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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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限君一路好走 更新:2023-03-22 06:39 字数:4993
——他无法接受他的“神”,像一个女人一样去爱一个男人。
这种感情,激烈到了他只要一看到那个男人,就对他涌起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蓝情无时无刻不想杀了那个法名为荣枯的僧人。
第88章 第一更
时值当深夜, 威州的海上突然燃起了一片火光。
随后在威州城内的百姓们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炸响,这声音就像是打雷,大概是因为距离远, 传到威州城坊间的时候,也不太响了。
甚至有睡迷糊了的妇人听到声音, 以为是打雷了要下雨, 便起来想将自家院子里还挂着的风干猪肉收回来, 只是当人穿上衣服之后再出门,地面却干干的,哪有什么下雨的迹象。
只有那“雷声”还在轰响不绝。
郑一娘正站在斗舰船头, 手里抓着一片猪肉干咬了一口,随后满脸狰狞,痞气十足的地嚼了嚼,咽了下去。
在雷声息止的那一刻,她抽出背在背上的苗刀,对着身后统一穿着轻便藤甲的喊道:“冲!拿下礁垒!”
后面大约四千余人的精锐水师,其中有一半是她从青衣帮带过来投诚的军士,早在大楼船上那条火龙口吐霹雳的时候,就已经被这股异乎寻常的气势给震慑到了, 恐惧感叹之余,甚至产生了一种“还好跟着大当家投效了, 不然承受这火雷霹雳的就得是咱们”的后怕。
后怕、感叹、恐惧齐齐用上心头,这些人在听到郑一娘喊出冲锋号令的时候, 连忙操起武器, 负责抢夺礁垒的五艘走舸一拥而上,对面早就先被第一波的火雷给吓疯了,走舸登陆抢占礁垒的时候, 根本无力抵抗,任由水师摧枯拉朽一般登陆。
一艘大楼船,两艘斗舰,加上五艘走舸和艨艟,这正是刚刚下水的威州海师第一次出征,目标是海匪盘踞的威州海域第一大岛——藏龙岛。
郑一娘是本地人,她比李安然带来的官兵更熟知这一代的水文海域,以及各路海匪躲藏的地方,选择在夜间发起突袭,也是因为她深知这是将刀疤帮以及藏龙岛周围海匪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一时间,藏龙岛上杀声震天,水师大楼船上的火把光映照在海面上,就像是漫天的星辰趁着天上的明月不注意,落入了海中和明月争辉。
李安然坐在大楼船最上面一层的房间里,整个人脸色不是很好,蹙眉捂嘴,两个眼睛有些浮肿。
一边的崔肃倒是轻松得很:“早和殿下说了,这海上的风浪和河道之中不能比,你偏偏不信。”
李安然:……
崔肃又道:“还好是大楼船,你要是这船造得都不够大,你这还得更晕。”
李安然:……
她也没有想到她会晕海船啊!明明在河道上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战斗一直从半夜持续到了天明,待到大楼船停靠到了礁垒的时候,崔肃站到了甲板上,却见郑一娘正站在浅谈边上,身边的士卒押着被俘虏的藏龙岛海匪,和浑身都是血却气势逼人的水师官兵比起来,这些被俘虏的海匪显然都十分垂头丧气,只是耷拉着脑袋,拖着步伐跟着驱赶他们上斗舰的水师官兵们。
水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也恰是借着这红日初升的光,那些在被俘虏的海寇才看清了这停播在藏龙岛礁垒边沿的“庞然大物”的全貌。
和一般的船不同,大楼船的船身漆成了墨黑色,即使点起火光,在夜色之中也不甚显眼,反而给了火把一种磷磷鬼火的压迫感。
一艘斗舰可以容纳五百余人,而这艘大楼船,比斗舰还要大上许多,比起其他的楼船,最为奇怪的是船头居然还装配了一跟同样漆成黑色的铁管子,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
李安然的晕船终于稍微好一点了,她摇摇晃晃得走到那“黑管子”边上,伸手摸了摸这还微微温手的“黑管子”,刚想扭头张嘴对边上的崔肃说什么,崔肃却早已经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忙打断:“别想。”
这一门火突炮几乎全用精钢打造,造价不菲,中途实验的时候,更是报废了好几门工艺不精的半成品,差点没把诸葛斐一起送下去见阎王。
光是那漆得墨黑的炮筒一样东西就要耗资千两,为了抵消霹雳弹发射出去的力气,连装配的大楼船甲板上和船头都有一部分铺上了精钢。
加上里头的霹雳弹射出去就没了,做个比喻就是在拿金板砖砸对方,只能用在大战役打头阵吓破对方的胆,那耗资程度,简直是皇帝哭着掏腰包。
真的要攻城略地,目前还是投石机更靠谱。
李安然想把火突炮这玩意用到陆上作战,估计还想着弄好几门出来,饶是崔肃知道这东西战争收益极高,但是他还是十分理智的决定劝说李安然不要上头。
比起火突炮,投石机它价廉物美好取材,难道不香吗。
