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甩了甩手上的水，表情不咸不淡，“你怎么了。”
  陆长霜没说话，紧接着，厉墨就在电话里听见了厉辗尔的哭声。
  他原本还没当回事，可一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当下表情就不好了。
  厉墨眉头皱起来，“辗尔。”
  厉辗尔在那边应该是听见了厉墨的声音，赶紧叫了一句，“爸爸。”
  宁兮坐在沙发上，闻言就转头看了过来。
  厉墨去拿纸巾擦手，“辗尔，你怎么了？”
  辗尔那边突然哭的更大声，“爸爸，我想回家。”
  唐黎慢慢的坐起来，让厉墨坐在自己旁边，这种情况，要说她心里舒服不舒服，那肯定是不太舒服的，但是还没到吃醋的地步。
  小孩子有什么错，如同宁兮认准了顾朝生一样，在厉辗尔的世界里，厉墨就是他父亲。
  很多事情，换位思考一下，就全都能理解了。
  宁兮把玩具也放下来，凑过来抱着唐黎。
  厉墨擦干手，纸巾扔在垃圾桶里，把手机拿起来，估计是顾忌唐黎在旁边，没有把免提关掉，“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
  辗尔呜呜的哭着，叫了两句妈妈。
  一旁的陆长霜这才再次开口，“我联系不上阿肆，阿墨，我在云城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去，你来接我行不行。”
  厉墨缓了一会，“阿肆应该是在忙，一会我联系他一下，你先说，你在那边怎么了。”
  陆长霜抽抽噎噎的，“就是我哥的那个老婆，觉得我们回来白吃白喝的不高兴了，这两天对着我和辗尔摔摔打打，今天我和她打起来了。”
  厉墨的声调稍微高了一点，“辗尔有没有被连累。”
  “没有没有，当时孩子不在身边，他什么都没看到，一点事情都没有，不过是看见我受伤了，他才吓哭了。”陆长霜赶紧解释，因为知道厉墨最疼的是辗尔，如果孩子被她连累了，他估计就算来云城，也只会带走孩子，不会管她。
  厉墨说了句，“辗尔没事就行。”
  他才不管陆长霜哪里受伤了，她那个性子，未必都是对方的错，而且真的打起来了，她也不一定是全部吃亏的。
  厉墨想了想又说，“你把孩子照顾好，我联系阿肆，让他过去。”
  一听说阿肆可以去云城，陆长霜当下就不哭了，只抽嗒了两下，“那好，我等着他。”
  厉墨的声音一点也没缓和，“你把辗尔照顾好，他要是受伤，陆长霜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回青城。”
  陆长霜顿了顿，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厉墨挂了电话，直接给阿肆打了一个过去，只是阿肆那边没人接。
  阿肆这两天是和老八一起的，指不定又被老八安排了什么任务。
  厉墨转头把电话打给了老八，老八那边倒是接的很快，“先生。”
  厉墨嗯一声，“阿肆那边空闲下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老八有些意外，“是不是这小子犯什么事儿了？”
  “不是，是我这边有事情要他去处理。”厉墨语气尽量不烦躁，“让他尽快联系我吧。”
  老八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解释了一下，“老八在估计在跟踪老先生，手机一直是静音的，怕暴露。”
  厉墨在这边说了一句好，不想说太多，直接把电话挂了。
  宁兮趴在唐黎的怀里，盯着厉墨看，等着厉墨把手机放下，宁兮先开口的，“是叔叔的宝宝么？”
  厉墨一顿，转头看着宁兮。
  唐黎拍了拍宁兮的后背，有点意外宁兮还记得这个事情，之前顾朝生提了那么一句，她记到现在。
  厉墨点点头，“对，是叔叔的宝宝。”
  宁兮盯着厉墨看了看，突然就哼了一下，奶声奶气的发脾气，“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完就直接把头埋在唐黎的怀里。
  唐黎意外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这小姑娘明显是吃醋了。
  厉墨赶紧凑过来，“怎么了小美女，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宁兮不说话，还娇气的哼了一下。
  唐黎看着厉墨，轻声的说，“估计是生气了，你有别的宝宝。”
  厉墨过来摸了摸宁兮，“你也是叔叔的宝宝啊，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小姑娘来了劲，有点不太好哄，只能唐黎抱着，厉墨碰一下都不行。
  这么没过一会，阿肆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厉墨这次拿着电话回了房间接，唐黎在客厅里抱着宁兮，来回的晃悠，“怎么了，你不喜欢叔叔有别的宝贝么？”
