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满是焦急。
  他听见卫瑜的呼喊，转身看到外面在别处巡逻的保安已经陆陆续续赶过来，心里稍微放心下来。
  他抬起手放在脸侧，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冲着卫瑜做出报警的口型。
  随即脱下西装往旁边一扔，揉了揉手腕，一边往人群方向走，一边喊：大家别慌，往四周角落里退！保证自己的安全！
  原本还有些想看热闹的，此时见到闹事者这么大阵仗一通砸，惊得连连后退。
  檀琛长腿一迈，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跟着大汉来的其他人一心都在阻拦保安和工作人员，一时没能顾得上他。
  他瞅准空档，趁着这些腾不开手拦他，闯过闹事人围起来的包围圈，一脚踹在大汉腿弯。
  大汉正要砸下一个玻璃柜，没防备被檀琛一脚踹到在地。膝盖咚地一声磕在大理石地砖上。
  他该庆幸他还没来得及砸第三个柜子，否则这一磕，就磕的是玻璃渣子了。
  见人被踹倒，檀琛上前两步把他按倒在地，夺走他手里钢管握在自己手中。
  他本就长得极为高大，一身气势比那带头闹事的大汉还要唬人。眼见带头的主心骨被制服，剩下的乌合之众也有些慌神。
  保安趁此机会，和极为热心不怕事的购房者一起出手，将其他人反手拦下。
  有话好说，动什么手呢？檀琛靠在一旁幸免于难的玻璃柜旁，用手里的钢管把人戳在地板上，十分温和地发问。
  大汉一边哀嚎，一边咬牙切齿：你有本事你放手！
  檀琛从善如流地松了手，钢管倒在地上。
  大汉抢过钢管，刚想爬起来，又被檀琛原地按住。
  不是说好不动手吗？
  檀琛看向他们的横幅标语，拿出手机打开录音：你们这标语抹黑谁呢？跟大家解释解释？
  第9章 澄清
  围观的人群里大多数是想在世纪嘉荟置业的人，甚至有不少人已经付过定金，今天来换签正式的购房合同。
  楼盘的状况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其实是最关心楼盘状况的人。当檀琛提出要让大汉解释的时候，大家都纷纷附和。
  对呀，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维权也要讲道理呀，怎么能一上来就砸东西呢，伤到人怎么办，你负得起责任吗？
  有的人看到闹事的这伙人手里拿着的标语，猜想这些人恐怕是先买房子的业主，现在房价降了不乐意，觉得吃了亏，来讨说法的。
  大汉被檀琛按在地上，打又打不过，只能被迫冷静下来。见大家都让他把话说清楚，于是他往后仰了仰脖子，示意檀琛放他起来。
  卫瑜打完报警电话，此时也终于挤进人群来到檀琛身边，臂弯里还挂着檀琛的西装外套。
  确认檀琛没事，甚至处于上风之后，他向前一步，面对着大汉：
  我是世纪嘉荟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你要维权，现在大可以和平沟通，直接公开地说出来。如果卫氏确实错了，我们会公开道歉并且满足你的合理诉求。
  檀琛举了举正在录音的手机，卫瑜接到提示后，看向大汉接着补充，语气十分严肃：
  但如果是你无理取闹恶意造谣，那么卫氏也会保留证据，就今天的损失像你索赔。
  像是在配合他说的话似的，檀琛把手机屏幕怼到大汉面前停了几秒钟，而后又强行揽着他的肩膀转了一圈，让他看看大厅里的满地狼藉。
  大汉和他带来的人被卫瑜最后两句话震住了。大汉有一瞬的心虚，但还是摆足了气势，挣脱檀琛的手：
  好！那我就要来揭露你们的不讲诚信的行径，让大家擦亮眼睛，不要上当受骗！
  到底怎么回事就直接说吧！有人不耐烦催促。
  大汉：我是业主，当初我买房子的时候，房价是六万八一平。
  围观人群中有人看了看自己草签合同上的单价，不由心中窃喜。
  大汉似乎是想起伤心事，语气逐渐激烈：买房子本来就图个升值，结果好家伙，现在这个盘已经六万二了！
  说到这里，大汉拍了一把身后的玻璃柜，神色十分愤慨：一平亏6000，我那套房子九十多平，一亏就是五十多万了！我就是每天吃钱我也吃不了五十万呐！
  跟着大汉闹进来的人闻言纷纷附和：
  就是呐，我亏了四十多万了！
  我也亏了五十来万！
  妈的，赚的钱全赔进去了！
  围观众人听得心里唏嘘。
  6000的单价听着感觉还不太明显，一旦按照平米数换算成一整套房子就不是个小数目了。四五十万，换在别的小县城里，买一套不错的两居室轻轻松松。
  大汉他们一席话说完，大厅里静了静，随后开始吵吵嚷嚷。大家要么跟身边的人商量讨论，要么找别的购房者打探想法。
  已经交了定金的人，虽然房款比起大汉已经是低价，像是捡了便宜，但万一之后楼盘又降价了呢？万一某天，一套房子亏几十万的人成了自己怎么办呢？
  有些先前没抢到号，今天捡上漏的人，现在正好是付定金的关键时刻。而他们此时心理波动最大。
  怎么样，还买吗？
  反正还没付定金，要不看看别的盘？
