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殷红没好气冷哼：“做什么那么大声？吓死人啊？”
  林云宝激动凑了上前，红着眼睛哀求。
  “妈……不行啊！我……我就只剩这四套房子！那是你们送我的，不能就这么丢了。”
  倪殷红撇嘴叹气：“我不已经说了吗？现在那边已经轮不到我们家说了算。房子留得住就留，留不住也就算了。”
  “不能算。”林云宝哽咽：“一套房每个月还能租二十来块呢！”
  倪殷红罢罢手：“那又能咋样？你都已经在帝都了，难不成奔回去惠城收租？房子没了就没了，重新买不就得了。”
  林云宝眸光微闪，问：“妈，上回不是说……咱们家要在帝都买房吗？”
  阿冰的宿舍已经分下来了，小小一套，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小阳台，阳台角落带一个小厕所，仅此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在小别墅这边住惯了，看习惯奢华洋气的现代化装潢，上下两三层宽敞又舒适，骤然看到干巴巴的水泥地板和粗糙的墙面，家具用品一概都没有的小宿舍，心直接沉进海底。
  不仅是她，陈冰也是嫌弃连连，一个劲儿嚷嚷说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
  带他们去看的同事很是不解，说单位的宿舍和房子一向很紧张，不是谁都能跟陈冰一样幸运，入职不久就能分到这么齐全的大宿舍。
  陈冰和她却丝毫不觉得幸运，相反觉得可怜极了，以后小别墅没得住，就只能住那样的破屋子。
  婆婆也去看了，瞄了两眼就看不下去，嚷嚷着绝不能住那样的地方，要重新买大房子住。
  陈冰高兴极了，拉婆婆出去一阵叽里咕噜，商量着要把剩下的钱买成一套大房子，从此在帝都落户成新时代的新居民。
  可惜说了好些天，母子两人却一点儿想要行动的痕迹也没有。
  倪殷红迟疑片刻，最终点点头。
  “迟早得买，不然你以为你小叔公家容得下我们？三天两头催，跟催魂儿似的！说什么过年亲戚要过来住，这不还没过年吗？小年都还没到！亲戚又怎么了？别人是亲戚，难道你就不是亲戚？我们不能算亲戚？太瞧不起人了！”
  林云宝假装没听到她话中的奚落，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买？要买怎样的？”
  倪殷红摇头：“等等看，等过了年开春再说。现在外头冷死了，懒得出去看房。帝都这么冷，买房肯定要买有暖气的，不然才不要嘞！”
  林云宝失望瘪嘴，嘀咕：“还得过年后呀？”
  “不然你现在去买？”倪殷红瞪了瞪她，没好气反问：“你以为买房子是买年货吗？啊？想买就买？你是多有钱呀？一出手就能买得起帝都的房？阿冰说了，帝都这边的小套房至少是两千左右。你以为便宜？无知！”
  林云宝暗自翻白眼，嘴上忍着没开口。
  以前他们家动辄就上万上千，现在要买两千块左右的房都得忐忑迟疑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出口！
  倪殷红赶蚊子般挥手：“去去去！给我倒杯水来！”
  林云宝郁闷爬起来，转身去倒水。
  就在这时，陈冰回来了，一身的寒气。
  他刚进门就骂骂咧咧：“这是啥鬼天气！冷得要命！风刮得脸撕裂般的痛！”
  倪殷红扭过脑袋，喊：“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冷么？我可怜的儿！快来快来！壁炉这边暖得很，快来烤烤，暖暖身。”
  陈冰将外套甩下，一股脑儿扑来，蹲在壁炉前，搓手又搓脸。
  林云宝赶忙倒多一杯热水，一并端过来。
  “阿冰，快喝点儿热乎的。”
  陈冰接过抿了一口。
  倪殷红没接，赶忙将腿上的毛毯披在儿子的肩上和背上。
  “儿子，做什么将外套脱了？至少得等身上暖了再脱，你看你！冷得跟冰棍似的！“
  陈冰不耐烦咕哝：“不脱咋行？外套上的雪化了，湿漉漉的，阴冷得很！”
  倪殷红心疼不已，哄道：“快，喝多点儿热乎的。”
  陈冰喝多两口，郁闷低声：“这破工作真是有够烦的！天天要上班，还不许迟到早退！午饭总是那么几样——吃得我想吐！”
  “午饭吃啥？”倪殷红好奇问。
  陈冰翻了翻白眼，答：“米饭、一荤一素，汤一般都是豆芽或紫菜汤，跟水似的。”
  倪殷红听得一个劲儿摇头：心疼道：“就这些？太吝啬了！这是啥单位！不是说油水多吗？咋连吃的都那么差？”
  “多个头！”陈冰郁闷冷哼：“一个月就一百多点儿！还说什么好职位！单位里好些人的工资都比我高！”
  倪殷红想了想，转而皱眉摇头。
  “如果是在惠城那边，一百多肯定不少。可现在是在帝都哎！这边生活水平高，工资不应该很高吗？人家比你高，大概是高多少？”
  陈冰答：“反正我不高，他们都比我高，有些甚至高一百多！多我一倍呢！”
  “忒不公平！”倪殷红低骂。
  一旁的林云宝忍不住插嘴：“那个……你去工作那会儿，小叔公跟你说了，在单位工作都是时间越长，工资越高。还有那个——职位高，工资也高！”
  陈冰生气瞪眼：“你还有脸提这个？你小叔公怎么不给我找个职位高的？啊？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那老头儿给肖淡名找多高的职位，进去一下子就是主任级别！我呢？啥都不是！”
  林云宝吓坏了，支吾：“舅舅……他的职位早在惠城的时候就很高……”
  “分明是不给你妈面子！”倪殷红冷哼：“你妈跟肖淡名是兄妹，怎么他有职位，你妈却没有？说什么帮阿冰找了好单位，好在哪儿？干粗活吃冷饭的脏活儿！”
  林云宝撇嘴：“小叔公说……要有文凭，不然人家好单位压根不要。”
  陈冰反驳：“谁说我没文凭的？！我初中的毕业证不都掏给他看了吗？”
  林云宝暗自翻白眼，低声：“小叔公说，如果是高学历毕业的，还有啥新颖先进专业，才会在单位里头吃香。你的文凭不够格，目前这个最适合。小叔公还说了，只要好好干几年，很快就能升职，调你去更好的部门。”
  陈冰冷哼：“几年？还要几年？！我现在一天都不想在那儿待下去！”
  想他以前在氮肥厂工作那会儿，想干啥就干啥，从没有人拦着他。
  他迟到不上班，照样每天都有高工资领。
  不管是厂里还是厂外，人人都毕恭毕敬喊他“陈少”。
  现在人家领导都当他是刚出茅庐的小弟，随意指使他干活，一会儿必须这样，一会儿必须那样，啥活儿都必须干——累得他够呛！
  最近尤其冷，他一点儿也不想动弹，只想躺在被窝里睡着窝着。
  可却不能请假，还不许迟到，冰天雪地还得干活——真特么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