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朝眼睑低下来，遮住眸中的情愫，他骨节分明, 青筋微微突起，手指间杯子几乎要碎掉似的：“还有呢？继续说。”
  “那什么等一下！”艾文连忙开口制止，“老板就算你扣我工资我也要说。”
  ……谁要扣他工资？
  江闻朝喝了一口水, 尽力掩饰住眸中的情绪：“你先说。”
  “我发现我今天给白小姐的绿豆糕拿错了，这份是过期的！”艾文手指颤巍巍去看了一下日期, “这是我打断扔掉的, 我扔错了……老板, 你还是扣我工资吧……”
  刚刚还吃了一口的白乐：“……”
  江闻朝抬眸看了一眼她, 白乐同时也抬头看过来,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白乐惊讶地看见江闻朝没有掩去的一丝狼狈。
  所以是害怕？……怎么可能呢, 他会怕什么？
  “吃了一小口应该没事儿吧……”艾文都快哭出来了，仿佛看着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的工资都在离自己远去。
  “让戴维斯过来一趟。”江闻朝长臂一捞, 拿过手机开始发信息。
  又被打断了啊。
  白乐坐在沙发上，看着艾文正在挨个儿检查甜品的日期, 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 终究还是不忍心：“你别紧张，一小口而已, 真的是没什么事。”
  “放在老板娘身上就有事了。”艾文每次说的都是大实话。
  白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气氛一下子又冷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了……不止一个人啊。
  戴维斯是和乔伊一起来的，乔伊刚做完任务回来，身后跟着两排人，都是些白乐胳膊拧不过人大腿的壮汉。
  “江总, 我，我们是在谈判对吧？”白乐第一个反应是赶紧逃。
  “别紧张。”江闻朝看出白乐的想法，心里一沉，“艾文，你和乔伊出去，戴维斯过来给她看看伤口。”
  没怎么流血啊，只是有点肿。
  两排人应声出去，白乐听到几个兄弟窃窃私语的声音：“就说别一起进来吧？看你把老板娘给吓着了。”
  “明明是你把老板娘吓着了吧？这胡子老大让你刮你都不刮，还有这纹身……”
  “别装啊，大家都想看看老板娘嘛，真的好可爱啊，和老板好配，羡慕艾文这小子。”
  声音渐渐变小，白乐跟着也放松下来：“伤口没啥事，那我们……继续谈？”
  “嗯。”门清脆一响，戴维斯出去了。
  “我现在诚恳跟您说一声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吃烧烤的时候喝多了……”
  “昨天晚上你出去喝酒了？”江闻朝眼睛一眯，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
  “对，对啊，不然我怎么会打电话跟你说要嫁给你？”白乐睁大眼睛，看着江闻朝的表情。
  看着白乐的表情，江闻朝的眸色一潋滟，似乎确定了什么，过了几秒，他整个人往后靠在沙发上，淡道：“哦，那我是怎么说的？”
  “你不是要跟我解除合约吗？”白乐连忙解释，“那我现在说好了，是我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才说出这样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你记错了吧？”江闻朝轻轻笑了一下。
  “啊？”所以还有更狠的？
  江闻朝下颚微抬，跟白乐对上眼睛，也许是看到她眸中的惊讶，头稍歪了一下，开口：“我同意了。”
  白乐瞳孔放大：“您说什么？”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说要嫁给我。”江闻朝眼眸微眯，眼尾轻佻，“我同意了。”
  白乐：……？
  “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做什么？”江闻朝伸手把人往自己这里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很轻松地用手揽住她的腰，“过来聊聊结婚的事宜吧，未婚妻？”
  白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被人握在手心里。
  江闻朝好像很喜欢她的手，放在掌心里微微摩挲几下，瞳色发沉。
  可是不对啊……那顾盼兮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还没有等她想清楚，江闻朝手中的力道就微微发紧，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凑近她的耳廓：“婚纱我都让人去做了，中西式都有。”
  “不是，你等我想想……”白乐脑子里一团浆糊，昨天晚上喝醉之后什么记忆都没有了。
  他轻哂一声：“想赖账？”
  “那我也是喝醉之后说的，不作数。”白乐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闻朝瞳色一暗，心里火气又上来了。
  白乐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们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后来白乐想起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嫁给你”“求求你”之类的话，让她耳根子发红；后来在复古民国风建筑里的时候，白乐也跟他说“出去就答应你”，最后这些话都不作数。
  江闻朝没有亲她，也没有做其他事，只是静静地搂着她。
  有的时候抱着比其他动作都要亲密，因为互相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白乐刚想开口，就听到他喑哑的声线：“别动，让我抱会儿。”