  “不喜欢。”宁兮回答的很干脆。
  唐黎压着笑意问，“为什么？你自己都有别的爸爸，为什么不让叔叔有自己的宝贝。”
  宁兮眨了眨眼，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唐黎亲了亲她的额头，决定不为难她了，“那你以后对叔叔好点，叔叔也就对你最好，行不行。”
  宁兮扁着嘴，拉着一张小脸。
  唐黎还没见过她吃醋的模样，觉得还挺可爱的。
  宁兮搂着唐黎的脖子，“你会有别的宝宝么。”
  唐黎笑了，“你想让妈妈有别的宝宝么？”
  “不想。”宁兮把脸贴在唐黎的脖子上。
  唐黎舒了一口气，“那就没有，你不想，那妈妈就只有你一个宝宝。”
  那边的厉墨在房间里接了阿肆的电话，阿肆先汇报了一下厉致诚的动向。
  这两天厉致诚出去见了一些机关单位上的人，看样子是想要疏通关系，具体聊了什么阿肆不太清楚，但是厉致诚散场的时候，表情都不是太好的。
  推测应该是商谈下来结果不太理想。
  厉墨笑了笑，这么多年，厉致诚私下里没少给那些人送钱，要是放在平时的小事情上，估计一两句话也就摆平了，但是现在关于公司那边舆论比较凶猛，那些人也不太敢顶风上，只能让他失望了。
  厉致诚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人，那些人在关键的时候不帮忙，接下来不知道厉致诚会如何报复。
  阿肆缓了一会又说，“后来老先生好像是放弃了，今天开始又去了温小姐那里，我感觉他对温小姐态度变了很多。”
  厉墨嗯一声，“看来温晶如是真的聪明。”
  三年的苦她是没白吃，连厉致诚都能搞定，以后脱离魔掌了，日子应该也能过的不错。
  在厉致诚身边，还真的是锻炼人。
  等阿肆这边说完，厉墨把陆长霜那边的情况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阿肆的反应比厉墨反应大一点，“辗尔怎么样，辗尔有没有受伤？”
  “听陆长霜说是没事，打架的时候，小孩子不在身边。”厉墨想了想又说，“不过应该也被吓到了，辗尔还小，继续留在那边不适合，我想着，你尽快把手上的事情交代出去，然后去一趟云城吧。”
  厉墨随后又说，“把陆长霜和辗尔从云城带走，但是尽量别回青城，我爸那边状态不好，陆长霜向来没脑子，我怕她连累辗尔。”
  阿肆嗯一下，“我明天就过去。”
  厉墨吐了一口气，“阿肆，我觉得陆长霜这一趟想回来，应该和你有关系，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和她说实话。”
  阿肆在那边一下子就顿住了。
  实话不太好说，这个厉墨也清楚，依着陆长霜的脾气，再怎么喜欢阿肆，也不可能完全把这种事情消化掉。
  厉墨眯着眼睛，“到时候你可以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我没关系。”
  “不是。”阿肆开口，“不是你的问题，我和她之间，问题主要还在我们身上，再看吧，我明天过去看看。”
  厉墨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转身从房间出去。
  宁兮还在沙发上，坐在唐黎的怀里，看见厉墨过来，小嘴巴一扁，哼了一下。
  厉墨没忍住笑出声音来，这小姑娘吃醋的样子比唐黎还可爱。
  ……
  顾朝生站在客厅里，看着沙发上的人，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程岩竹盘腿，手里拿着个苹果，啃了两口，“什么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顾朝生有些无奈了，“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走？”
  程岩竹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接着看，“没地方去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几个人，就在外边等着逮我，我从你这里一出去，马上就会被他们打包运回家，估计明天就要被拖去领结婚证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朝生语气不好，表情更不好。
  程岩竹嘻嘻的笑了，“怎么没关系，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我满心满眼的都是你，我怎么可以嫁给别的人嘛，我自然是要来缠着你啊，力求最后嫁给你啊。”
  “说话给我注意点，少胡说八道，我和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岩竹什么都不怕，摆摆手，“激动什么，我也说过了，你要是帮我把身份证和户口本偷出来，我再也不缠着你了，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说话算话。”
