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第199节
作者:时窈      更新:2023-03-01 13:28      字数:4004
  手链是太过女性化,舒懿行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五官拧巴,嫌弃至极,小声抱怨,“爸爸是不是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啊?”
  舒安蹲下身子,把那个手链套到他手上。
  舒懿行认识的字很有限,舒安将信展开,手指压在当中的一行,边挪移边念给他听,“爸爸在信里写了,他说,懿行很聪明,幼儿园的功课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你去问问刘姐,能不能帮忙私下开个小灶,让他提前学一点小学的知识。”
  陈嘉言听言,不乐意了,嘴噘得老高,渐有盖过鼻头之势,“怎么就只说哥哥?爸爸是嫌我笨吗?”
  舒安笑了笑,又翻了一页信纸说:“爸爸也提到你了,说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给你报个素描学习班。嘉言要去吗?”其实信上没这么写,陈竹青了解陈嘉言的性格,她对什么都好奇,但全是三分钟热度,适合散养,不要过早让孩子选定方向。可舒安总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从小学的好,反正陈嘉言不认字,所以随便指了信上的一行字骗她。
  舒梦欣的钢琴课没停,现在在筇洲上大学预科班,距离钢琴老师家更近,她的课从周末改到了周五晚上,这样周末就能腾出时间回西珊岛。
  幼儿园还没开始教汉字,陈嘉言又不像舒懿行那样好学,但她还是遗传到了陈竹青的高智商,看舒梦欣的很多钢琴相关的东西都有‘兴趣’两个字,她便悄悄记下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现在她眯起眼,仔细扫过舒安指着的那行字,在哪都没看到这两个字。
  意识到妈妈是在骗自己,小朋友似是抓住了小把柄,两手环胸,气势很足地对舒安说:“妈妈骗人!信上根本没有‘兴趣班’三个字。”
  舒安暗呐不好。
  想了几秒,没想出应对之策,只得昂起头,拿出家长的威严,问:“是妈妈想让你去。爸爸走之前,我跟他也讨论过了。嘉言,想不想去?”
  陈嘉言喜欢画画,但不喜欢被人盯着学画画,连忙摆手拒绝了,“我才不要。让老师看着多痛苦。我自己能学好。”
  “行吧。”舒安没有强求,笑了笑,把厚厚的一沓信对折三次叠好,起身折进厨房里准备晚餐。
  中秋佳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舒安提前一周做好了月饼,拜托梁国栋给陈竹青送一份过去,剩下的她分给岛上的军属。
  挨家挨户送月饼的时候,各家也拿了些东西送她。
  丁玉芬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舒医生,你工作那么忙,要不中秋那天你别做饭了,来我家吃得了。”
  王政委也在一旁搭腔,“把孩子一起带过来。咱们两家一块过,多热闹。”
  舒安没拒绝也没答应,握住丁玉芬的手说:“丁姐,我还真有事要拜托你。过几天,我要有事要出岛一趟,懿行和嘉言能不能在你家寄宿几日?”
  丁玉芬爽快应下,顺嘴问道:“舒医生要去多久?”
  舒安回:“得五六天吧,或者更长。”
  丁玉芬以为她是去筇洲陪舒梦欣,只去个一两天,听到这么久,不由得顿了下,好奇地问:“舒医生要去哪啊?”
  “这……”舒安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
  丁玉芬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一见她面色不好,赶紧住嘴了,“把孩子放我这,你就放心吧,你去多久都行。”
  舒安微微弯腰,郑重地谢过她才回家收拾行李。
  中秋节,陈竹青虽然回不来,但还有一个人要回来。
  舒平认错态度良好,在监|狱里积极参与改造,获得了一年的减刑,这个中秋就能回家。
  舒梦欣原本要跟着一起去的,可学校功课太忙,不好请假,舒安也明白舒平的傲气,一定不想孩子看到太多他狼狈的模样,所以舒安拒绝带她去,让她安心学习。
  舒安来之前看过气象预报,说是刚下过一周的雨,她在行李箱里塞进两件薄的长袖外套,想要是到这降温了还能穿上。
  没想到,九月份的广州仍拖着夏季的长尾。
  雨水不仅没能降温,更像是往蒸笼里泼了一瓢凉水,让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热,宛如一个充满泥土气息的大蒸笼。
  舒安拖着行李箱费劲地走在路上,到了旅馆时,鞋尖沾满污泥,湿气已经润进鞋子里。
  这辈子,她只来过广州两次。
  上一次没买到卧铺票,坐了几日才折腾到广州,下车的时候两脚浮肿,要不是陈竹青拽着,她根本走不了路。
  这一次没了陈竹青,她的半吊子粤语到哪都碰壁,在街上转了三四圈才找到旅馆。
  这个令人向往的大都市,在舒安这里败尽了所有好感。
  她只想赶紧见到舒平,然后接他回家。
  探视犯|人的手续很麻烦,要填很多资料。
  接家属倒是简单,舒安只填了个人信息,就被狱警领到了监|狱的大门口。
  从舒平入狱,她就开始期盼这一天。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又无比紧张,像得了重感冒似的,灼热的呼吸通过喉管、鼻腔,明明喘气很粗,却有种上不来气的窒息感。
  过于紧张导致她全身僵硬,背脊挺得比电线杆还直。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舒安心里,已经数了一个世纪,那扇灰扑扑、沉甸甸的大铁门终于被拉开。
  沉重的轮子擦在地上,压出一条黑色印记,还有刺啦啦的锐声,听着像小刀在耳膜狂扎。
  舒安垫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看。
  舒平身上的衣服是舒安寄给他的。
