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也难在这儿，对于新品牌而言, 打入固有城墙的企业用户视野, 必然是一场攻坚战。为此, 今朝翻了不少欧美市场和国内市场的类似案例, 一不留神忙到凌晨四点多, 眯睡两个小时, 天未亮又起来整理方案思路。
  到中午这会儿, 已是马疲人倦, 她推开家门，还是没忍住,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刹那间皱眉皱眼, 两抹清泪蹭出眼尾。
  姿势是不怎么优雅的。
  还好不是在奚行家。
  今朝这么想着，睁开半条眼缝, 当即瞄到高高个的身影出现门侧, 也不知站了多久, 吊儿郎当倚在那儿, 兴致盎然地看她。
  心尖跟着一颤。
  昨晚那股尴尬劲儿又上来了。
  她定定神, 迅速平息表情, 淡淡定定关好门，眼神往虚空瞥去，若无其事说：“我好饿哦。”
  说完偷偷瞥一眼奚行。
  幸好幸好，他没说什么。
  奚行单手抄兜，身姿闲散地倚在那儿，眼皮轻敛，对上她哈欠连天的表情，差点没忍住逗她，抬手腕看眼时间，拎车钥匙往电梯方向扬了下，“走吧。”
  原本两人原本约好十二点半出门，先去餐厅吃午餐，现在晚了半小时，估计得直接去明室放映厅了。上车后，聊起午餐问题，一致决定买咖啡和三明治，随便吃点垫肚子。
  看到奚行在驾驶座上调导航，今朝这才松了一口气，氛围挺好，没提昨晚的事，你不提我不提，慢慢循序渐进。
  正想着。
  黑色越野驶出停车场，奚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了弹，瞥一眼后视镜，懒洋洋问：“打算什么时候睡我？”
  今朝侧过脑袋，斜斜睨一眼。
  他是认真的吗？
  没多久，奚行又问：“等你出差回来，还是等卖掉房子后？”
  今朝：“！！！”
  他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想碰一下都难。
  怎么一夜过去就积极起来了！
  今朝突然有点不适应，也有点热，整个人像坐在烤盘上，被炉火慢慢烘烤着，喘不上气儿，她摁开车窗，吹了几口凉风，醒醒神说：“我太饿了，脑子动不了。”
  昨晚的尴尬，项目的思虑，还有首映的兴奋，一股脑地缠在今朝脑袋里，cpu都快不够用了，而且奚行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奚行控着方向盘，也摁下半截车窗，手肘搭在窗沿，支着下巴笑，瞧出她眼皮耷拉，强撑精神，没打算再闹她。
  到了红绿灯口，汽车大排长龙，尾气混杂汽油味涌入车厢，他摁住左侧控件，升起两侧窗户，低声提了句：“你现在睡会儿吧，待——”
  什么？
  他说你现在睡我吧？
  今朝睁圆眼睛，瞌睡直接被惊醒，慌慌张张打断：“啊，在车里？”
  实在是太前卫。
  太出乎意料了。
  今朝侧身看他，眉眼锐利，连嘴唇也是薄的，分明是禁欲冷淡的那挂长相，怎么能说出这种提议呢，她轻拧眉头，十分为难地顺方向往车后座瞧了眼，空间是挺大的。
  但是，这样不好吧！
  奚行余光扫见她奇奇怪怪的举动，起初还有点不明所以，她为何那么大反应，直到瞧见她往车后座探望。
  他扑哧笑，伸手将她脑袋摁回座位上，不客气地挠了挠：“安心睡觉，待会儿到了再叫你。”
  哦，原来是睡觉。
  今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这下更热了，索性将脑袋摆到另一侧，闭起眼睛，闷闷抛出一句：“别挠，再挠我底妆要花了。”
  ……