  身后有人已经在讨论要不要放弃这个楼盘了，卫瑜恰好听见，此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大厅里人心浮动。显然，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卫氏楼盘的信誉。
  檀琛和卫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意识到不对。
  卫瑜拧眉看着大汉，率先开口：这边的世纪嘉荟楼盘上个月刚开盘认购，今天才是正式签约，您是从哪里，以什么渠道成为世纪嘉荟的业主的呢？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应和：对呀，十一月一号开的，我那天费了老大劲儿才摇到号。你怎么就先一步成了业主了呢？
  大汉支支吾吾，面色为难。
  檀琛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是有猫腻了。他紧紧盯着大汉的眼睛，眼神压迫感十足：要不然，告诉大家你买的哪一单元哪一号？
  大汉根本没买世纪嘉荟这个盘的房子，但听到檀琛问的是几单元几号，于是随口编了一个：三单元，1703号！
  这小区还分单元呐？有人感觉这房号听着怪怪的，于是偏头悄声问旁边的人。
  没有吧？旁边那人拿出草签的购房合同，仔细看了看后回答他，咱们好像是按多少号楼排的，不分单元，而且咱们一梯两户呢，哪来的3号。
  大汉听到大家的议论，再看看檀琛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间面色涨红。
  檀琛再次攀上他的肩膀：哥们儿，怎么说？
  又一次被檀琛武力压制，大汉欲哭无泪。他一边假意挣扎，一边眼神飘忽，往他带来的兄弟姐妹那边瞥。
  这点小动作没逃过檀琛的眼睛，他胳膊紧了紧，勾住大汉的脖子：说吧，谁让你来的？
  围观群众见了这一出，也大概知道这人是个假业主了。于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内容又换了一拨，都在猜测他的动机。
  多半是想讹钱！
  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
  谁这么缺心眼子，背后搞阴的！
  虽然确认了这是个搞破坏的，但是有人大闹售楼处，对开发商来说始终是带点负面影响的。
  卫瑜这皱紧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大汉被檀琛勾着脖子，先前怂恿他来闹事的人也已经不见人影了，此时一脸的心如死灰。
  檀琛估摸着派出所的民警就要来了，于是又给大汉加了把火，他指了指被砸得稀烂的玻璃柜和模型，说：
  你知道这些定制的模型多贵么？你现在带这么多人进来大闹售楼处，打砸财物，往重了说是寻衅滋事，往轻了说是破坏公共秩序。
  大汉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檀琛像个恶魔一样，还在他耳边继续：重了就是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轻了也得拘留好些天呢。到底谁这么见不得你好，要把你往里送？
  大汉面如土色，不都说按闹分配么！敢情是按闹分配班房么？
  檀琛：跟大家解释清楚你来干什么的，咱们卫总宽宏大量，保证不让你蹲牢房。
  大汉含泪点头。
  原来，他其实也不算是完全撒谎，他确实是以六万八的单价买了一套卫氏开发的房子，不过是在隔壁街，更靠近地铁的地方，叫世纪嘉苑。
  这边的世纪嘉荟，跟他那套房子一个开发商，都是世纪大项目，一个一期，一个二期。都是同一套项目，凭什么隔了一条街就便宜了这么多？
  他心有不甘，听了别人的怂恿，打算混淆视听来闹一闹，看看能不能给退点差价什么的。
  卫瑜听完原因，严肃皱眉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向众人解释：那个楼盘是学区房，而且靠近地铁，所以贵。
  众人点头，虽然只隔了一个街区，但有时候学区房的划分就是这么奇妙。
  卫瑜：大家知道，不同的楼层、朝向、户型，价格都是不同的，并没有恶意降价这一说。
  对呀，开发商也要挣钱的嘛！这房子这么抢手，没必要降价的。有人理解。
  众人听明白前因后果，也终于打消了疑虑。
  此时派出所民警上门，看到这混乱的阵仗也有些震惊，毕竟闹事分子太多，一个警车装不下。
  卫瑜简单见这些客户被安抚住，便安排了一个项目经理善后，随后跟着檀琛去派出所做笔录。
  大汉被带上警车时，一脸震惊：不是说好不坐牢的吗？！
  檀琛没理他，只冲着卫瑜勾了勾嘴角，解释：蹲监狱才叫坐牢呢，他这最多行政拘留，不叫坐牢。
  卫瑜这些天已经见惯他这副漫不经心耍人玩儿的样子，十分配合地嗯了一声。
  檀琛见他还没能完全放松，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他既然说了有人怂恿他，问出那个人就不是难事。到时候顺藤摸瓜，就知道是谁在搞小动作了。
  卫瑜点头。
  檀琛：你有头绪了吗？
