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实习生小陈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那……姐，咱们怎么办？”
  她尽力掩盖掉自己语气里的恼怒和担心。
  ——小宁人那么好，那么单纯，明明营销不是她买的，明明优秀和天赋没有错，现在却无辜被带下水……
  馥宝永远都是训练最最认真的一个。
  或者说，她是所有选手里，唯一一个把这档综艺，真正当作了训练和学习的地方。
  她每一次汗湿衣衫的体能训练，她每一回拼尽全力的冰上跳跃，小陈都亲眼目睹。
  这半个月下来，小陈相信馥宝对花滑的热爱。如果不是伤病的困扰，她绝对不会离开她深爱的事业。
  而她也相信了馥宝天性中的认真和负责，就连她毫无基础的表演，她都愿意一丝不苟地学习。
  小陈来实习三个月，刚好就赶上《冰上之梦》的制作，可以说十分幸运了。
  冰上之梦的官微皮下就是她，许多小花絮也是她用手机简单拍摄剪辑的。
  作为跟组的新媒体运营，选手们私下里是什么样子，小陈再清楚不过了。
  好吧，她承认，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是宁馥铁粉了。
  新媒体组的leader语气轻快：“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她微笑，“没有话题度，在娱乐圈就是活死人。”
  这位成功运营过许多案例的幕后操盘手淡淡道：“罗思雨的粉丝在闹，就是不想让别人的话题度高过她。”
  而有些人——
  天然就是话题的中心。
  leader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手下还生嫩的小实习生一眼，“静观其变。干这一行，要沉得住气才行。”
  小陈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表示学到了。
  ——心里默默祈祷这次风波赶紧过去。
  馥宝才不是娱乐圈活死人。她是真实的，活生生的。
  而正因为更清楚这个圈子是怎样通过引导言论，利用情绪来获得热度和利益，小陈更知道这些操作可能引起的，是网络上滔天的恶意。
  过度关注，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花团锦簇。
  宁馥，她不应该遭受这些。
  ***
  果然。
  到了半夜，一直没等到节目组“回应”的罗思雨粉丝们更加愤怒了。
  她们开始刷词条。
  宁馥早已经许久不更新的个人微博完全被愤怒的粉丝侵占。
  她最后一次发出的微博是在半年前，是国内冠军赛获得铜牌的领奖视频。
  那条微博下原本只有一百多条评论——
  最早的一部分是当天对她季军成绩的恭喜和祝贺，而被攻占以前的最新评论，几乎都是还不死心的冰迷们，在期盼他们的“小玫瑰”，能战胜伤病，重新回到赛场。
  她还年轻，还有未开发的天赋，有未能登顶的事业。
  他们还在等，等能够将自己的希望，重新寄托在宁馥身上的那一天。
  然而在今天晚上，这些评论全都被蜂拥而来的刷屏淹没了。
  罗思雨的粉丝用宁馥最后一赛摔倒的动图“屠”了她评论区和转发。
  “死瘸子丑鬼滚出娱乐圈”
  “抱歉哦，娱乐圈不欢迎体育圈下岗再就业人员~”
  “好好笑，瘸腿在花滑混不下去了觉得能来娱乐圈蹭热度吗？回去比赛？恐怕也没那个水平吧！”
  诸如此类。
  实习生小陈一宿都没睡着。
  在微博上和黑子们大战了三百回合，气得手抖。
  第二天在节目组租用的训练场，小陈果然看到了宁馥。
  雷打不动，她在训练。
  “咳，嗨——”
  第一次，实习生小陈鼓起勇气，走上去和宁馥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哪怕是再“小透明”的明星，都和普通人多少有壁。
  这个“壁”，指的或许是颜值，或许是眼界，又或许，是无数的聚光灯、包装费，日复一日用注意力和金钱堆出来的气质气场。
  因为她实习的平台几乎是国内接触明星机会最多的地方，小陈见过许多名流巨星。
  许多人，其实与他们呈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并不相符。
  进入这一行，大多数早早就幻灭了，不再相信那些互联网时代的造星神话。
