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节
作者:
今夕何夕 更新:2023-03-19 11:29 字数:4159
在东岳镇比拼气势已是极限,真要动刀动枪,只能来到阴间,如此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远处的黄泉大道水流又浅又缓,稀稀拉拉,而磷火河却水势奔腾,浪涛间不时掀起高如柱的火焰,亦激起安伯尘和吕风起憋了许久的战意。
两人是同代而不同辈,论其资辈,安伯尘还要比吕风起小上一轮。然而放在寿与天齐的真人境,这十来年的辈份又算得上什么。
吕风起难逢对手,安伯尘则和大匡所有的虎狼修士一样,曾视吕风起为毕生追逐的对象。
而今远离大匡的地府磷火河上,彼此之间的第一次交锋即将开始。
两人立于河对岸,隔着奔涌如火的河水,目光一触即分,转瞬后,各持枪戟飞杀向对方。
不约而同的,安伯尘和吕风起并没动用道法,也没释放战技法相,所用的是最纯粹的道技。
道技还是那一般,可无论安伯尘还是吕风起,道技中所蕴含的力量和玄奥,都已今非昔比。
安伯尘拥有螺旋枪力,将近三十万斤的螺旋枪力放出,在方天画戟上震出丝丝裂纹。兼之仙人境的神魂,安伯尘每一枪都仿佛天河勾画,白虹贯日,当真羚羊挂角,鬼神莫测,枪影铺满十里磷火河,玄奥非凡。而吕风起则早将道技修炼至返璞归真的境界,每一戟击出,都大巧不工,无迹可寻,偏偏又能准确的阻拦于安伯尘的枪路上,破坏安伯尘即将得手的攻势。
一枪一戟,你来我往。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斗了八百余合,头顶都已蒸腾起丝丝白气,枪戟在一次次的撞击下,变得比磷火河还要滚烫。而磷火河的河水也因为两人数十万斤的余力,掀起百丈大浪,冲上两岸。
“大仙手下留情!两位大仙别打了!”
正在两人斗得不可开交时,从黄泉中驶来一条黑色的铜船,铜船飞过黄泉道,“哗啦”一声跌落磷火河,船上坐着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人。
“两位大仙醒行行好,阳间天都快亮了,二位再这样打下去,搅乱阴曹河道走向,小鬼们回府可是会迷路的。”
白胡子老头苦皱着脸,连连作揖道。
天亮了?
安伯尘若有所思,对岸的吕风起也微蹙眉头,随后朝安伯尘望来。
“罢了,吕将军,这一场就且当平手如何?”
收敛战意,安伯尘拄枪于地。
他和吕风起无仇无怨,今日这一场斗顶多只能算是意气之争,打了八百多合不分胜负,虽都只用了道技,可也算差不多摸清楚吕风起的实力,对安伯尘而言已经满足。
再怎么说,都是来自大匡的故人,理当拧成一条绳子才对。安伯尘不会臣服吕风起,却也会尽其所能的帮助他,不论安伯尘私底下真正实力有多么惊人,表面上他仍是个一穷二白的飞升者,有吕风起做靠山再好不过。
安伯尘如是想着,收回无邪。
可吕风起显然不满意。
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却在还未到达顶峰时,突然间被身旁的后辈追赶上,换做谁也不会甘心,何况吕风起。
“最后一招。”
隔着火燎燎的磷火河,吕风起凝视向安伯尘,转眼后,神游出窍。
第387章 匡旗
二重天真人境。
望向吕风起的神魂,安伯尘暗暗点头。就凭吕风起的天纵奇才,参悟出二重天的玄奥当不在话下,也正因吕风起悟通二重天玄奥,即将突破,他才会毫无顾忌的传道诸人。
磷火河上,吕风起神游而飞,气质也变得出尘而脱俗。
“我生平大小三百余战,只有胜与死,从无平手。”
眉宇清冷,目光淡漠,吕风起盯向安伯尘,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
下一刻,一股神秘的气息从吕风起掌心漫出,他掐动印法,双手如摘星揽月探向天头,随后落向身前。
那股神秘的气息愈发厚沉。
安伯尘立于彼岸,静静看着。
只见星星点点的光辉从阳间洒入阴间,悬浮于吕风起头顶,缓缓升高,顷刻间飞快旋转着,奔袭向安伯尘。每一缕星辉都棱角分明,锋锐尖利,且有万斤之重。上百星辉聚于一起,合而上百万斤之重,如同流星雨一般,来势汹汹,足以毁岳平海。
若无安伯尘的出现,这一代的风华定会被吕风起一人独占,却因安伯尘的出现,吕风起刚刚踏上他的枭雄路,尚未走远,便已被抢走风头。
看向从天而降、呼呼咆哮的“流星雨”,安伯尘右眼光影流转,弹指间,神游出窍。
安伯尘出窍的瞬间,吕风起并无反应。
直到一阵飞砂走石从彼岸刮来,轻而易举的吹散星辉,吕风起方才回过神。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吕风起那颗如石如铁的心也禁不住有些动摇起来,稳住心意,吕风起强作镇定。这种身处下风的情形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在少年时发生过几回,可每一回他都有惊无险的挺了过来。
那时尚且不惧,何况如今?
