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武修篁并无丝毫继续听她说下去的意思，却是冷声道：“小锦是朕派来招呼项阳的人，她做事情一向谨慎，这么多年来，虽然算不上赤子忠心，但也决计不会出任何大差错。朕还想问你，好端端的，她是如何伤到你了？要你在朕回来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要杀了她？”
  “父皇，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武琉月脸色难看，瞪着武修篁，颇为不敬地道，“难道您认为，我堂堂一国公主，会污蔑一个贱婢？”
  她这话一出，武修篁立即皱眉。
  他纵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极其了解他的茗人知道，陛下这样的表情，叫做厌恶。也的确，武修篁是非常不喜欢武琉月眼下刁钻跋扈的样子，水漪生性善良，对所有的人都极为尊重，从来就不会拿自己的公主身份说事，更不会用“贱婢”两个字，来表达对人的瞧不起。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武琉月不是他的女儿。她的性子跟自己一点都不像，跟水漪也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就连那张脸，也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想到这里之后，武修篁登时心头涌起来一股罪恶感，他没有将女儿教导好，却怀疑女儿不是自己和水漪的，这样的念头若是让九泉之下的水漪知道了，定然不会原谅他，这罪恶感之下，他看武琉月的眼神，倒柔和了许多。
  语气也轻缓了一些，不再如同方才一样，带着咄咄逼人的怒气。倒是轻声道：“父皇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只是你大皇兄伤成这个样子，小锦负责照顾他，你却要杀了小锦，父皇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身为公主要杀了她，她居然逃了！父皇，这也足见这个贱婢，对我龙昭皇室根本就不忠心，您何必在意她？照顾大皇兄的人，您再选一个就是了，宫中的侍婢那么多，难道还缺她一个不成？”武琉月听他语气轻缓，便也不复刚才那样激动了，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锐利。
  她这话一出，武修篁倒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开口道：“好了！洛子夜的事情，父皇自有分寸，你不必多管，也不要胡闹！眼下，一切以你大皇兄的性命为先！”
  “是！”武琉月也知道，再闹腾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多说几句话，大概只能让父皇对她有更多的成见罢了，于是她不再吭声。
  却在抬眸之间，霍然感觉一道眸光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很冷，像是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如陡崖上削断的峭壁，莫名就令人觉得森冷，杀机四伏。可当她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却见百里瑾宸并未看她，仿佛方才她产生的感觉，其实不过只是她的错觉。她霍然哆嗦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心里开始没底起来。
  武修篁看了一眼百里瑾宸，询问：“你可以帮忙吊住他的命几天？”
  “最多三天。”百里瑾宸容色淡淡，吐出了这几个字，语气淡漠依旧，并不含什么感情。
  武修篁点点头：“辛苦你了！这边就先交给你，找解药的事情，朕来想办法！”
  武修篁说完这话，便大步离开的房间，其他人也都很快地跟上，一起出去了。
  倒是百里瑾宸回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武项阳，眸色微动。轩辕无看了他一眼，开口询问：“主上，怎么了？”
  “把军医叫来。”百里瑾宸并未回话，只吩咐了这么一句。
  武项阳身上的毒是蛇毒和毒蝎造成，染上毒的时间，和中枪的时间是同一天，所以很难区分，到底是中枪的同时中毒，还是在中枪之后中毒。既然不能确定，不妨问问军医……
  轩辕无立即低头：“是！属下这就去找！”
  ……
  “帝拓的君主，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陈国的边境了！”萧疏狂低下头，回了洛子夜一句。
