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程岩竹一直没怎么说话。
  不过好在她之前和刘豫来往，也不是话很多的人，于是此时的沉默，倒也没有显得异常。
  刘豫絮絮叨叨了两句，说了说他工作上的事儿，程岩竹也就是点头附和了两声。
  在快吃完的时候，程岩竹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岩竹一愣，条件反射的以为又是程海严，这家伙今天算是跟她没完了。
  她把手机摸出来扫了一眼，结果有些意外，电话不是程海严打过来的。
  是程岩峰。
  程岩竹的眉头有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接。
  坐在对面的刘豫有些奇怪，抬头看着程岩竹，“怎么了，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程岩竹想了想，自己之前就在刘豫面前挂过顾朝生的电话，当时说的是骚扰电话。
  这次如果用同样的理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她把电话按了静音，没有挂断，“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管。”
  刘豫也不知道那么多事儿，兀自笑了笑，“兴许对方是有急事儿也说不准，你如果是顾虑我，就没关系的。”
  程岩竹把手机放回去，“没事，真的不用管。”
  可是程岩峰那边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这个人从前虽然胡搅蛮缠一些，但是上次纠缠过她吃了亏之后就学聪明了。
  正常来说，不会这么没完没了。
  程岩竹想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程岩婧的周年祭快到了，如果是和程岩婧有关系，她不太想错过。
  所以最后她还是把电话接了。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程岩峰的叫声，声音很是慌张，“小竹小竹，你快点回来，家里出事了。”
  程岩竹一点儿也不着急，就算真的出事儿了，她也不是很在意。
  她嗯了一声，然后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程岩峰那边稍微有些吵闹，不知道他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准，反正在电话里面含含糊糊的，“你快点回来，咱爸好像是不行了。”
  程岩竹一愣，“不行了？”
  她有点不太相信程岩峰的这句话。
  程家老先生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看那个样子再活个四五十年都没什么问题。
  程岩峰似乎没有时间跟她说太多，呜呜嗷嗷的在那边喊着，也不知道是对着谁，“给我走开，你们给我走开，告诉你们出了事儿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都跑不了。”
  可能是电话的声音太大了，对面的刘豫也听见了。
  他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
  程岩竹吸了一口气，仔细的听了听那边的动静，里面隐隐约约有她母亲哭嚎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做戏，好像是真的有什么事儿。
  程岩峰再没和程岩竹说话，只在那边又吼又叫。
  程岩竹一下子也拿捏不准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跟刘豫的这顿饭也有点吃不下去了，于是程岩竹把手机收起来，“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刘豫一点也没介意，“没事没事，我送你吧。”
  程岩竹是他从程家公司那边接过来的，程岩竹自己没开车，这个时候如果想去忙，肯定就只能打车了。
  程岩竹犹豫了那么一下，“也不，我打个电话叫人过来。”
  她肯定是不能自己单枪匹马回程家那边的，那边的人都不是人，全都是鬼。
  她又不是没有记性，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局面。
  刘豫没说什么，结了帐之后跟程岩竹一起从商场出来。
  程岩竹站在商场门口打电话给程海严。
  程海严那边很快接了，估计以为她是为了顾朝生的事打电话过去，一接通就笑呵呵的，“徐媛你应该不知道，那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角色，我跟你说，她心眼儿多的很，就是顾朝生都未必能斗得过她。”
  程岩竹没有接程海严的话，而是说，“大哥，我这边出了点事，你们能不能派几个人给我？”
  程海严在那边一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刘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程岩竹开口，“是我家那边，刚才程岩峰给我打了电话，那边好像是有点什么事儿，我想回去看一看，但是自己的话我又不放心。”
  涉及到了程岩竹的原生家庭，程海严也是不放心的。 现在程海严没那么多事儿，于是直接说，“你现在在哪？我过去。”
  程岩竹直接报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把电话挂了，转头看着刘豫，“我大哥一会儿过来，你不用管我了，去忙吧。”
  刘豫也没什么忙的，今天傍晚的时间他全都空出来了。
  于是他双手插兜，站在旁边没动，“没关系，我跟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程海严那边来的挺快的，车子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直接对着程岩竹和刘豫开口，“上车上车，你们两个。”
  刘豫似乎一开始就没要走，听到程海严的话，他直接抬手虚虚的揽了一下程岩竹的肩膀，示意她上车，然后自己跟着也上了。
  程海严知道程岩竹家的位置，直接启动车子朝着那边开了过去。
  同时他也问程岩竹，“程岩峰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程岩竹靠在椅背上，语气听着也是不紧不慢的，“没有说太多，那边有些吵闹，他只是跟我说我爸好像是不行了。”
  程海严眉头一皱，不太相信程岩峰的话。
  从老太太把程岩竹带回程家老宅后，他把程岩竹家那边的人都调查了个底朝上。
