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人生 第6节
作者:
十三弦声 更新:2023-03-30 04:33 字数:4275
跆拳道是以腿部力量为主,很适合女生练,因为身体素质上天生比男生弱一些,腿部优势就显得尤为重要。
宋君白不尚武,她的性格从根子上就是有些软弱的,学习跆拳道是出于宋父的坚持,让她有一点自保的手段,但她却从来没有主动在训练场以外的地方用过。
这是第一次。
鞠完躬抬起头来,周晓发现宋君白的眼神变了。
专注,森冷。
周晓心里隐隐有些发慌。
他和沈路那种真正在街头混过的不一样,他其实没怎么正经打过架,跆拳道也就是个花架子,用来唬唬女孩子而已。
但宋君白很明显不是。
几个简单的虚招试探之后,宋君白干净利落地后退两步,双脚内旋一百八十度,身体右转,借助蹬地和身体拧转的力量将右腿迅速旋出。
宋君白腿长,这一招后旋踢不仅能充分发挥出腿部的力道,还能借力打力,一脚下去力道不容小觑。
周晓只来得及抬起两只手臂格挡,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落在了颈侧。
原本,这一脚应该落在他的脸上,但他到底比宋君白还是高了不少,只落在了颈侧。
他甚至还没看清宋君白的动作,就已经被这干净利落的一脚给踢出了绳圈外,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草皮上。
全场一片死寂,只有宋君白没事人一般稳稳站立,温温软软地开口:“你输了,叫爸爸。”
………………………………
沈锤锤:今天也是没帮上白月光的一天。
第六章 怎么就这么香呢
在初中部姐姐妹妹认了一大堆的风云男神进入高中部的第一天,姐姐妹妹没认到反而认了个爹这件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以至于后面几天军训,时不时便有别的班的男男女女趁着休息的空档来宋君白所在的方阵瞻仰这位神秘爹的风姿。
然后发现神秘爹是个笑起来温温柔柔的漂亮姑娘。
一时不论男生女生,对宋君白的观感都很一言难尽。
但总体来说,不是坏事,毕竟这群青春期荷尔蒙正旺盛的小孩子,真的很难对一个能打且会让男生叫爸爸的女生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敌意。
军训新生一日三餐是学校食堂提供的,以量大、干净、营养丰富为招牌,言下之意就是比较难吃。本来食堂的菜就够难吃的了,统一提供给军训生的大锅菜口味就更加放飞自我,但没办法,不吃体力根本跟不上。
每桌饭菜是八人份的定量,但免费的绿豆汤是不限量供应的,用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桶装着,放在免费汤的餐台处自己盛。
宋君白很喜欢食堂的绿豆汤,豆子被煮出了沙,暗红色的汤口感是丝滑绵稠的,加了冰糖,有点点甜,食堂大师傅每天总会提前做好,到军训生吃饭的时候,都晾得微凉,十分解暑。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宋君白去盛绿豆汤,走到近前才发现正在盛汤的人是沈路。
不过几天时间,沈路就被晒黑了一层,头发贴着头皮,眉毛压得很低,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很凶。
沈路盛完一碗汤,一抬头,发现是宋君白,眼里闪过一丝局促,下意识就把汤碗递了过去:“给你。”
宋君白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沈路“哦”了一声,后退半步,把手里的长柄汤勺递给宋君白。
汤碗是放在旁边的消毒架子上的,宋君白刚要伸手拿,却发现没有汤碗了,最后一个在沈路手里。
沈路也发现了,只犹豫了片刻,又递出去:“给你,我没喝过。”
宋君白忽然低头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绿豆汤,她垂着眼,目光落在汤上,余光却瞥见沈路一下子笑开。
牙齿白得很。
恰在此时,穿着白色厨师服的食堂大师傅搬着装满了小汤碗的消毒架子走过来,嘴里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
宋君白端着汤碗往沈路那边让了一步,沈路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却又猛然屏住呼吸。
太香了,同样在太阳底下挨晒流汗,自己都快馊了,宋君白怎么还这么香。
“哐当”一声,食堂师傅把汤碗放上去,笑眯眯说了声“碗来了”就走了。
那一排不锈钢小汤碗干净锃亮还热乎乎的,仿佛在嘲笑宋君白手里那碗你推我让的绿豆汤。
沈路憋得脖子都烧起来了,胡乱拉了拉衣领。
“谢谢你的汤。”宋君白低声说了一句,扭头离开,假装没看见那排小汤碗,沈路含糊点了点头,也没顾得上再盛一碗,大步回了自己的餐桌。
沈路那桌旁边就是周晓,见沈路空着手回来便问了句:“你绿豆汤呢?说好给我带一碗的,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另一个坐对面的男生恰好可以看见餐台那边发生的事,大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路哥盛了一碗汤,给那个谁,宋、宋什么、宋小白,对给宋小白了。”
周晓一巴掌拍在男生帽檐上:“你放尊重点,宋小白是你叫的吗?那特么是我的父亲大人!”