  因为两人有好几年没见面,舒安也是估摸着买的,码数偏大,穿在他身上很不合身。
  在里面待了几年,舒平很憔悴,没什么精神,看上去病恹恹的,头发被剃干净,乍一看有点像接受化疗的癌症患者。
  舒安踩着小碎步,热切的迎上去,想给他一个拥抱。
  舒平却侧身躲开了。
  在里面自省了几年,舒平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觉得是他让妹妹和女儿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即使接受过惩罚,他仍低着头,不敢直视舒安。
  他搓搓手,嘴唇嚅嗫,声如细蚊地问:“梦欣没跟着一块来吧。”
  舒安摇头,“她想来,我没让。”
  听到这,舒平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头稍微抬起一些,目光还是躲躲闪闪,“安安,这几年辛苦你了。现在哥哥出来了,一定好好工作,不会再让你和梦欣失望了。”
  舒安从他手里接过小提包。
  因为陈竹青上次来,给舒平买了不少书,现在全塞在包里,提包有些沉。
  舒安初接时没想到这一层,用劲不够,包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舒平拨开她的手,自己弯下腰去捡起来,“包很沉,我来提就好了。”
  舒安‘哦’了一声,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你是我亲哥,不用这么客气。我在西珊岛给你安排好工作了,还做电工。房间也给你准备好了。哥,你暂时跟舒懿行住一起吧。”
  刚入狱前两年,舒平还陷在他的发财梦里转不过弯来,觉得是遇上了小人才落得如此境遇。
  后来,他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回忆他做生意这几年的起起落落。
  舒平很聪明,嗅到了电器紧缺这个信息,但急于求成,还有侥幸心理作祟,真货掺杂水货一起卖,活生生砸掉了自己的招牌。
  他经过一番自省盘算,还想再试一次。
  舒平握紧舒安的手,说:“安安,我不想做电工。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再让哥哥试一次……”
  舒平想重来的原因有很多,除了不甘心外,他也不想跟陈竹青住在同一屋檐下,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舒安呆住,嘴巴微张地愣在那许久,慢慢回过神来,“我不是怕赔钱。只是……”舒平入狱后,舒安同样在自我反思,觉得是她太过谨慎,在舒平最需要认同的时候,她一味地劝阻他,导致他急于做出成绩证明自己,才走了歪路。
  舒安想了会措辞,小心开口,“哥,你在里面待了几年,外面市场你也不熟悉,贸然投钱很容易吃亏。我们那边有副食品加工厂,也有其他厂子,你要不先工作几年,考察一下,再考虑做生意的事。”舒安握着他的手又捏紧一些,语气更真挚,“我会借钱给你的。你不要担心。”
  舒平闷闷地‘嗯’了声,跟着她继续往旅馆走。
  舒安说了很多话,舒平却一直沉默着。
  她想了一会,主动提起陈竹青,“哥,你是不是在担心陈竹青啊?”
  舒平发出一声讶异的‘啊?’,眸色很快又黯下去,小声说:“没有啦。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全都听你的。我会跟他好好相处的。”
  舒安被他说得侧脸一阵发烫。
  这一年,医院新进一台手术仪,舒安要去筇洲参加培训,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忙得昏天黑地,跟舒平的通信很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陈竹青不在家的消息。
  趁着这时候,她说:“陈竹青去岛外工作了,有两三年不能回来。”
  舒平拧眉,语气陡然提高几分,“所以,现在家里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舒安没品出其中意味,挽着他的胳膊又加紧几分,“现在你不是来帮我了嘛。哥,我以后能靠你吗?”
  当初舒平从闽镇出发去香港,舒安把奶奶藏的一副金镶玉手镯拿出来,兄妹俩一人存了一个。舒安撸起袖子,露出那个金镶玉手镯给他看,“我们要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这是奶奶的遗愿。”
  舒平从包里掏出那个手镯,“嗯。”
  舒安没急着回旅馆,拉着舒平找了一家发廊,要他洗头,取的‘改头换面’之意。
  舒平想省钱,摸摸自己剃光的脑袋说:“头发都剃光了,有什么可洗的。回旅馆收拾一下,尽快回西珊岛吧。”
  舒安不开心地‘嗯’了两声,扭着身子硬是把他推进发廊。
  洗完头出来,舒安又拉着他去逛街,“你来广州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哪里好玩。哥,你以前说会给我买车票,带我来玩的。现在就是机会啊!带我去玩吧。工作好累哦。”
  说起玩乐,舒平忽然来了精神。
  这也是他以前给舒安的承诺。
  他们把行李放到旅馆,然后出来逛街。
  只是舒平在里面的时间太长,广州经过几轮老街整修,几条美食街都换了门面,就连一家动物园都在一年前关门。
  舒平记忆里的那个广州正在消逝。
  那些他引以为傲积攒下的经验也正在失色。
  舒安本想借着逛街,让他放松放松,没想到把舒平搞得更紧张了。
  两人走进路边的一家茶餐厅吃饭。
  舒安点了一碗牛腩面,舒平心情不佳,吃不进东西,就点了个菠萝包和奶茶。
  茶餐厅开了很多年,风扇都有了年岁的黑斑,在头顶嘎吱嘎吱地响,传到舒平耳朵里,更像是一声又一声地‘你过时了’。
  舒平有些心烦,起身走到店面旁边请老板把风扇关了。
  走回座位,舒平被放在收银台旁的电视机引走注意。
  他原先就是做电器市场的,最鼎盛的时候,广州后有三分之一的电视是从他的市场里卖出来的。
  现在他盯着那台电视机的标志许久,却认不得那个牌子。
  他拉过老板问:“你这电视机是什么牌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