  程家老先生的身体好的不得了，不可能一下子就出这么大的问题的。
  而且程岩峰这个人说话也确实是不靠谱，也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的。
  路上几个人都没说话，一路到了程岩竹原来的家。
  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程岩峰有的事情没有撒谎，家里确实是出事了。
  楼下单元门的门口站着好多人，五大三粗的，穿着跨栏背心纹着两条大花臂。
  程岩竹不用想都知道，这次应该是程岩峰高利贷欠款惹的事儿。
  三个人下了车也没管那几个男人，直接进了单元门内，一路从电梯上去。
  程家的门是开着的，此时里面吵吵嚷嚷，周围的邻居也出来了，正在旁观。
  几个花臂大哥站在程家门口，看着阵仗挺大，着实有点吓人。
  程海严没管那么多，带着刘豫和程岩竹就进了屋。
  那几个花臂兄弟一抬头看有人进来，当下就皱了眉头，其中一个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你谁啊？哪来的？”
  程海严没搭理他们，进屋四处看了看，就看到了程家那一家三口在客厅中央。
  程父躺在地上，程母扑在旁边哭，程岩峰跪在一旁，一下一下的顺着程父的胸口。
  这场面确实是挺闹腾的。
  看见程海严和程岩竹来了，程岩峰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起身就扑了过来，“小竹，你快点儿，咱爸好像是不行了。”
  即便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程岩竹的眉眼也是冷的，“自己惹的事儿自己处理不了，你是不是个男人？”
  程岩峰整个人很慌张，能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程母看到了程岩竹，也好像找到了方向，她还扑在程父的身上，不过话对着程岩竹说，“小竹啊，家里就靠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们，你看看你爸，你爸好像是快不行了。”
  程岩竹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程父，面无表情。
  程父应该是被气的，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不过看着进气出气都没问题，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刘豫是个外人，站在这边只是看着。
  程海严朝着程父走了过去，一点没客气，抬脚在程父的大腿上踢了踢，“真的要死了？”
  程母在旁边呜呜的哭着，“你们快帮我们把这事儿解决了吧，要不然这次不出事儿，下次肯定也出了。”
  旁边的花臂兄弟甩了一下自己的金链子，对着程海严笑了一下，“这是能主事儿的人来了？行行行，我们不管你们谁是谁，只要能把钱还上了，我们马上走。”
  不管是程海严还是程岩竹，过来这一趟都不是为了当冤大头的。
  程海严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程父，然后转头对着程岩峰说，“这样了你还不报警，怎么这么窝？”
  程岩峰哪里敢报警，就算警/察来了，这次的事情处理了，这帮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下一次他还有没有命报警就不一定了。
  程海严倒是没想那么多，见程岩峰没反应，直接把电话拿了出来，看样子是想报警的。
  他一边按数字键一边说，“放高利贷违法你们不知道？还敢上门闹事，我们国家扫黑除恶力度这么大，你们也真是敢顶风上。”
  这么说着，他那边的电话应该就是已经被接通了，然后程海严对着电话里面说，“警/察同志，我这边出了点事儿，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看程海严是要动真格的，那几个花臂兄弟也有点儿慌了，他们这次来只是要钱，没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大家都是懂法律的，谁不知道放高利贷违法，不过都是想钻空子而已。
  所以有个人哎哎哎地站起来，“你他妈的干什么呢，打电话是不是，你吓唬谁？”
  这么说着，有一个人就过来，抬手指着程海严，看着像是要抢手机。
  结果程海严电话贴在耳朵上，也不知道手上是怎么动的，一旁的程岩竹突然就听到咔嚓一声。
  前一秒还用手指着程海严态度极其嚣张的人，手腕突然就折了一个很诡异的弧度。
  那人愣怔了几秒钟，似乎才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随后他捂着手腕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程岩竹被程海严这个动作吓了个够呛。
  她是真没有想到程海严下手这么狠，这么果断。
  屋里面其余的人看到这个场面都愣怔了。
  程海严垂目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不想另一只手废了就给我滚，真以为我怕你们这些杂碎，爷做黑社会的时候，你们还在撒尿和泥巴。”
  旁边那些人也不知道程海严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不过看着气场是挺强的。
  于是一个个的都有点蔫巴了，本来就不占理，自然不敢硬刚。
  那些人没办法对程海严耍狠，就只能把矛头对着程岩峰。
  那几个人过去把蹲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然后指着程岩峰，“你他妈给我等着，你总不能始终让人护着你，不还钱早晚弄死你。”
  程岩峰应该是害怕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些人呼呼啦啦的走了，程母在旁边有点傻眼。
  之前阵仗弄的那么大，结果程海严过来稍微一吓唬这些人就跑了。
  可见还是得有腰板硬的人站出来才行。
  程母转眼看着站在程海严身边的程岩竹，眼泪哗啦啦的就掉下来了，“小竹啊，小竹。”
  程岩竹看见她的眼泪，只想到了一个词，鳄鱼的眼泪。
  程岩竹没搭理她，而是转头对着程海严说，“这边没什么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程海严点点头，看着程岩峰，“以后你们家的事别找小竹，她跟你们家没关系了，户口都分出去了，还谈什么一家人”