  他这话一出，洛子夜帐篷的门，就被人掀开。接着，便见着了南息辞那张吊儿郎当，又含笑的脸。他看向洛子夜，手中的扇子潇洒地摇晃着，扬声道：“表嫂，王这才离开了多久，您就想他了？问他做什么？他那个人，无趣又霸道，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跟他一起相处，有什么意思？他这几天不在也好，小爷陪你玩也是一样的！你想干什么，小爷都能陪你去干，就别管表兄了，怎么样？”
  洛子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胆子挺大的！”
  就目前而言，在凤无俦身边的人，她还真的没有看见过，谁能跟南息辞似的，胆子这么大，直接就说凤无俦这个人很无趣，跟他相处没有意思。
  她这话一出，南息辞立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表嫂！小爷这不是跟您关系好，才敢说这些吗，这些话您可千万别告诉王啊，小爷怕他打断我的腿！”
  “哼！”洛子夜轻轻哼了一声，心道这小子还是怕凤无俦的，不容易。
  也算是凤无俦能耐，像南息辞这样看着就不着调的，居然也怕他。
  她也不想再跟南息辞说什么废话了，直接便道：“爷打算带兵去找凤无俦，跟龙昭对战的事情，凤无俦既然放心交给你，想必你也能处理妥当，爷就先……”
  “不行！”南息辞立即摇头，并开口道，“王走之前说了，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他走了之后，跟龙昭的战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是面对失败，让臣全部都来请教您，您要是也走了，臣可怎么办？”
  南息辞说着这话的时候，脑后也是硕大的汗珠。
  其实这话是王暗示他说的，大概就是说，王后这个人非常好面子，要让自己表现得跟龙昭的战事，根本就离不开她，王后听完了，应当就不想走了。但是南息辞自个儿好歹也是一代名将，说这种话，他真的觉得自己的面子很挂不住。
  洛子夜耸了耸肩，看着那小子眼珠滴溜溜的转，就知道这话八成是人教他说的。她也不在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走了，并开口道：“如果你真的这么需要我的帮助，那就飞鸽传书，还是飞鹰传书给我，我收到了之后会告诉你怎么办的！总归爷要去找凤无俦了，他想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出门装逼，门都没有！”
  凤无俦把战事交给南息辞，就足以证明，他是放心的。所以洛子夜也放心！
  但是好端端的，去攻打其他几个国家，凤无俦却不带着她，洛子夜才担心是不是因为那边的战事有危险，所以他才不带着她，就如同当时要来跟武修篁对战的时候，他不想带着她来一样。他那边的战局可能有危险，即便只是一个可能的猜测，洛子夜也不放心，所以也想去找他。
  “可是王后……”南息辞没办法了，终于又说出了一番话，“王在临走之前说过了，让您老老实实地在军营里头等着他，如果您出去跟武修篁交战了，还是不顾我的劝阻出去找他了，他下次看见您的时候，一定狠狠地收拾您，说不定还会因为您不听话，拿您身边龙啸营的人出气。他让您自己考虑清楚，并且他说了，您明白他说的收拾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一出，洛子夜脸色全青了！所以他这还是在威胁她？
  正想着，门外忽然跑进来一名士兵，将一封信交到南息辞的手上，开口道：“龙昭那边的使臣送来的，说是想跟王后谈谈！”
  “王后……？”南息辞看向洛子夜，呃……按照王的意思，不能让洛子夜跟武修篁对战，但是见面可以吗？
  洛子夜这时候心情很不好，皱眉：“他说见爷就见爷？不见！告诉他，除非答应爷十个八个条件，不然免谈！”
  “十个八个？”南息辞嘴角一抽，但还是挥挥手，让下人出去传话了。
  洛子夜眼珠转了转之后，想到了一个或许会让凤无俦松口，同意她去找他的办法，跑到桌案边上，拿起笔就写了起来：“小臭臭，爷可想你了！爷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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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小臭臭啊，是爷的奸夫啊！
  她在那边写着，南息辞算是胆子大一点的，又属于皇亲国戚的范围，还算的上是凤无俦和洛子夜和好的功臣，这时候他就跟着走过去，看了看洛子夜都写了啥。
  当他的眼神，落到信件上，看着那内容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变得无比的古怪。