  顾朝生盯着程岩竹半天，感觉和这种滚刀肉根本没办法沟通，他气的直接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里有气，关门的时候便也没收住力气，直接把门板摔上去，咚的一声震天响，把顾朝生自己也吓一跳。
  他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想发火，尤其是回到家面对这空空的房子后。
  顾朝生站在房间里，越想越烦躁，可客厅那边依稀还能传来程岩竹看电视被逗笑的声音。
  吵得他更是不舒服。
  他怎么就惹上这么一个人，没脸没皮的。
  前几天程岩竹去公司找到他，说是让他帮个忙，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事情，不过就是她马上要迎来下一场相亲，想让他过去在旁边等着，相亲结束，差不多用上一次的手段，把她带出来。
  顾朝生念着自己喝多时候对程岩竹那完全不走心的承诺，便也就答应了。
  谁知道，这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居然最后摆了他一道，当着程家父母还有相亲对象全家的面说什么就看上他了，除了他，她谁都不嫁，她的心里只有他。
  好家伙，那场面叫一个尴尬。
  不只是对方尴尬，被程岩竹八爪鱼一样抱着的他也觉得很没脸。
  顾朝生去了窗口，点了一支烟，还没抽两口，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响，程岩竹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在外边喊，“我困了，想睡觉，另一个房间没人住是不是，那我去那个房间了啊。”
  顾朝生一顿，赶紧把烟在窗台上按灭，转身就出去。
  程岩竹正好走到唐黎房间的门口，房门没关，她一脚踏进去。
  “你给我出来。”顾朝生嗓门有点大，还带了厉色。
  于是程岩竹原本一脚进门，想了想又退了出来，她看着顾朝生，“不让就不让啊，干嘛这么大嗓门。”
  她转身去了沙发上，“那你给我一床被子吧，我在这上面凑合。”
  顾朝生过去把唐黎房间门关上，转身盯着程岩竹。
  他是真的生气了。
  程岩竹抿嘴不看他，却开始解释了一下，“我和我爸妈说过了，是我缠着你，你并没有看上我，所以你放心，他们不会过来找你麻烦，估计他们也不敢，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身份证和户口本都被他们搜走了，你要是真的很想摆脱我，就帮我把那两样东西找出来，我保证从此以后，从你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朝生声音是冷着的，“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只让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给我离开这里。”
  程岩竹顿了顿，就把手机拿出来了，不知道点了什么，然后手机里随后出现顾朝生大着舌头的声音，“……从此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有麻烦，尽管来找我，我跟你说，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儿……”
  顾朝生咬牙切齿，可程岩竹转头看他的时候，还嘻嘻的笑着，“你看你，酒醒了就不认账了是不是，我可是有证据的，来来来，你仔细听听。”
  顾朝生就是不对女人动手，要不然，早把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给轰出去了。
  他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床没用过的被子，转身扔给了程岩竹，“只一晚上，我不和你开玩笑，明天给我走，录音也没用。”
  程岩竹没说话，只把被子摊开，躺在沙发上。
  顾朝生回了房间，程岩竹才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是程家父母发来的信息。
  打电话过来她都没接，那边就开始发信息，一口气能发十几条。
  最开始说那相亲对象很不错，是帮她千挑万选的，后来又说家里有难处，希望她能帮衬，见她没反应，又说什么顾朝生看不上她，她这样的倒贴人家都不稀罕。