  明室放映安排给新人导演的首映很简单，没有媒体访问，也没有观影座谈，不过今朝已经很知足了，后来她才知道，《数游风波录》和《河流之源》能这么快入选档期，是插了空子的，原定要上的是first影展上创投出来的两部剧情片，奈何临了过不了审，撤下排期，给了她和汪雪莹崭露头角的机会。
  越野车停在明室放映厅附近，今朝嗅到咖啡香味，自动自觉醒过来，脑子里都是纪录片正式首映的事，情绪兴奋，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睡得太熟。
  她坐直身板，从奚行手里接过咖啡杯，喝了口，看到纸杯上的logo，还是恍惚：“你刚刚去了咖啡店？”
  “路过。”奚行在袋里拿出三明治，撕开包装，递给她，下巴冷淡地往车载屏幕扬了扬，解释：“在地图设定餐厅，提前下单，店员会根据导航抵达时间，将食物打包好送出来，没下车。”
  “这功能可太实用了！”今朝啧啧称赞，啃一口三明治，点开微信看信息，囫囵吞下后，急急道：“思斯和壮壮都到了，我们快点吃完进去吧。”
  “慢点吃，不差这几分钟。”
  “……哦。”
  -
  和昨天一样，《数游风波录》的放映也安排在一楼的小影厅，一百二十个座位。进场前，售票处传来消息，五大城市的场次，出票率都超过百分之九十，据说在新人记录片导演行列，实属罕见。
  今朝和国内其他导演不同，她本人和她的作品，一次国内影展都未参加过，也不认得什么同行前辈，更不会得到业内人士的预热推荐，小规模宣传能有这样的出票率，完全出乎她意料。
  放映厅内，购票的观众陆续入场，奚行今朝和司壮壮思斯四人，坐在最后一排。
  司壮壮之前看到奚行在群里发宣传，跟着捧哏怂恿群内冒泡的熟人，刺激人家买票。不过他对纪录片也没什么概念，唯一看过的，是国内电视台常播的，家喻户晓的几档美食大制作，此刻距离放映还有几分钟，他和思斯两人捧着明室放映的折页，一个个地看介绍。
  思斯比自个男朋友知道得多些，早两年和今朝恢复联系，今朝聊到自己想去拍纪录片时，思斯就开始有意识留意纪录片讯息，毕竟是好朋友要做的事，连带着也产生了兴趣，这会儿正在给壮壮科普纪录片分类：“动物世界和地球脉动都属于自然地理类的纪录片，朝朝这个，更偏向人物记录。”
  “噢，这个我知道。”
  司壮壮反应过来，大腿一拍：“之前有部叫什么来着……滴血成金，对，就是讲硅谷的骗子公司，靠血检骗融资那部，应该也是人物记录片。”
  思斯放下折页，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看这个呀？”
  “……嗯。”
  司壮壮自豪地点点头，这件事在他们投融圈内还挺火的，连福布斯和ted都介绍过这个白手起家至身价数十亿美刀的科技新贵，闹到最后是个ppt诈骗犯，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部记录片讲了什么，点头时下意识想在女朋友面前逞威风，但转念还是笑呵呵坦白：“我知道，但没看。”
  思斯兴味索然地收回眼神：“予航，答应我，下次不要嗯那么快。”
  今朝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眼也不眨地数着落座的观众数，她在悄悄担心，这些买票的，会不会大部分是奚行的熟人，花几十块凑个热闹，实际上不会拿出半天时间来观影，那样就没意思了。
  等数到场内落座一百一十二人时，影厅大灯熄灭，纪录片正式开场，今朝的心才落回肚子，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拽住奚行的手，摇了摇：“他们是真的来看片的，不是假的，是真的！”
  奚行手里拿折页，人靠着椅背，胳膊肘伸在今朝椅背上，看到她一排排数人头时，早就乐不可支，现在更是笑着调侃：“自信点，乔导。”
  今朝：“嗯？”