  仿佛就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萧疏狂在三米之外，看着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心里也生出了疑惑的情绪，也慢慢地踮起了脚，颇想知道，洛子夜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南息辞更是不敢置信地咽了一下口水，问了一句：“表嫂，呃……”
  “叫我洛子夜，洛姑娘，洛少爷都可以！不要叫表嫂，我跟你表兄还没有成亲呢！”洛子夜仰头就给了他一个白眼。
  收到了白眼是南息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非常识相地改口：“洛子夜！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小臭臭是谁？”
  虽然也是跟着他们一起去过战场的，但是洛子夜这样称呼凤无俦的时候，南息辞当时在队伍的最后面，所以并没有听到。这时候看见这封信件的开头，就是这个叫小臭臭的人……
  他皱着眉头，很实诚地道：“要是这封信让王看见了，他也许会忍不住撕碎了这个小臭臭！”
  以王那样的脾性，是干得出这种事的。洛子夜这分明就是趁着表兄不在，给奸夫传情啊！可是吧，南息辞就这么看着，他尽管也是对洛子夜很有一点想法，可是他根本一点都不羡慕这个小臭臭，因为洛子夜的内容，写得真的太恶心了，那个小臭臭看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会吐出来。
  反正他这个局外人看着，都想先帮小臭臭给吐了。
  “小臭臭啊，是爷的奸夫啊！”洛子夜仰头一笑，诚心捉弄他。
  南息辞脚底板一滑，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深深地怀疑自己知道了这种不该知道的东西，下一秒钟是不是就要面临洛子夜的灭口了！但是看着她面上带笑，那张娇俏中含着英气的脸，仿佛一朵花盛开。这样醉人的风情，让南息辞心神一荡。
  旋即似真似假地摇晃起了自己手中的扇子，开口道：“奸夫啊？有小爷英俊吗？要是没有的话，不如抛弃了他，跟小爷通丨奸好了，小爷不怕死！”
  洛子夜也是知道这货是个不正经不着调的，听完这话，她完全就没往心里去。
  写好了手里的信件，对着南息辞就扔了过去，笑骂：“你不怕死，爷怕！把这封信交给凤无俦，速度快一点！”
  “啊？”南息辞的脑子，差点就没转过来。
  洛子夜既然怕死的话，怎么还敢让自己把这封信件，交给王呢？那个，这个……
  他懵逼着，却看见萧疏狂笑了。这下经常掉掉线的脑子，才算是好不容易接上了，嘴角抽搐了几下，才明白自己是被洛子夜给耍了！他看了一眼洛子夜：“这就是你不对了，小爷把你当好朋友，你却……”
  “你把爷当好朋友？却让爷跟你通丨奸？”洛子夜开着玩笑，继续道，“快滚，早点把信件交给凤无俦，要是晚了，爷回头就好好跟他讨论一下，你口中通奸的事情！”
  南息辞差点哭了：“洛大爷饶命……”
  ……
  “陛下，洛子夜那边回话了，说是要谈可以！但是您要先答应她十个八个条件，不然的话，免谈！”茗人把这消息禀报给武修篁，脑门后头全部都是黑线。
  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洛子夜了，对方没有这么好说话，要陛下答应她的条件这一点，其实倒并不在茗人的意料之外。可是，十个八个？这真的是想好好谈，而不是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谈，于是随便说出来，想让陛下打退堂鼓的吗？
  他茗人也算是跟了陛下许多年，看了不少风浪的人了，就从来没有见过哪两个国家商定和谈之前，就像洛子夜这样没有诚意的。好吧，是他们陛下要谈，对方没有诚意，也并不值得奇怪。
  武修篁的嘴角，也是微微抽搐了一下。这还没开始谈，就要先答应十个八个条件，洛子夜这的确不是在坑人吗？
  冷着一张脸，他开口道：“她可说了，要朕答应什么条件？”
  “这个倒是没有说！”茗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道，“估摸着她这句话，也就是随口说出来的吧，不然……”
  不然他觉得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说出一句十个八个条件来。
  武修篁冷嗤了一声：“朕也相信她是随口说出来的，这个臭丫头，完全就是被凤无俦给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朕要跟她谈谈，她还要开十个八个条件！朕也不知道凤无俦在想什么，把一个女人宠得无法无天，简直……”
  说到这里，武神大人也是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不是有凤无俦给她撑腰，他量洛子夜没有这种胆子跟自己说话。还不是瞧着有凤无俦在，自己又自持身份，不能将她怎么样吗？