  有一点，不过还需要验证。卫瑜叹了口气，今天闹这么大，估计得上个什么本地新闻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檀琛忽然想起上辈子他在微博上刷到的某位消费者发视频维权，却因为长得帅而被网友偏离话题吹了好几页彩虹屁的事情。
  他看了看卫瑜的脸，脱口而出：没事，你长得帅，颜值即正义，网友不会骂你的。
  卫瑜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帅，脸上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发言。
  檀琛说完，看到卫瑜的反应，也觉得自己这么当面夸一个男的长得帅好像感觉怪怪的。
  于是转移话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感叹：哎，我怎么每次跟你在外面都得遇上些怪事，都得为你......
  檀琛第二次说话没打草稿，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刹不住嘴了。
  ......跟人动手。他坚强地说完最后几个字。
  然后闭上嘴巴，决定这一路都要当个哑巴。
  第10章 回家
  两人做完笔录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
  檀琛站在街边，正在给小林打电话，确认她已经安全回家。
  卫瑜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停在世纪嘉荟那边，听到檀琛跟小林说自己要坐地铁，便想着可以顺手送他一程。
  檀琛打完电话，正想跟卫瑜说没事他就先走了，一回头，就见卫瑜也正看着他。
  檀琛问：怎么了？
  卫瑜：我的车在售楼处那边，一会儿送你回家？
  檀琛连忙摆手拒绝，心想我怎么敢让你开车？！倒也不是对卫瑜驾驶技术信不过，就是有点心理阴影。
  卫瑜没想到会被这么果断地拒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垂下眼角：檀律师跟我还这么客气么？就是顺路的事。
  檀琛跟卫瑜认识这些天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也觉得自己有点下人面子了。
  好吧，那就麻烦卫总啦。本着维护与卫总的友谊的目的，檀琛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拿给卫瑜看，我家附近有几家餐厅挺不错，天晚了，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再走？
  卫瑜点头，先前的失落一扫而光：那我去把车开过来？
  檀琛估摸了一下售楼处的方位，感觉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一些距离。他怎么能让甲方爸爸独自一人回去开车再过来接他呢？
  于是他开口：我跟你一起吧。
  卫瑜应了一声好，抬脚就要往售楼处走。才走了两步，就被檀琛一把扯住袖子。
  檀琛：这里离售楼处不算近，别走路了，打个车吧？
  卫瑜思考三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停住了脚步，表示同意。
  刚好一辆出租车路过，檀琛伸手拦下，两人上了车。
  车上开着暖气，虽然暖和，但不怎么流通的空气里混杂着前人留下的烟味，让人感觉闷闷的。
  檀琛刚上车，就感觉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他偏头往卫瑜那边看去，发现卫瑜只坐了小部分位置，整个人脊背挺直，连座椅靠背都不挨着，显然跟他一样，坐得不是很舒服。
  他手肘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撑着额头，竭力让自己好受一点。
  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檀琛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卫瑜的手从另一侧车窗的控制器那里松开，车窗露出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卫瑜看着他，眼神是古井无波，礼貌克制：有点闷，我开个窗，不介意吧？
  被冷风这么一吹，檀琛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我正感觉有点晕呢，风吹着正好。
  见他状态好了一些，卫瑜抿唇笑笑，然后偏头看着窗外夜色。
  到了售楼处，檀琛站在世纪嘉荟的小区门口，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卫瑜把车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