深吸一口气,吕风起须臾间恢复过来,信心满满,战意更盛。
可就在这时,透过半空中渐渐平息的风砂,吕风起看到了安伯尘。安伯尘的神魂披着一身奇异紫华,身法如行云流水,气质飘然若仙,眸瞳中似乎藏着一片星空,深不可测。
吕风起瞳孔猛缩,隐隐听见从胸腔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咔嚓”一声,吕风起维持了二十余年,宛若古井明镜的心境上终于现出一条裂痕,转眼后神魂不受控制的飞回肉身。
就算看不透安伯尘神魂的深浅,吕风起也能清楚感觉出,安伯尘神魂的境界远在他之上。
捏紧双拳,吕风起一言不发,他嘴唇由青转白,紧抿着,死死盯着脚边的火红河水。
他从东岳不周归来,意气风发,召集大匡故旧,只准备在五镇海渎之地悄然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偏偏在这时,安伯尘从暗中走出,抬手打碎吕风起花了二十多年时间积累起的骄傲。
“……历史向来如此,倘若你无法很快攀上顶峰,往往在你到达顶峰前,你便已经被超越。”
耳边响起那个变戏法的中年人说过的话,吕风起面色变得灰白。
彼时身为大匡不败战神的他置若罔闻,只觉易先生是危言耸听。可今日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未及吕风起回头多看一眼,他已被安伯尘甩在身后,此时再想挽回弥补,却为时已晚。
双臂猛地一震,吕风起仰天长笑,笑声过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向黄泉上游走去。
“吕将军去哪?”
安伯尘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脚步一顿,吕风起停下身却并没回头:“吕某今日败于你手,日后自会再来讨教。”
安伯尘哭笑不得,他此前一直隐忍,就是在担心这个。论及修为实力,他和吕风起不分伯仲,已到一重天巅峰即将突破的吕风起甚至还要比安伯尘强上半分,却在神魂玄奥上被安伯尘远远甩在身后。吕风起这样的天才人物,一辈子几乎是顺风顺水,成名之后便一直头顶光环,站在万众瞩目之巅,甫一遭受挫折,定会心性大乱。像吕风起这样还算好的,可他也不能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抛下众人不管。
“将军且留步。”安伯尘飞过磷火河,大步走向吕风起,却在距他三步处停下。
“胜便胜,何须废话。”吕风起斜睨了眼安伯尘,冷声说着,随后拔脚就要离去。
盯着吕风起笔直的背影,安伯尘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脚步又是一止,吕风起眸中泛起阴霾,不悦的回身看向安伯尘。
“我笑你吕风起真不是做大事的人,而且还是个出尔反尔之人。”
安伯尘嘴角扬起,浮起不屑的神色:“可笑琴娘识人不明,还真以为你有雄心壮志。哼,你刚刚自己都讲过,世间的枭雄英豪在成就一番霸业前,无不是先将尊严扔在地上,让无数人狠狠践踏。有舍才有得,有忍方有成。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连我都不敢正视,你哪还有资格成就一番大事业?”