  顾朝生确实是看不上她，程岩竹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现在除了顾朝生，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这几年一直和家里对抗，可是实在是抗不住，那些人哪里管什么亲情不亲情，只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她也不是没想过找她出嫁的姐姐帮忙，可是她姐在婆家的地位也不高，根本说不上话，对她什么帮助都提供不了，只能无奈的告诉她，趁着还没被安排出去，就赶紧逃，逃走了，兴许人生还能有出路，要不然就如同她姐姐一样，这辈子一眼看的到头。
  程岩竹倒是也想逃，可是身份证没有，户口本没有，想和那个家庭彻底断绝关系都不行。
  她之前最绝望的时候报警过，可是这种家长里短的，警方那边也没办法掺和，只让他们自己解决。
  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程家不敢惹的顾朝生，她除了抱住他的大腿，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程岩竹翻了个身，把手机里那些信息全删了，然后闭上眼睛。
  顾朝生根本没睡好，家里有人，他心里不舒服，翻来覆去，总是不踏实。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他醒了过来，听见外边有声音，知道是程岩竹作妖。
  原本是不想管的，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程岩竹睡不着，翻了啤酒出来，正坐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喝啤酒。
  看见顾朝生出来，她招手，“来，喝一个？”
  顾朝生的脾气已经下去了，就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然后继续说胡话被你录音？”
  程岩竹笑了笑，“小心眼，你说你不是很有本事的么，你就帮我把东西弄出来，然后把我这个大麻烦送走多好。”
  顾朝生朝着沙发那边过去，在程岩竹对面坐下来，“帮你偷东西？我做好人也是有底线的。”
  程岩竹仰头喝了一口酒，“我要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
  她笑了笑，突然说，“你知道我姐么，唉，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怎么可能入的了你的眼，我跟你说一说吧，我姐当年也和我一样反抗过，但是没成功，我妈把我姐卖了个好价钱，那时候我不懂，我妈和我爸还一直对我说，给我姐找的人对我姐特别好，我姐是过去享福了，结婚后，我姐两年没回娘家，我以为是她恨我家里人，结果后来看见她，我才知道为什么。”
  程岩竹指着自己的眼角，“她这里都被那个畜生打裂了，缝了两针，身上淤青就没断过，那畜生喝多了，还踹断过她两根肋骨，那一家人都没把她当人，我爸妈呢，拿了人家钱，硬话都不敢说，只会埋怨我姐不争气，拴不住男人的心，我看见我姐，似乎就看见我以后的生活了。”
  她仰头，把啤酒罐喝空，“我想过跑，可能往哪里跑啊，身份证都没有，青城都出不去，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她还是笑着的，看着顾朝生，“你懂么？”
  随后她摇摇头，“你不懂，别说你，我哥都不懂，他不懂我们因为他失去了什么，他还说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把我们卖了，你说说，这话认真的说也对，挑不出理，确实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可最终的利益是流向他的啊。”
  顾朝生不说话，心里也没什么触动。
  这世界上，苦难总是千奇百怪的，生活不如意，每个人都有难处。
  程岩竹重新拿了一罐过来打开，“你知道么，其实我爸妈也不是没打过你们顾家的主意，你们家这么有钱，我要是能傍上，给他们的利益可比我姐给的多，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敢呢，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反骨，一旦找一个厉害的靠山，我肯定会翻脸，以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程岩竹呵呵的笑起来，“顾朝生，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顾朝生皱眉，看着她。
  程岩竹继续，“如果不是我态度不好，让他们忌惮我得势，他们早就来缠着你了，所以你说说，我对你也不是一点付出都没有是不是？”
  顾朝生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怎么的，你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