  工作就是工作，尽职尽责即可，用不着真情实感。
  但小陈还是忍不住。
  她觉得，她本能地觉得，宁馥是不一样的。
  不过小陈在心里叫她“馥宝”。
  认识宁馥的第一天她就去查了百度百科，这个有一张超级漂亮，超级立体的脸的女孩，还有四个月才过十八岁的生日。
  小陈自己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可算算，她比已经拿过全国赛铜牌的馥宝大了五岁！
  在第一期节目录制之后，她就已经正式转变为了馥宝的妈粉。
  二十多岁无痛当妈，而且当得妈心四溢——
  每次她拍馥宝的花絮，心里都仿佛住着一个疯狂的小人，看到一个完美的结环三周跳，那小人就立刻在她脑海里大放烟花，仿佛看到孩子轻松碾压全班同学取得第一名的家长，恨不能立刻召唤全世界来看看自家崽崽有多么优秀！而当她看到馥宝因为训练，汗水连套在训练服外面的宽大t恤都洇透，心里头那小人就忍不住拿着小手绢捂住嘴，哭唧唧的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而现在……
  当她心中的宝贝崽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时候，小陈心里的小人就开始在她的心脏里疯狂跑酷了。
  虽然是负责官微运营的，但严格意义上说，小陈是工作人员里权力最小的那种。
  两秒钟后，她听到她家崽崽清朗的声音。
  “早上好，小陈姐。”
  心中的小人一个急刹车，掏出两条彩带，狂舞起来。
  小陈保持着脸上的镇静，对宁馥微笑：“休息的好吗？”
  她最担心的，就是宁馥自己看到网上那些无端的、恶毒的攻击。
  宁馥在压腿。
  “还不错。”她笑道：“这周的体能达标了。”
  整个节目组从教练沈以诚、导演许正帆，到普通的工作人员，都以为她会为表演课焦虑。
  事实上，宁馥最近确实有点焦虑，但原因却不想他们大多数人所猜想的那样。
  她在系统处的积分停滞在了10/100。
  很显然，体能上的进步，只是她重返冰上赛场的条件之一。
  她还需要更多专业的训练，以及……一个回归的机会。
  竞技体育，这四个字便意味着热烈与激情，但同时，也意味着残酷的淘汰。
  许多人经历日复一日的努力训练，付出汗水精力甚至鲜血，却不一定能获得等同的回报。甚至，每一个能登上赛场的机会，都需要拼尽一切去争取。
  选定一条路，她就不会再后退。
  昨天晚上网络上发生了什么，宁馥当然知道。
  系统对消费主义的陷阱可是掌握得相当熟练，宛如一个称职的推销员，在宁馥的任务进度达到5/100时，就给她开启了冰上实训模拟空间，10/100时，又开通了运动员形象监测功能——全方位的监测运动员的公众形象、舆论口碑和商业价值。
  当然，这些非常高级、非常好用的功能，都是试用的。
  想要长期使用？想要开通高级功能？
  不好意思，拿积分来换。
  参加一次职业比赛积分+10，获得一次职业比赛前五名，积分+50。
  获得奥运冠军？
  积分+10000，无限获得本世界所有系统功能的最高权限。
  这些都是很好的奖励，不过需要宁馥先重新拿到职业比赛的入场券。
  ——仿佛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故事，陷入了无限的死循环。
  说回到昨天晚上那场小小的“风波”上。
  宁馥注视着眼前这个姑娘。
  她见过太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有的擅长，有的拙劣。
  小陈明显是后者。
  她在担心。
  担心的对象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对方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那，那很好。”小陈望着这个对外界的恶意一无所知的女孩，忍不住道：“要专注训练哦，如果被发现偷偷用手机上网，沈教练和许导都会很生气的。”
  哄孩子的口吻。
  ——这是在担心她自己上网，看到那些骂她的评论。
  宁馥在小陈难掩担心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放心，我的手机一进节目组就被没收啦。小陈姐就是我唯一的消息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