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是顾海琼不在这里。
  不然的话，估计她听到沈妈妈这一番话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儿。
  就是沈南川，听着他妈这一席话，都不禁哑然。
  倒不是他不想反驳。
  或是觉得他妈这话说的有道理……
  嗯，有道理个屁！
  他是被他自己亲妈这想法，这一番话给彻底的惊住。
  怔了啊。
  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沈北军，眼底全是笑意的望着他。
  看着他妈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北军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不会是他以前出任务训练什么的，耳朵听力受损。
  听错了他妈说的话吧？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他妈竟然和他说，把他自己的女儿给丢开，然后把侄子养在身边儿？
  是，侄子是亲。
  可是见鬼的，侄子再亲，能有自己的亲闺女亲吗？
  侄子再好。
  能有他家娇娇软软软古怪精灵的沈一一好吗？
  更何况，自己这个侄子，真的就好吗？
  跟在这样的奶奶，爸妈身边儿……
  沈南川不想去怀疑自己的亲人。
  他不想把自己的爹娘弟弟侄子往坏里头想……
  可是，没办法！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里头所有的想法，都被彻底的给推翻。
  亲人啊……
  心里头呵呵轻笑了两声，“娘，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谁和你说的？”
  “啥谁和我说的啊，还能谁和我说，我这不是为着咱们老沈家着想嘛。”
  沈妈妈一脸的理所应当。
  她看着沈南川，语气自然极了，“你又没有儿子，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有啥用？”
  “长大了可就要嫁出去的，那可就不是咱们老沈家的人了啊。”
  “你可是咱们沈家的长子啊。”
  “你不为咱们沈家打算谁为着沈家打算？”
  沈妈妈的话说的越来越顺畅。
  理直气壮，“我和你爹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你们两个名下也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我们不为着这孩子打算，你想让我和你爹死后都没脸去见你爷爷奶奶你曾爷爷太奶奶他们吗？”
  “娘，你也别怪哥，他应该是还生我的气呢。”
  沈北军笑嘻嘻的帮着沈妈妈端了杯水，声音带着几分的委屈，“哥，我也知道娘这话说的突然了些，我那侄女叫啥，一一是吧，你也带在身边几年了，肯定是有感情的，要不这样，你就把她放家里头半年，然后要是想了就再接回去啊，现在这年头不是有火车吗，到时侯弟弟亲自给你送过去……”
  “而且哥你放心吧，你的女儿还不就是我的女儿吗？”
  “我们会好好待她的。”
  “真的。”
  “再说了，我和娘你还不放心啊。”
  沈南川听了这话眼皮也没抬，直接一声轻哼，“是啊，我不放心的就是你，还有娘。”
  他站直了身子，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亲妈和弟弟，摇摇头。
  这些啊，以后怕是都不用当亲人看了吧？
  这怎么会是亲人呢。
  哪怕是路人。
  也没有这样算计自己的吧？
  敛去眼底的怅然，他直接对着两人一笑，“我自己的女儿就不用你们来操心了，再有呢，我这人的性子其实是很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自己的娃嘛，那就没办法。可是侄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我一天到晚的要训练，哪有时间多带一个？”
  “至于我老了以后没人养，没人送终……”
  “谁知道你儿子我能活到哪一天？”
  “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命呢。”
  沈南川看了眼他娘，神色平静，“到时侯，我媳妇自然会给我收尸的。”
  “再不济还有部队呢。”
  “大不了就烧了，骨灰往大江大河的一洒，哪来那么麻烦啊。”
  沈妈妈的脸色难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哪里有自己咒自己的？”
  一边说一边朝着一边的地下啐了好几口。
  这大儿子，胡说什么呢。
  他要是真的没了，这家里头日子不是更难过了吗？
  “行了，娘这事儿你就当是没说，我也没听到。”
  沈南川看了眼沈妈妈，转身朝着外头走。
  再在这病房里头待下去。
  他会少活好几年！
  沈小玲刚才一直躲在屋子角落的。
  这会儿看到沈南川出去。
  她也不禁抬脚跟着走了出去，跟在沈南川的身后。
  直到他站在走廊的另一侧窗子底下。
  “哥，娘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头去，她，她就是这样的……”
  她娘是真的把她二哥当成了宝。
  她们这些都是草。
  随时可以踩，还得随时往家里头扯了养猪喂羊的那一种。
  “行了，我知道。”
  沈南川看她一眼，“你先回吧，回去后这事儿别和你嫂子说。”
  要是让自家媳妇晓得这事儿。
  估计得气炸。
  “我不和嫂子说。”
  兄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小玲也没回病房就直接去了招待所。
  沈一一看到她自然是很高兴。
  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姑姑，你陪我玩呀，我妈都不理我了。”
  “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儿，惹你妈生气了？”