安伯尘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吕风起闻言双肩微晃,眼里闪过复杂之色。
很多事都是说起来轻巧,真正遇上时,又有几人能守住心中的通达,不被心魔干扰。
说完后,安伯尘没再开口,静静的看向吕风起,等他觉悟。
至少在安伯尘没有获得令他自己满意的实力前,吕风起这棵大树必须屹立不倒,如此方能罩着安伯尘,以免暴露。
一道锋利的目光射来,安伯尘就见吕风起上下打量着他,似想将他看穿。
“将军可是想通了。”安伯尘淡淡一笑。
“想通了。”
吕风起颔首,翻开掌心,现出一柄玄黑的小旗。旗子约莫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上头纹了一条碧江一座青山,正是镇东江并镇东峰。
“这是我匡旗的令旗,上头的命令都会通过此旗传达。此旗能调遣八百万鬼兵,以及十头二重天的蛟龙。”
吕风起冷冷说着,安伯尘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妙。
抬手将匡旗抛给安伯尘,吕风起冷笑一声,转身沿着黄泉河岸向上走去。
“这旗你替吕某看好了。多则半年,少则两月,吕某必归。”
“休走,你才是旗帅!”
安伯尘脸色陡变,高喊一声便要追将上去,然而吕风起走得极快,转眼后身影便消失在漫漫黄泉道上。
铁青着脸,安伯尘瞅着手头黑不溜秋的小旗,只觉这旗子无比烫手。
吕风起终究没能打败心中的骄傲,还是选择了离开。
枭雄英豪,说来轻巧,可并非人人都能当得。至少如今的吕风起,还无法接受被他人赶超的屈辱,放不下心中的尊严,他的这条枭雄路注定了会很漫长。
长叹一声,安伯尘面色恢复平静。
吕风起走了,却将这只“匡旗”丢给安伯尘,言外之意很明显,一山不能容二虎,既然安伯尘超过他成为如今的大匡第一人,那匡旗自然由安伯尘来统帅。匡旗……好难听的名字。
摇头苦笑,望向黄泉道,安伯尘目光闪烁。
虽不见了吕风起的身影,可浅浅的黄泉水却被吕风起疾走时扇动的风势分成两拨,左右分开,裸露出一个狭长的豁口。
有点像剑鞘。
安伯尘并没放在心上,手执匡旗,安伯尘腾空漫步,向头顶黑白分明的阴间大道走去。
吕风起说他会回来,多则半年少则两月。他虽暂时没有成为枭雄的资格,却已有了枭雄的心计。
他给安伯尘两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让安伯尘有实无名的坐稳匡旗副帅之位,到时他定会携带气吞天下的战意归来,杀败安伯尘,重夺匡旗,一扫今日的屈辱。
对于吕风起而言,匡旗是他成就未来大业的基石,可吕风起并不知道,手掌前线三十万飞天鬼,拥有仙人境护法一员的安伯尘,对于这实力远逊诸旗的匡旗压根看不上眼,尽管他也是其中一员。
“你吕将军何止是骄傲,还很自作多情。”
安伯尘哑然一笑,低声自语着,随后一个纵身跃向阴间大道。
天亮了。
晨曦洒满镇东峰,晶莹的露珠顺着树叶落下,尚未落地便一阵长风刮起,掀出十来里地。
安伯尘从阴间飞出,还未落地,破风声接二连三响起。
一刀一枪一戟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钻出,镇东峰上的光华尽数被三柄兵器所吸收,各自携带着十万到二十万斤的巨力轰向安伯尘。
安伯尘处变不惊,左手劈向虚空,斩开一条阴间大道将重戟引入,随后左手掌心翻卷,弹飞了青色长刀,右手抄出无邪,枪尖对枪尖,刺向那枪。
两声巨响后,安伯尘纹丝不动,出手偷袭的那三人则身形不稳,纷纷撤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