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惠城山尾村，山风凛冽
  李如花从大厨房走出来，扯下肩上的灰色毛巾拍掉棉裤上的面粉，一边甩一边张望来去。
  “老川叔！老川叔！”
  “哎！”老川拄着拐杖从仓库里探头出来，问：“咋了？俺编竹篮来着！”
  李如花哈哈笑了，解释：“俺今天炖的肉有些多，下了不少辣椒。俺知道你不咋会吃辣，勺了一碗肉在小炉子上炖着，晚些单独给你吃。”
  老川高兴大笑：“忒好忒好！大嫂子你最有心！甭用喊俺‘叔’，就跟其他人一样喊俺‘老川’就行。”
  “哪成！哪成！”李如花将大水桶提出来，道：“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俺挑水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
  李诚微笑对李如花招手：“李大姐！有你的电话！快来！”
  李如花惊讶瞪眼，忙将大水桶搁下，双手匆匆在围裙上擦了擦。
  “咋啦？有俺的电话？谁打滴？”
  李诚摇头：“我没问清楚，对方似乎是一位老者，口气有些急，说是找你有急事。”
  “哦哦哦！”李如花忙不迭点头，“多半是俺姨妈，俺就给她和姨父这儿的电话，没给过其他人。”
  李诚侧开身子，道：“在里头。”
  李如花凑了上前，双手再度擦了擦，小心翼翼捧起话筒。
  “喂？谁啊？俺是如花。”
  ——如花啊！俺是姨妈！
  李如花惊讶挑眉，转而笑了。
  “姨妈，你咋打电话过来呀？俺不是说了吗？俺已经开始上班了，得过一阵子才去看你们。你和姨父这几天身体咋样？”
  ——如花，俺们都挺好的。不过……不过小梅不咋好！她出事了！伤心来着！
  李如花愣了一秒钟，忐忑问：“咋了？她咋啦？”
  ——她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脚崴了，从楼梯上摔下去。她肚子痛，还流血了，被人赶忙送去医院。孩子早产了，生出来后救不活。小梅伤心极了，哭得不行，现在还在医院里。
  啊？！！！
  李如花脸色白了白，吞了吞口水。
  “她咋那么不小心？孩子不快生了吗？怎么还不能活呀？那她……她现在没事吧？”
  ——也不知道她是咋搞的，有孩子还不安分睡着躺着。孩子是快生了，估摸是摔坏了，生出来后就不行了，活不了。小梅伤心坏了，一个劲儿哭，现在还没能出院。早些时候赵姑爷打了电话告诉俺们，不然俺们都还不知道。
  李如花“哦哦”两声，叹气问：“多久的事了？”
  ——前些天了，说是元宵节的事。唉！你说这孩子咋就那么倒霉呀？好不容易怀了孩子，都快生了，还出了这样的岔子！
  李如花眼睛微动，低声：“那……那也没法子。她还年轻，把身体养好，以后再怀吧。”
  ——俺也是这么安慰姑爷。姑爷说他忙，家里有仆人在照顾她。刚才俺和你姨父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得上省城一趟看一看闺女。买几只鸡，再带一些鸡蛋和红枣子过去给小梅补补身子。她嫁人这么久了，俺们都还没去过姑爷家，趁这个机会去瞅瞅看。
  李如花一听就忍不住皱眉：“姨妈，你们的身子骨最近才总算好些。省城地方大，人也多，你们两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甭去了吧。”
  ——小梅都嫁过去两年了，俺们还没去亲家那边走动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小梅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俺们心里头担心得很，怎么也得过去关心关心。阿花，你那边还没开工吧？能不能陪俺们去两天？
  李如花头皮发麻，连忙摇头：“不不不……俺这边走不开。煤矿这边老板还没回来，不过机械师傅前天已经回来了，检测机械后很快就能开工。工人们回来得差不多了，现在每天三四十个人吃饭，俺实在走不开呀！”
  ——这样啊？那就俺们去吧。你打着人家的工，不好想走开就走开，耽误了就不好了。
  李如花吞了吞口水，低声：“是啊，俺没法跟你们去省城。纸厂那边打去年开始就没怎么开工，大锤时不时排不上班，工资发得越来越少。俺现在在这边干得挺好的，活不算重，还包三顿吃。姨妈，你们提前去车站买车票，把东西都收拾好，提前去车站坐车就行。别去火车站，离得太远了。你们坐汽车过去，这边上去，省城下车。等到了车站外，记得给姑爷或小梅挂电话，让他们去接你们。”
  ——哎哎！好的好的！俺都记住了。
  李如花又叮嘱了好几声，才挂上话筒。
  她想起了谭小梅嫁去省城的前后始末，禁不住长长叹一口气。
  早就警告过谭小梅了，让她甭干坏事，不能破坏人家的家庭，她偏就不听不信！这不，报应已经来了。
  她让老赵抛妻弃子，最终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在一旁看报纸的李诚听见她叹气，忍不住关切问：“李大姐，没事吧？”
  李如花恍然回神，呵呵呵呵笑了.
  “那个……没事，俺姨妈的电话，说要去省城看俺表妹，问俺要不要一块儿去。俺这边都开工了，哪里走得开身。”
  李诚微笑道：“前天阿博打了电话，说他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惠城火车站。等他来了，明后天应该就能开工了。这边工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缺老板这一股东风。”
  李如花答是，搓着腰上的围裙心不在焉走出去。
  李诚埋下头，继续看报纸。
  一会儿后，电话响了。
  李诚接起，对方说他是省城的。
  “哦哦！”李诚忙道：“煤已经载上去了，一共有三大车。”
  不料对方笑呵呵说他不是来要煤的，说他是袁博的朋友，现在住在省城，打电话过来是有事要跟袁博说。
  李诚微笑礼貌解释：“原来是这样。阿博他快回了，现在多半已经到火车站了。你贵姓？等他来了，我给他说一声。要不你傍晚或今晚打过来，他铁定就在了。”
  对方说傍晚打过来，随后挂断了。
  李诚放下话筒。
  这时，外头传来喧哗声和笑声！
  李诚连忙扔下报纸，快步奔出去。
  只见几个工人和老川簇拥在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身旁，正笑哈哈说着话。
  “阿博！”李诚欢喜笑开，冲了下去。
  袁博挑眉笑开，长长的手臂在他的肩上拍两下。
  “阿诚，这几天我没及时回来，辛苦你了。”
  李诚忙摇头，笑道：“哪里的话！”
  袁博将肩上的大蛇皮袋搁下，解释：“这些是小鱿鱼和紫菜团，还有一些帝都的特色小吃。阿诚，你把小吃分给大家吃，鱿鱼和紫菜送去大厨房，让李大姐和小鹿煮给大家加菜。”
  “好嘞！”
  “哇哈哈哈！大老板来了就不一样！帝都小吃哎！”
  “我要！”
  “俺也要！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