  看到自家侄女那乌溜溜直转的眸子。
  沈小玲就觉得心情轻快！
  甚至，听着自家侄女脆生生的声音，看着她脸上大大的笑。
  她觉得自己刚才在医院里头感受到的那些糟糕心情顿时都消散了干干净净！
  只有轻松和笑容。
  “没有……一一很乖的。”
  说着自己很乖，只是那转个不停的大眼却是果断的出卖了她。
  沈小玲大笑的捏捏她的小脸，“嗯，我们一一是最乖的。”
  “妈妈妈妈，你看，姑姑也是这样说的吧？”
  “一一最乖了。”
  她一边抱着沈小玲的手臂往房间里头走，一边扬了小嗓门喊。
  听的屋子里头的顾海琼一脸的无奈。
  她掀起棉帘走出来。
  对着自家女儿哼哼两声，“你也好意思说？在你姑和你爸眼里头，你就是把天给捅个窟窿下来，估计她们都得会说呀，我们一一捅的好，我们一一真厉害，还最乖，去去，一边去，不认识到错误别和我说话啊。”
  沈一一小脸立马垮下来，“妈妈……”
  顾海琼却是果然不再看她，“怎么样，那边医生怎么说的，可以出院了吗？”
  “嗯，情况挺好的，余下的也就是在家里头休养……”
  这些和她听沈南川说的是一样的。
  顾海琼也就没再多问，只是笑了笑，“那咱们走的也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
  这受伤的人是沈小玲兄妹两人的亲爹。
  哪怕她不在意这事儿。
  这兄妹两个肯定会在意沈爸爸的生死。
  不过，想到要走的事儿。
  顾海琼看向了沈小玲，“你哥和我说，你一个月以后往家里头寄钱，这事儿怎么说呢，其实站在我这个外人的立场上，我是觉得你这个钱寄不寄的吧，真的都没什么两样儿。”主要是这钱寄了，沈妈妈这个当亲妈的，也绝不会记沈小玲的半点好呀，甚至还会在心里头暗自嘀咕，记恨——
  这死丫头！
  她明明有更多的钱，明明可以往家里头再多寄一些的。
  竟然只给她这个当娘的这么几块钱！
  人心大多数都是贪的。
  更何况，贪这个字儿，以及占自己大儿子小女儿便宜这念头是深深刻在沈妈妈骨子里头啊。
  她不会有满足那一天的。
  “嫂子，你不是外人，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沈小玲没等顾海琼的话说完，直接就小脸发白的打断了她的话，“嫂子，真的，在我眼里头，你才是我的亲人，要不是嫂子你，我，我都不知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她嫂子，她哥也不会注意到她吧？
  自然也就没有把她带出去这种事情了。
  更何况，就是她哥把她带出去。
  要是换个别的嫂子或是什么的。
  会不会容得下她？
  她想，除了眼前的嫂子，不会有别人吧。
  “嫂子，你不是外人，真的。”
  对于这话，顾海琼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刻她相信沈小玲的话说的是真的。
  也是发自她的内心深处。
  可是，这人心啊，总是会变的啊。
  不到最后时侯的那一刻。
  不到事情真的出现的那一刻。
  谁知道，谁的心思是怎么样的呢？
  所以，顾海琼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帮沈小玲，只是基于前世那丁点的温暖，以及一线的亮点。
  不图她的回报或是什么。
  当然了。
  沈小玲这样说，顾海琼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她笑着点头，“好，嫂子相信你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所以，嫂子也就多说一句，提醒你一下，不管你娘怎么说，除非是真的遇到了什么生死大事，你可不能犯傻的把自己身价都搭出去。”
  “其实这话也不止是限于家里头的这一方面。”
  “以后，和谁也是这样。”
  “哪怕你日后出嫁了，婆家或者是你自己的男人，你也记得，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
  她看着沈小玲又羞又紧张的样子，笑起来，“这女人啊，你要是觉得哎，我嫁人了嘛，自然得靠着男人，让男人养你养孩子不是正常的吗，可是小玲，这世上，谁又能帮谁养谁一辈子是正常的，是心甘情愿是天经地义的？”
  “靠山山倒啊。”
  “咱们能靠的，能一辈子靠的住的，只有自己。”
  沈小玲重重点头，“嫂子你放心吧，我会永远记住这话的。”
  事后很多年。
  沈小玲出嫁，结婚生子。
  甚至是到了弥留之际。
  她都牢牢的记住了自己嫂子这么几句话：
  靠山山倒！
  女人啊，唯有靠自己！
  把这话在心里头默默记了几遍，她回味了下，抬头看向站在窗口的顾海琼。
  本来想和她说，她哥完全能靠的住啊。
  她哥肯定会一辈子对嫂子，对一一好的。
  不过，想到自己大哥和嫂子最初成亲那几年的所为……
  沈小玲的嘴唇蠕动了两下。
  硬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
  “怎么了，是不是想说什么？”
  顾海琼刚好扭头。
  看到一脸欲言又止着着自己的沈小玲，她忍不住挑了下眉。
  笑起来。
  “和嫂子还不好意思啊，不是说了一家人吗？”
  沈小玲抿了下唇，“嫂子，其实，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个事儿……”
  “好啊，你问吧。”
  顾海琼笑着回了她，低头拍了下沈一一的小手，声音略有严厉，
  “沈一一你又吃手，是不是想挨打了？”
  这丫头。
  明明小时侯都没怎么吃过手的。
  这眼看着好几岁了，竟然突然喜欢吃起手指来。
  这两天功夫被她发现好几回了！
  “妈妈你又打我，我，我这里有个虫，把它咬走嘛。”
  顾海琼直接又拍了下她的小手背，“还哄弄你妈我是吧？好啊，过来我看看，哪里有虫子，我去拿剪刀来，把这小手手给剪掉。”
  这话一说沈一一立马吓的扑到了沈小玲怀里头。
  “不要剪不要剪，一一不要没手。”
  “不剪不剪。”
  “你妈妈吓你呢。”
  把沈一一安抚好，叮嘱她以后不准再吃手，让她自己去一边玩儿。
  沈小玲咬了下唇看向顾海琼，“嫂子，以前那几年，你现在，还怪我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