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66节
作者:三千一粒      更新:2023-03-27 04:49      字数:3963
  这话说得突然, 连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如同命令一般,她自然地提出要求。
  哪怕走出这屋子,见到满目阳光,她也许只会嗔怪地望着他,责备为什么没能让月亮早些出来。
  谢朝兮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这样的画面,自觉有些好笑,心中又有几分庆幸,好在此刻是夜晚。
  将她带来地宫之时, 谢朝兮是抱着虞芝再也不会搭理他的决心。甚至方才从那各式各样的抗拒之中,他亦知晓虞芝并不愿留在此处。
  可她既然还愿意在这儿赏月, 那……那是否意味着她的不满稍稍淡去了些,是否愿意再与他待在一处?
  谢朝兮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几分, 注满了四肢百骸的恐惧与担忧也随之散开, 随之而涌上心头的是与虞芝的话语同时出现的欣喜。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几乎要被这千百种情绪扯成碎片,却又浸泡在其中,感受着每一份喜悦与煎熬。
  从床榻之上离开, 他弯下腰,将虞芝抱起。一只手从她的腰间穿过,另一只环住她的双膝,避过那双受伤的脚,沉稳有力。
  虞芝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这一刻竟然有些乖巧,安静地听着耳边的心跳声,一句话也没说。
  但她本就不是个顺从的性子。没走两步,她的手已经捏上了谢朝兮的手臂,像是试着弹性一般,按了又按。
  谢朝兮觉得有些痒,又怕自己躲闪会将她摔着,只好忍着,任由她胡闹。
  他垂眸看着虞芝的乌黑长发,只觉得她不论做什么,都可爱得紧,像是有流淌着蜜的泉眼出现在他的心里,无时无刻都泛着甜。
  若是真的能时刻如此,那不论是什么样的罪孽,他也甘愿承受。
  屋子到院落的路不长,可他走得极慢,像是要将这条路走成没有尽头一般,将时间延绵铺展,停留在这再也不会复现的瞬间。
  但夜里的风吹过他的鬓边,告诉他美梦将醒。虞芝腿边垂下裙摆也随之摆出了一个柔软的弧度,幽幽的绾红色荡开在沉沉暮色之中,如随风飞舞,飘飘欲仙。
  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似是怕她离去,谢朝兮低声唤她的名字:“芝芝。”
  虞芝从他怀中抬起头,望向天际。
  这儿是地宫,比魔界还要深的地方,头顶几乎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若不是风与花香,她甚至无法辨别这是外边,还是尚在房内。
  谢朝兮抱着虞芝坐在了一方白玉石桌之上,这儿与她在绛霄峰的那张桌子有几分相像,甚至没有摆椅子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但这人没有将她从怀中放下的意思,似是打算就用这么个姿势,陪着她将月亮赏完。
  “没有月亮。”虞芝的语气说不出有没有失望,但抱怨却清晰可辨。
  谢朝兮收回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哄道:“会有的。”
  她的任何心愿,他都将为之达成。
  莫要说只是一轮月亮,便是日月同辉,他亦会为她做到。
  魔力聚于他的掌心,朝着上空一击而去。气流卷起,黑与黑碰撞在一起,几乎无法辨别是他的魔力,还是天的颜色。可逐渐有一个裂口自上方撕开,深沉的黑也愈发浅淡,像融化着,一点点露出后面墨蓝色的苍穹。
  以及掩藏在浓黑之后的那轮明月。
  清辉洒落,为一切镀上朦胧而神秘的轻纱,美丽得令人不忍触碰。
  虞芝就这样望着那轮明月。皎洁温柔,既不刺眼,又不晦暗,不争不抢地挂在天际,供人欣赏,供人引路。
  带着凉意的风自耳畔吹过,谢朝兮以魔力凝成屏障,护在她的身侧,挡住钻进衣襟与袖口的冷风。
  他体贴得极为专注,正在为虞芝理着微乱的裙摆之时,便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你知晓么?小时候,我娘亲也总是带着我看月亮。像现在这般,连把椅子都没有,就坐在冰冷的桌子上。我躺在她怀里,她就给我讲她曾经的故事。”
  虞芝也不知晓自己为何突然便说起往事,兴许是因为她这些年来忙忙碌碌,心中确有几分疲惫,竟将此刻当作了闲暇,甚至有了种栖息之所的荒谬认知。
  但在这月色之下,那些灵宝、修为、仇恨,似是统统被她抛在脑后,连摇头摆尾的花草落叶都变得温馨,将她带回了从前。
  “她说,她以前住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那儿离月亮极近,仿佛伸手就能碰到。可后来,她才知晓,靠得再近,人也是碰不到月亮的。站得那般高,只会觉得更冷罢了。”虞芝偏头,对上谢朝兮的眼睛,“那是绛霄峰,她长大的地方。”
  头顶明月高悬,谢朝兮却不去看它。他的目光只落在虞芝身上,一寸也不挪开,仿佛眼前人便是他心中的月亮,再没有第二轮能与之媲美。
  他并未接上虞芝的话,安静地倾听,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虞芝也的确没有听他附和的意思,而是伸手摸了摸沁着凉意的白玉石桌,屈指敲了敲,声响几不可见。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后来她与爹爹带着我来到人间。我们住的屋子普通极了,甚至没有这样的白玉桌,就在不算宽敞的小院里赏月,遥遥地看它着,却再没想过触碰它。”
  她的语调中带着若有似无的遗憾,惆怅也静悄悄地爬上眉眼。
  “你知晓么?人间的月亮离得可真远,后来我在绛霄峰上赏月,才知晓触手可及是什么模样。”她靠在谢朝兮的怀中,仰头看去,似是有几分满意,微微点头道,“这儿倒是更远了些。”
  “芝芝,你喜欢人间?”谢朝兮不由得问道。
  相处这般久,他自然发觉虞芝对待人间与修真界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知晓,她爹娘曾将她带去人间长大,后来出了意外,这才令她不得不回到太清宗。
  这才会遇上虞仁……
  想到她受过的苦,谢朝兮更心疼了些。
  若是她当真喜欢人间,今后在那儿待着,也不是件难事。
  虞芝却没说自己喜不喜欢,只是道:“修真之人,如何能去人间?”