  程母一听就有点着急，哎哎哎的叫了几声，“怎么可能没关系，那是我女儿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程海严都笑了，“程岩婧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结果呢？”
  提到了程岩婧，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程岩婧的死不是程家这些人亲自动的手，可说到底，这些人心里都明白，程岩婧的死是他们间接造成的。
  程海严说完了这句话，一转身搂着程岩竹的肩膀，“我们走吧，下次再给你打电话不用管。”
  刘豫也转身跟着从程家出来了，门口这边好多的邻居看着，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程岩竹没管着这些人，电梯在楼下，他们没有等，直接从楼梯下去了。
  消防通道里没有人，程海严也就开口了，“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爸那个样子，应该没什么事儿，放心吧，可能就是一下子气急了。”
  程岩竹点点头，她倒是不关心程父什么样子。
  可能她天生就冷血，反正对那个家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几个人从小区里出来，程海严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个事情就别和奶奶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奶奶的脾气不太好，她要是知道的话，指不定背后又要动什么手了。”
  程岩竹也知道，老太太一向护着她，说不定一生气又要找人对程岩峰下黑手。
  毕竟老太太从前是做过这些事儿的。
  程岩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程海严把车子开回商场门口，刘豫的车还在那边。
  等着车子停下来，刘豫下车，想了想，走到窗口对着程岩竹，“今天没怎么吃好饭，下次有时间我再约你。”
  程岩竹虽然没什么心情，可还是认真的点点头，“好，我等你电话。”
  程海严的车子停在路边，一直看着刘豫的身影进了商场，他才把车子开走。
  路上的时候程海严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俩这关系有点突飞猛进啊，怎么的，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想试一试？”
  按照程海严对程岩竹的了解，她应该是会否认的。
  程岩竹不是很会开玩笑的人，尤其又是男女方面的玩笑。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程岩竹居然还点点头，“确实是觉得他人不错，再看看吧。”
  程海严有些意外，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程岩竹。
  程岩竹勾着嘴角，转头看着车窗外，“不是一直着急我的个人问题么，怎么现在又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程海严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太久，想让你好好考虑。”
  程岩竹嗯了一声，然后说，“又不是现在就要定下来结婚之类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话题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了，两个人一路无话，程海严把车子开到了公司那边。
  然后程岩竹下车去了自己的车上。
  程海严把车窗降下来，声音稍微加大一点对着她说，“下次那边给你打电话不要接了，如果实在没办法被他们堵到了人，赶紧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
  程岩竹转头看着车子里的程海严，抿着嘴过了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程海严都笑了，“谢什么谢，我要是照顾不好你，奶奶又要找我麻烦。”
  程岩竹没说话，上了自己的车，然后一路开车回了家。
  到家之后换了鞋，她就站在玄关的位置。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突然觉得什么东西都索然无味。
  她无意识的从兜里把手机摸了出来，然后似乎才反应过来，并没有什么人需要她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告知自己到家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糟糕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知道应该联系谁。
  世界浑然一体，却又莫名的孤独。
  程岩竹转身去了沙发上坐下，想了想还是拿了手机在本地八卦上搜了一下徐媛的信息。
  本地有很多八卦论坛，专门扒这些名门千金的私事儿。
  别说，徐媛这个人还挺出名，至少程岩竹一搜就搜出来了。
  她看了一下论坛里面程岩竹的评论。
  她的风评不是特别好，最多的标签都是说她比较绿茶。
  说她曾经掺和到别人的感情里，致使一对未婚夫妻解除了婚约。
  只是这些人应该了解的也不多，很多事情都是据说。
  这么看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岩竹把手机扣在了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
  顾均铭晚上的时候去了医院，看得出来，他这一天确实是挺忙的，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不过顾朝生一点也没心疼，他还在生气，整张脸绷着。
  顾均铭进了病房，四处看了看，“人走了？”
  顾朝生哼笑一下，“她再不走，就把我送走了。”
  顾均铭叹了一口气，过来坐在了床边，“你对女人不是很擅长的吗？怎么还会怕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顾朝生斜着眼睛看顾均铭，“什么叫做我对女人很擅长？”
  程岩竹一个人都弄的他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如何处理，怎么就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