只要到华阴就可以。”燕王连忙道。
  华阴么？那里她是去过的，要送他们过去，到是不难。就是人多了点……
  “今天晚上，让你的人到城西那边的开阔地等着吧！”
  “多谢季姑娘。”燕王大喜，对着她又行了一礼。
  第310章
  一百多个人, 季颜若单以个人之力，实在没办法带他们瞬行千里。但这件事对她，依旧没有难度。
  她从百纳格里，将在星际时使用的星内飞车取了出来。那车本是她私人使用，与星舰相比, 自然渺小可怜。且因只为她一人服务，地方着实不算大。
  但她之前身份摆在那里，这车又是定做，里面家私一应俱全。说是车, 便是房屋也比不得。
  一百多个人进来虽挤了些, 但人人有坐，比马车还要宽敞许多。
  季颜来到地方, 见那一百三十九人, 连着燕王一个不少, 便将车取了出来。车门自行滑开, 无视一干目瞪口呆的人，手一摆：“请诸位上车。”
  凭空出一个庞然大物, 众人皆惊, 再看季颜个个瞠目，人人胆颤。他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人？除此外, 脑子里便只剩下一团空白，再无其他。
  燕王心情比旁人略强。他本认定她不是凡人, 取出这等非凡之物，也在情理之中。略僵硬的带一干人等上车……车子季颜直接交给九尾, 由它掌握。她也不想跟燕王纠缠，便待在驾驶室里，并不去见他们。
  待那些人坐稳，车子离地，直接飞至半空。此时正是夜半，外面漆黑一片，里面却灯火通明。众人哪里见过这里面的诸般物事，个个屏息凝气，动也不敢动一下。且不管这车飞得多高、多快，却稳稳当当，不见半丝异动。一行人只静坐着，根本不知已行了千里。
  待过得片刻，一行人已离了西夷，到了汉国境内。又过片刻，便到了燕王指定的地方。车里人还不知道已经出发，车已降落停稳，车门打开：“诸位，地方到了，请下车。”
  燕王出来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心中越发骇然，却也越发惊喜：“季姑娘果然是神仙人家，上官非羽再次感谢。”
  “不必，你且将你的玉备好，我自会去取。”
  “姑娘放心，定不叫姑娘失望。”燕王还想再攀谈两句，季颜却不再多说。车关一门，便再次飞走，直接回了西夷。
  至于燕王以及他的那些属下，便见那神奇之物流星一般离去。方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竟是直接飞回来的。众属下对着燕王拜倒：“主上得仙家庇护，定是上天钟爱之人。大事必可成！”
  燕王一时也是志得意满，心中越发坚定。
  季颜回到西夷住处，飞车便收了起来。及至后半夜，城里便果然乱了起来。街上巡逻的官兵一下子变得极多，但凡人高马大，身背兵器的人，全都要被检查一翻。若是三五成群的人，亦要被查问一遍。
  而各家各户，都有兵丁进屋搜查。一时间到让城里百姓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
  原来西夷守备发现了重要东西被偷，此时正大肆搜城。只是任他掘地三尺，也是再找不到的。到是闹得城里鸡飞狗跳，人心不安。从夜里闹到白天，便是到了晚上，也不得安宁。
  罗绣琴很是不安，只守在门口，时时望着来路。直到了天黑透，罗赐才终于回来。
  才一进屋，就被他娘拉到一边，细细将上下摸了一遍，见他没有受伤，周周全全的，这才安心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要强。”心里却高兴的很。孩子不在她身边长大，心里本就愧疚不安。他身上若有不好，她不怪他，只自己心里难受，怨自己害了他。可一但见孩子身上有一点好处，她都高兴不已。对于罗赐，虽口中似是嗔怪他要强，可心里却十分高兴。她的孩子自立自强，将来必成大器。
  罗赐一阵笑，“让娘担心了。”将此行收获一一取出。
  几个布袋全都装满，两个绑在腰上，两个扛在肩上。季颜给他的那个，却被他塞在怀里。看着干瘪，可里面装的东西却比另外几个还多。只是他心知此物神异，并不敢让人发现。
  布袋里装的全是火焰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