而且因为火突炮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以至于崔肃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火突炮上,连李安然将报废的几门火突炮剩下的零件拿去让诸葛斐修改修改,弄成尖的装在走舸船头,又因为重量问题不得不改进走舸,把船身扩大了将近一倍这件事也没精力过问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果现在回天京,卫度支郎会不会在朝上就抄起笏板先和李安然打一架。
李安然当然也知道火突炮造价不菲,她自己也是见识过这东西在造的过程中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主要是成品能过关的也不多,这东西要是成品不能好好把关,别说拿来攻打对面了,它没先把自己人都炸了就算不错了。
所以她也就暂时歇了继续制造火突炮的心思——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这样放弃了,毕竟这东西的杀伤力和威慑力都是一流,一场战争,没有什么比它更能有效率的打击对方的士气了。
“我就想想……呕——”话还没说完,一波大浪打过来,李安然立刻趴到楼船女墙边上,朝着外头的大海呕吐起来,“呕——”
郑一娘在率领部下收拾完藏龙岛上海隐藏着的各种海匪残部之后,便从礁垒上船,正好看见李安然趴在女墙边上呕吐。
郑一娘:……
若是说先前她觉得这位宁王殿下是前无古人的勇士,那她现在可能就只留下了“殿下晕船,趴在船上呕吐,都说了晕船就不要上海船还不听”的深刻印象了。
崔肃看着郑一娘脸上的血,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郑一娘接过手帕,满脸狐疑地盯着崔肃:“天京的老爷们还流行随身带手帕?”
崔肃:……
崔御史面带微笑,不见变色:“人手一方。”
郑一娘拿手帕擦了脸,才走到李安然的跟前,身上轻便的硬皮铠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直到她在李安然面前单膝下跪行礼:“赤旗水师郑一娘,不辱使命,成功攻下藏龙岛,已经清点完毕,共计剿杀海匪三千人,俘获六千余人。”
李安然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但是眼睛里却放出了光彩来,她上前扶起了郑一娘:“一娘果然不负我。”
郑一娘很少能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一时间有些发愣,过了一会才抱拳对李安然行礼:“殿下您这夸过头了,一娘不好意思。”
毕竟,要不是有大楼船和走舸坚硬的精钢撞角,真的要把藏龙岛打下来,死伤肯定会比现在严重的多。
正是因为水师过分精良,简直可以说是那真金白银往上堆的武器装备,这一战才能显得这样轻松。
李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唉,说什么呢,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郑一娘也就不谦虚了。
能有这样的战绩,和水师精良的装备,以及开头的炮轰带来的,压倒性的威慑分不开。
也有趁机逃跑的,但是凭借着郑一娘对于这一代海域异乎寻常的熟悉,早就在要道上都备下了围攻用的艨艟,自然也擒拿了不少毫无战意的海匪。
至于那些漏网之鱼,日后也很难再搅起风浪来了。
但要说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其实还是这些海匪的库藏——大周金银产量并不高,铸币用铜,金币,银块多来自遥远的大秦等西域国家,而刀疤帮的海匪的老窝里,郑一娘搜出了不少铸造样式不太像西域金币,工艺粗糙的薄金币,这显然是刀疤帮这些年把持水路积累下来的财富。
后来通过审讯俘虏,才知道这是巴老头将打劫商船,杀人越货之后得到的货物以高价卖给扶桑和东夷换来的金币。
首恶自然是斩首,其余流配不必再讲,而在水师船坞所有的战船都下海试游一遍,将威州附近所有的水寨全都清扫了一遍之后,皇帝那边终于也来了圣旨。
为了阻止东夷继续蚕食新罗,皇帝一共派去了两批使臣,第一批便是小卫相公所在的那一批使臣团,在主使刘通的努力之下,东夷王暂且同意了不再继续蚕食新罗,给了新罗王和他的军队一个喘息的机会。
但是刘通一行人刚刚离开东夷边境,东夷便又开始行动,继续沿着之前打下来的土地往南推进,新罗王吓得立刻又派出了一批使臣向大周求援。
这一次,皇帝派出了另一批使臣,可是结果确是东夷将使臣团扣下,不顾大周的警告,继续向南推进。
皇帝忍无可忍,决定派兵攻打东夷。
而就在这个档口上,因为有郑一娘这样熟悉海战和威州沿海水文的老水手加入,李安然训练水师的速度大大提升,正好可以和皇帝派出的将军配合,来一场针对东夷的两面夹击。
为了出征东夷,军队的粮草已经在半月之前动身,往着威州的方向而来了。
也正是因为文承翰不遗余力的清扫水匪,水道商路畅通,军队粮草走水路从天京到达威州,比陆路更快。