  奚行：“你的选题切中当下年轻人的困惑，都好奇不用打卡上班的旅居生活是什么样，没办法亲身去看，你这片子恰好是他们的窗口，也可能是一种思考途径，愿意花钱花时间来看，再正常不过了。”
  今朝嘚瑟：“你再夸夸。”
  奚行话锋一转，拿腔拿调地建议：“如果你愿意将纪录片简介改成「不用上班日入千元，世界各地等你来玩」，票房一定能卖爆。”
  得。
  正经不过三秒。
  今朝瞪他一眼，这人真的很顽劣，聊天只有前半段是好听的，后边就越说越离谱，谁会将自己的作品包装成病毒式营销的广告啊。
  纪录片播到过半，前排窸窸窣窣发出声响，坐在后面的观众一目了然。思斯突然戳了下今朝，凑近悄悄问：“朝朝，你们进展得还顺利吗？”
  今朝纳闷：“什么进展？”
  思斯的疑虑来自于，前面排那几对年轻情侣，灯黑前还只是拉拉小手搂搂腰，灯黑没多久，就发出嘬嘬声，光听声音就知道啃得有多热烈，一看就是热恋期。
  她和司予航早就过了这阶段，在黑灯瞎火的公共场合不会有太大感觉，但今朝他们不同啊，这对刚谈没多久，怎么也如此冷静呢？
  思斯到底是过来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关心起来：“接过吻没，有没有进行到下一步？”
  原来是问这个。
  今朝轻轻嗯了声：“我努力了很久，今天在车里他好像变积极了一点。”
  思斯被惊吓到：“啊车里，你们好野啊。”
  今朝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睡眠缺失简直让她脑子宕机，正欲解释，后颈突然被人捏住，手掌滑到肩膀，将她整个人揽过去，止住了说话声。
  奚行原本在专注看片，听到两个女生聊天，余光闲闲扫去，发现司壮壮竟然凑了头去听，而且聊天内容尽是：
  什么努力了很久。
  什么在车里他变积极了。
  什么你们好野啊。
  ……
  越听越不对劲。
  奚行眉头蹙起，无语地挑一眼偷听的司壮壮，随后将今朝捞过来，嘴角扬着，明知故问地在她耳边压了句：“谁好野，怎么个野法？”
  麻了。
  黑漆漆的电影院里说这个。
  今朝有点后悔昨晚伸手的举动，仿佛某个开关被她摁下，就恢复不成原样了，她默默攥紧塑胶扶手，表情大写着你等等我还没编好。
  过了会儿，她定声说：“思斯说你的车好野，问适不适合装狗。”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刚说完, 前面小情侣的嘬嘬声再度响起。
  今朝早就发现他们的举动，只是没在意，这会儿被奚行搂着, 脑袋搁在他肩上，浮想联翩的画面咚咚冒出, 配上现场这些声儿，今朝觉得自己额头和脸颊都滚滚烫，热得慌，她捧起冰可乐喝一大口, 凉意沁心才缓过来点。
  朦胧暗光中, 她抬眼偷瞄奚行, 他挺镇定的, 也没戳穿, 不管信不信, 反正这话题是不能聊了。
  奚行也没想再聊, 说什么也不能打扰她观察首映状况, 不过没多久，他下巴感受到今朝额头隐约升起的热意, 觉得有趣，手掌挪到她耳畔, 长指轻捻着耳垂，就是想惹她玩儿。
  今朝：“……”
  这种感觉, 就像在无语和心动间, 反复横跳。推开他, 舍不得, 靠下去, 又热得慌。今朝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纪录片有那么长, 明明只有九十分钟，却每分钟都过得很……特别。
  《数游风波录》比当下一般电影都要短，放映完毕后，后边还有其他上映的片子，明室放映安排的间隔时间比商区影院排得松一些，为连续观影的观众留出几十分钟休息。
  观影厅大灯亮起，观众陆续退场。今朝慢悠悠走在后边，低头在手机上回信息，刚走出影厅小门，她拽了下奚行，说：“赵昕说二楼有几个搞电影创投的人，问我们要不要上去玩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