  那就……抱一会儿？
  白乐很乖没有动，但过了一会儿，江闻朝抱她的力道紧了些：“让你别动。”
  她本来就没有动啊！
  白乐舔了一下嘴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整个儿转了一圈带到沙发里，江闻朝一腿站在地上，一腿蜷曲着放在她旁边，这是个很暧昧的姿势，白乐往旁边躲，但根本来不及。
  江闻朝只是俯身，吻落下来，亲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口。
  “呀。”白乐推他。
  “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棉花。”想到之前的一段儿对话，江闻朝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忍心跟她说重了话，最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桌子上还有些甜品，都是艾文给你弄来的，要不先尝尝？”
  是在打感情牌啊。
  白乐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摇头：“不吃。”
  “建议还是吃点儿。”江闻朝敛了眼，站直身子，领口下的锁骨清晰可见。
  所以这是个什么建议？
  白乐吞了口唾沫，望向门口，想着怎么才能跑得掉。
  江闻朝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不然艾文会被扣工资。”
  “啊？”
  “不然你在想什么？”江闻朝伸出手把领口理了理，“尝尝吧，有些是乔伊几个手下给你准备的，他们猜你喜欢草莓味。”
  白乐：“……”那勉为其难尝一口。
  各式各样的甜品，应该是费尽心思想着猜她的口味，没有一个是踩雷的。
  “都特别好吃。”得出这样的结论应该不会被扣工资了吧？
  江闻朝淡淡“嗯”了一声：“那要不留下来吃午饭？”
  “那倒是不必——那也可以。”阿门，这也许是她为艾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江闻朝只是让厨师给她做了很多吃的，然后就到楼上开电话会议了。完后下来问白乐一句这个好不好吃，那个好不好吃，最多只是捏了一下她的小手。
  以前他好像也没这么喜欢她的手啊，是上次微博官宣拍照片牵手的时候？
  白乐肚子吃得圆滚滚坐上艾文的车回到原正山庄，艾文感谢了她一路，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叫她一句“再生父母”了。
  与此同时，在山庄里敷面膜啃黄瓜的顾盼兮收到一个电话，是江闻朝打来的。
  “不用谢我，一部大荧幕女主就行，相信江总不会这么吝啬的，毕竟是小白兔自己送上门呢，对吧？”顾盼兮咬了一口黄瓜，清脆嚼着。
  那边江闻朝开口：“你别再跟她说这样的话。”
  “拜托，是乐乐先瞒着我的啊？而且别告诉我你没把她搞定。”
  “别骗她。”
  “行了行了啊，这就护上了。”顾盼兮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黄瓜变成了柠檬，“不过我昨天确实问出来了不少事情，我想您会感兴趣的，比如说她到底喜不喜欢你这些问题……”
  那边江闻朝没有立刻说话。
  “您想知道，对吧？”顾盼兮语气笃定。
  江闻朝呼吸声浅浅的，语气很轻：“你问这个问题，挺没有意义。”
  “怎么能没有意义呢？”
  那边江闻朝站在卧室的窗前，窗外是山雾氤氲的景致。
  “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
  他声音依然低沉好听，顾盼兮听到这句话，坐直身子，脸上贴的黄瓜面膜一片片掉到地上，露出的一双眼下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电话那头可是江家的太子爷啊，旁的小集团那些公子哥尾巴翘上天去了，还看不上顾盼兮这样的准一线女星，但是江闻朝却说出这样的话。
  “您怎么能这么知道呢？”顾盼兮双手握紧电话，急道，“乐乐她有的时候就是脑子转不过弯，她说不定是喜欢你自己不知道呢。你多试探下嘛，把她拉回来，跑不了的，乖得很。”
  “我想让她喜欢我，不是用这种方式……但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真的非常气人。除了对她好，我没有别的方法。你知道，她厌恶资本。”
  “她不厌恶资本，她只是厌恶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顾盼兮解释道，“我看到艾文的车了，就简单点儿说。你对她好，她一定会记得，但是换个人对她好，她也一样会记得。乐乐没谈过恋爱，她不知道哪种感觉是喜欢——乐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电话里传来一句“顾盼兮你是不是骗我呢”，“嘟”地一声挂断了。
  “亲爱的我哪能骗你呢？”顾盼兮把手机随意撂在桌上，喝了一口泡好的金银花茶。
  白乐上前几步挨着顾盼兮坐下，伸手去晃她的胳膊：“你别骗我，江闻朝都跟我说了。”
  顾盼兮摸了摸鼻子：“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
  ——“他不是要解除合同，是答应了，对不对？”白乐心都揪起来了，眼睛睁大，眼珠子颤动几下，目光炙热而带着探寻。
  顾盼兮把“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吞进喉咙，看着白乐的眼睛。
  几秒后，郑重点头：“啊，对。没错。”
  所以干嘛还打电话来批判她啊，狐狸尾巴藏不住了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