  平白扰了凡人清净罢了。
  似她爹爹娘亲,最后不仍是被这修真界的脏污事儿害得尸骨无存。
  她目露伤怀,谢朝兮知晓是他方才的话说错了,连忙道:“芝芝,你若是喜欢月亮,我们便夜夜来看。若你愿意,我便让这白日再也不能亮起,让这轮月亮永远为你挂在天边。”
  出窍期的修为已是不俗,但要改变日升月落,却仍是不可能之事。但谢朝兮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自己能够做到的底气。日月星辰,他都能为虞芝献上。
  “谢朝兮,你知晓你在说什么?”他说得轻巧,虞芝却有些认不出他的改变了,“这世上若是只有黑夜,多少人会因此受难?”
  谢朝兮顿了顿,才问道:“芝芝,你在乎过么?”
  那些人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不管旁人的事,不要在意自己毫不关心的人,这难道不是她交给他的么?
  虞芝被他问住。
  她的确从未在意过那些人。
  黑夜白日,对她而言,并无甚太大区别。
  可既然不是为了自己,亦非为了他人。
  她对谢朝兮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是她,在意着本应关心这些人的谢朝兮么?
  见她沉默,谢朝兮牵起她的手,解释道:“芝芝,这儿是我亲手建的地宫,只是在这方天地造一个不会坠落的月亮,不会妨碍旁人的。”
  虞芝挥开他的手:“我不在乎。”
  回答完前面那句话,她才发觉自己应当将之忽视,抿了抿唇,继续道:“不必了。我从未想过得到这月亮,它再好看,我也不想要。”
  谢朝兮见她的神色有几分凝重,如同意识到什么不妙的事情,关心道:“芝芝,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虞芝定定看着他,不断想到他方才说的话。
  分明是那样悲天悯人的性子,可如今,为何对待那些生灵,会这般漠不关心。
  有说不出的情绪爬上心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从没有这般乱过,如同她知晓了爹娘死因的那时一般,往外渗着茫然。
  谢朝兮却被她的神情弄得慌乱:“太晚了,我抱你回去歇息吧。”
  虞芝仍是思索着什么的模样,等到已然被他横抱在怀中之时,她才呢喃般地问道:“谢朝兮,你真的不想知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若是知晓自己是天道,还会由着自己被她拉着堕落,放纵自己说出那些不计后果的话么?
  谢朝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芝芝,我是爱你的人。”
  就要走到屋檐之下,他才终于抬头,看了眼那散着柔光的月亮。
  世间生灵无数,遥望的都是同一轮明月。
  有人纵酒,有人作诗,有人月下高歌,有人月下花前。
  可这些,对那轮月亮,又有什么用呢?
  若他爱上这轮圆月,他会赞叹、欣赏、倾慕,但最要紧的,他要拥有。
  他是那个九天揽月的人。
  他不得不成为这样的人。
  第78章 芝芝,你当真要走?……
  烛火尽灭, 明珠滚落于地面,被层层叠叠的衣裳遮盖,溢出幽浅的微光。
  红绡软卧, 雪肌香肤,旖旎与热意悄然无声褪去, 只余浸润的满室湿气。
  虞芝睁开眼, 呼吸平稳, 看了看身侧躺着的人。他面容平静,唇边隐约有几分笑意,愉悦无处可藏, 倾泻在床缘的发丝都柔软起来,略遮住他的脸颊,显得有些乖巧。
  虞芝的眸中没有半点刚醒来的怔忪,而是明亮异常,在这片昏暗之中如缀在天际的星般闪烁。她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锦被,白皙的手臂横卧在床榻之上,娇嫩的红色梅花一瓣瓣盛开在其上,暧昧的痕迹模糊开,消失在发丝垂落的肩背。她从床尾离开, 半分声响也未发出。
  她的脚心还有受伤的痕迹,缠着冰蚕丝, 踏在地上,如羽毛飘落, 没有一点动静。
  手腕上的恶骨石被她收进玉镯, 虞芝拾起放在一旁的璎珞,以灵力包裹住它,令它的声音俱被阻隔。
  旋身之际, 玄色的衣裙出现在她的身躯之上,将裸露在外的肌肤包裹住,只露出那截莹白的脖颈,如玉一般,似带着柔光。
  谢朝兮关着她,但也只有他不在之时才设下那些禁制。这人若是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她,自然不需要这些惹她不高兴的东西在一旁坏她心情。
  可他再花心思,也拦不住一个要走的人。
  虞芝抬起的腿轻轻放下,又俯下身,看了看他。
  他朝着里边,闭着眼,似是对这一切都恍然不觉,沉浸在独自的美梦之中,甜蜜而满足。
  这样瞧着,这张脸都变得柔软了几分,弥散着少年气,但眼底的疲倦却藏也藏不住,将他的锋利眉骨衬出几分稳重。
  每日尽往她这儿扔那些宝贝,却还要想法子去为她找荒漠之炎,又不敢轻易离开,怕她趁机不见。
  心中忧虑这般多,哪能真的休息好呢?
  虞芝伸手,轻轻拨开他脸侧的发丝,注视着他沉睡的容颜,对他将自己关在这儿的气恼倒也不剩几分。
  许多事她想不明白,便也不打算去想了。
  这些日子权当是忙碌之余的消遣,她倒也并未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