粮草先行,大军开拔。
一场大战即将以威州海为战场,拉开它的序幕。
第89章 第二更
皇帝原本是想御驾亲征的。
李昌早年能征善战, 也可以说大周的天下是他一手打下来的。
这次攻打东夷的事情,他其实是想御驾亲征的,只是考虑到他现在并没有立下储君, 御驾亲征会引起朝廷上首没有人坐镇而人心浮动,所以放弃了, 转而派遣了大将军周立疆带着十万大军从威州和睦州出发, 兵分两路攻打东夷。
皇帝在明德门前为周将军壮行之后, 便回到了紫烟阁处理政务,放在他桌子上的正是李安然从威州送来的奏疏,为的是替一个前来投效的女海匪请封, 这个女海匪……现在应该是女将了,这个女将在剿灭威州一带的海匪时依靠着自身对于这一带海域的了解,以半个月的时间便扫清了威州附近商道的所有海匪据点。
李安然为她请封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情,一般来说女子领兵打仗,或者女匪归顺,有功者都会封正三品以上的诰命,没有像李安然这样直接请封将军的。
诰命夫人和将军,完全是两个等级的东西,一旦同意将这个白丁出身的女将封为将军, 这就意味着这位将军可以和其他为官做宰的人一样,给皇帝写奏疏, 上朝,参与朝政。
这和皇帝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封为宁王完全不一样, 李安然能封王, 还有一层最大的原因是她姓李,是皇帝的女儿,皇家的公主。
皇家嘛,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破例的。
这个郑娘子却不一样。
皇帝一手拿着奏疏,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连站在下首的章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在章相的眼中,皇帝看着来自李安然的奏疏皱着眉头,在看李安然奏疏的时候,他很少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
李昌叹了一口气。
狻猊儿大了,有些时候他都开始把不准这个宝贝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为郑一娘请封,可能是狻猊儿和这个郑娘子达成的归顺交易,封她个将军当当,也算是彰显朝廷对于归顺之人的宽宏和重用。
再则,李安然离开天京之前,把京城里那个庵堂给收拾干净了,问他讨老六去兴办庵堂女学,又让自己心腹的下属教老六怎么管理这个女学堂,收了一批孤女学习读书写字,女红算账,皇帝一开始倒也觉得是女孩家的玩闹,找些事情给家里这些个闲得天天相互比拼首饰衣衫的妹妹们做点事。
可是再结合李安然为女将讨封的事情,他却咂摸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
难道他的狻猊儿不满足于自己封王,还想开女子上朝为官的先例?
皇帝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他现在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想要让李安然尽快结婚生子,然后将她的储君之位给定下来,但是狻猊儿却很明显的推三阻四,似乎是顾虑着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个位置——似乎看上去并没有做女皇的野心。
可是你说她没有野心,她却处处在这个世间已经定下的规矩底线处试探,从赤旗军到威州水师战船,她积极扩张自己的势力,培植能跟上自己脚步的心腹。
——无处不透露着睥睨天下,欲将天地握在手中翻覆的气势。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如果不接下自己这个帝位,到时候她和新帝会变成什么样龙争虎斗的场面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皇帝苦笑着将奏疏丢在书案上,“准准准,朕准了。”
周围的气氛为之一松,连站在下首屏息凝神的章松寿都不由自主的送下了肩膀:“陛下……这是?”
“狻猊儿在最短的时间里拉起了一支水师,其中有个叫郑一娘的娘子功劳匪浅,朕打算下一道圣旨,封她做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若以后还有大功劳,也可进一步擢升。”皇帝拿起朱笔,在奏疏上打了一个圈。
章相道:“这……历朝历代,没有封女子做将军的先例啊。”
“这历朝历代,难道还有封女儿做亲王的先例了?”皇帝抬起眼来,看了一眼章松寿,后者便将双手交叠在一起,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说的是,只是游骑将军并非散官,还得通过中书省诸位尚书商议之后,才能下这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