周晓此人,虽然薄情又油腻,但他人缘好说到底还是靠着一股子豁得出去的性格,那天被宋君白一脚踹翻之后真就叫了爸爸,要不是教官把他撵走,他还想高歌一曲《我的老父亲》。
“等等,路哥你怎么认识我爹?我看我爹虽然长得漂亮又能打,但是性格跟个闷葫芦似得,没见她搭理过哪个男生,路哥你……嗯?”
几个男生促狭地应和:“路哥厉害,不愧是你!”
沈路瞪了周晓一眼,如法炮制一巴掌抽在他的帽檐上:“我替你尽孝心,请你记得感恩。”
几人笑成一团,一打岔也就把这茬过去了。
只有沈路默默地又抹了一把热度还没下去的脖颈,心里面还在想——
怎么就那么香呢?
军训是晚上八点钟下学,宋爷爷和宋奶奶不放心,每天晚上都会在校门外等宋君白下学,左右晚上也不赶时间,宋君白便跟着爷爷奶奶慢慢往家走,一走便是半个多小时。
这样难得静谧安闲的时光,宋君白是十分享受的,上辈子,父亲在她高二的时候出事,不仅摧毁了一家人的生活,还摧毁了两个老人的健康,爷爷中风卧床,奶奶是农村出身的坚韧女人,知晓宋父宋母境况艰难,一个人咬牙服侍宋爷爷,捱到宋君白大三的时候,宋爷爷去世,没多久才知道,宋奶奶早就查出了乳腺癌,但她既不愿给宋君白添麻烦,也不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索性隐瞒了下来,没多久就随宋爷爷去了。
而如今,宋爷爷和宋奶奶都还身体康健,即便是乳腺癌,早期及时手术,治愈率也极高。
宋君白心里盘算着,等十一假期,正好带爷爷奶奶去省城做个全面体检,顺便去父亲的工厂看看,她对生意并不精通,但是至少,她得想办法让父亲避开当初招惹的那些恶人。
既然斗不过,那就躲开,宋父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野心的商人,一家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正想得出神,宋奶奶却伸手拉了拉宋君白的衣袖:“小白啊,你在学校和同学们处得都还好吧?”
宋君白想了一下,收了个大儿子,最近也没人敢招惹她了,和女生也有防晒霜的交情,应该算很不错了,于是便自信道:“相处得很好。”
但宋奶奶却半点没有轻松的样子:“你不要骗我啊,我知道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挺排外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没有啊,我真挺好的。”宋君白伸手揽了揽奶奶的肩膀,奶奶比她矮不少,肩膀落在宋君白的怀里,单薄瘦小得令她心疼。
“那……”奶奶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后面那个男孩子,你认识不?”