  茗人嘴角微微撇了撇，那是不以为然的弧度，别看陛下这会儿鄙视凤无俦，当初陛下对水漪公主，可不是一样宠到天上，要星星月亮都给摘吗？只不过水漪公主的性格，和洛子夜这个人的性格，实在是不太像，水漪公主是属于旁人对她好，她便含笑受着的，洛子夜呢？她就是个猴儿，人家给她竖起来一个杆子，她是会马上爬到顶端不算，还在高处蹦跶几下的！但是陛下鄙视凤无俦，这也是不对的，他自己对心爱的女人，跟凤无俦可不就是一个态度吗？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茗人面无表情地说出来了这么一句，因为凤无俦并不会因为陛下对此不满意，就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洛子夜，从天上扯到地下来。
  武修篁沉着一张脸，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传信给洛子夜，告诉她！只要她的要求，不伤害龙昭的利益，不损朕的尊严，朕都可以答应她！”
  这时候即便知道洛子夜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他眼下除了退让之后，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百里瑾宸都只能维持武项阳的命三天，要是洛子夜坚持不跟自己谈，自己就是拉下君王的面子，不顾凤无俦不在，直接便亲征，想抓住洛子夜，三天之内也是不可能。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是！”茗人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
  “神医，您是对大皇子殿下受伤的事情，有所怀疑？”军医皱着眉头，看向百里瑾宸。心头也是暗叹，断然是没有想过天下医者都崇拜的神医，竟然不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而是这样一个出尘仿佛世外谪仙，才二十岁不到的美少年。
  他心中赞叹之间，百里瑾宸淡薄的语气，已经响了起来：“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
  军医沉思了片刻，开口道：“这个小的是真的不确定，虽然那时候给大皇子殿下看诊，并未发现中毒，中毒的事情是今天才发现。但是也不排除是毒药当场并非发作，事后发作的。甚至更可能是打入大皇子殿下体内的毒药，使用蜜蜡包裹着的，这几日慢慢化掉了之后有了毒性，这也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小的也不能确定，这毒药是当时便染上的，还是事后染上的。不过……”
  说到这里，他霍然眯起了一双眼，开口道：“不过小的当时给大皇子处理伤口用过的布料还在，下人或许还并没有丢掉。若是用那东西检验是否有毒，或许能够检验出来！”
  军医说完这话之后，不等百里瑾宸开口，便直接开口道：“请神医稍等，小的立即回房间去取！”
  他说完这话，百里瑾宸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可以去。
  军医也不再多话，转身便先离开了。
  而百里瑾宸，睨了轩辕无一眼，淡漠的声线，缓缓地道：“跟上。”
  轩辕无一怔，立即反应过来。要是一切真的如同主上猜测，毒药是之后染上的话，那么真正的凶手，要么就是这个看起来一点破绽都没有的军医，要么那凶手就在暗处盯着，一旦发现自己有被军医暴露的可能，应当立即就会对军医下手。
  所以主上让自己跟上，这才是稳妥的。
  他二话不说，应了一声：“是！”便很快地跟了上去。
  ……
  当洛子夜知道武修篁居然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谈话。谈话的第一个条件，传到武修篁整这里的时候，就让武神大人的嘴角抽搐了很久，都停不下来。
  洛子夜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谈话的过程中，武老头不允许以大欺小，以老欺少，以丑欺美，对爷这样倾国倾城的美少女，做任何不利的事情。也不能兽性大发，狂性大作，说一些疯狂的话来伤害爷脆弱的内心！这是爷的第一个条件！”
  她的第一句话，就在强调武修篁已经老了，并且是用老头来形容他。
  这让武神大人这样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直认为自己非常年轻，是俊美男人之中典范的人，听完第一句话就感到自己受到了严重的身心创伤，就更别提什么以丑欺美！他武修篁丑吗？他这张脸，年轻的时候就是一直梨花压海棠，年纪大了之后，俊美迷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