宋君白一滞。
后面当然是沈路,自从第一天早上沈路说了句晚上送她,她没答应也没拒绝,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现这人真骑车远远跟在他们后头,一直送到他们进了院门,自己才掉头离开。
她倒是不想欠这个人情,但是白天见得上面的时候也不多,偶尔见上了也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宋君白有心直说让他晚上不要送了,可往往刚起个话头,沈路就借口有事走开,几次下来,宋君白便也由得他了。
奶奶忧心忡忡:“唉,你这才来呢,怎么就招惹上这种人了,你看他那个头发,剃得跟劳改犯似的,多吓人啊,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你可千万小心点。”
宋爷爷道:“也别太担心,咱们这片儿学生多,治安好,旁边就是派出所,这晚上大街上也人来人往的,那小子真走什么歪门邪道,有的是人收拾他。”
宋君白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沈路那头短得贴头皮的圆寸带杠,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很酷的路哥,在爷爷奶奶的眼里,原来是个劳改犯发型。
“没有,真的没事,他是我同学,回家跟我恰好顺路。”
“就算是顺路,他骑着车呢,骑那么慢,肯定是想跟着你。”奶奶目光如炬。
宋君白没话说了,她不太擅长编瞎话。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奶奶再次发出灵魂质问。
宋君白脸色凝固了一瞬:“……啊?”
“肯定是,我们小白这么好看,这些小男孩学习不认真,谈恋爱倒是积极,我可告诉你啊小白,你还小,现在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假的,我也认识你们学校的老师,他就说,高中生谈恋爱的多了去了,可是呢,等到高考一结束,剩不下几对,能走到最后的,更是几乎没有。”
“没有没有,我和他不熟,奶奶你放心,他真不是坏人,也不是想和我谈恋爱。”
“你和他不熟,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宋君白:……
奶奶颇有辩才啊!
好说歹说,总算拦住了爷爷奶奶直接掉头去质问沈路的意图,宋君白默默吁了一口气。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路哥再这么跟着了。
第二天便是军训最后一天,上午举行阅兵式,走一走方阵,校领导依次发表讲话,无非是展望三年之后的高考云云,在这个以高考为唯一目标的小镇高中里,高考就是一切,鸡血是从高一打起的。
天公作美,这一日竟然是个阴天,宋君白坐在操场软绵绵的草皮上昏昏欲睡,旁边的女生们叽叽呱呱聊天,她们大多是附近的初中考过来的,即便不是一个学校,也总能有些小学同学或者亲戚家孩子拐着弯儿地搭上联系,聊着各自初中里那些出名的人和事。
宋君白坐在最角落,她话不多,也不擅长聊这些,这些女孩子们聊到兴起便用上了习惯的本地口音,她听得半懂不懂的,偶尔别人望过来的时候,她便笑笑,应和一两句。
“喂,其实你根本不感兴趣吧?”
宋君白一愣。
是一直排她前面的女孩子。
宋君白想了一下才发现,相处了一周,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
但宋君白记得,她是周围几个女生里,唯一一个没有用过防晒霜的。
不爱笑,也不合群,吃饭永远坐在最角落,且总是第一个吃完离开,和宋君白同在一班,但是座位离得很远,没怎么说过话。
有的时候,宋君白会觉得这个女生很像上辈子的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傲劲儿,虽然什么也没做,但就是不那么让人舒服。
不过也不太一样,这个女生好像天生就擅长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不说话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刘诗桔,叫我桔子就行。”她伸出手,很郑重地看着宋君白。
宋君白伸手握了一下,大夏天的,像握住了一块冰。
桔子说话声音很小,是从外侧转过来和宋君白说话的,操场上又很嘈杂,里侧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孩们根本就听不见她们聊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讨好这些女生们?”
桔子说话很不客气,但她黑而大的眼珠子却又显得十分真诚,很容易就让人相信她不是在嘲讽,是在真诚地发问。
宋君白沉默了一会儿,才浅浅笑了一下反问:“我讨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