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轻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帅，至于三十七岁才结婚？”边上有人补刀。
  “我那是舍不得整片的森林，你懂个屁……”
  在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中，方寒已经就位，试了试话筒，这才道：“其实吧，我觉得这次的这个会议的主题其实是有问题的，癌这个字首先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会议中的，因为中医并没有癌一说，而且癌也不是近代才出现的……”
  “有人或许会说了，中医中没有癌一说，但是却有肿瘤的说法，肿瘤其实就是现在的癌，这话其也不对，肿瘤也并非中医的说法，有人或许会说，徵瘕就是癌症，其实也不对……”
  “徵瘕这个病症名称初见于《金匮要略·疟病脉证并治》，妇女下腹部、腹中结有包块，伴腹胀，满闷，或阴道出血，小腹疼痛者，统称为徵瘕病，除此之外，在没有徵瘕一说，可癌症并非局限于妇女，也并非局限于腹部……”
  台下又有人开始低声交谈了。
  方寒这个说法并不新鲜，大多数人都知道，肿瘤确实不算是中医的说法，而且肿瘤相对来说也是一个比较宽泛的说法，哪怕在西医上肿瘤也分恶性和良性的。
  至于方寒所说的徵瘕，一些人认为徵瘕就是中医对癌症的称呼，其实这也是不对的，徵瘕有的确实是癌症，可有的并不是。
  “所以我们今天说的不是癌，也不是肿瘤，更不是徵瘕，所以这个主题其实就是有问题的。”
  “方医生，既然这个不是，那个不是，那癌症究竟是什么？”有人禁不住高声问。
  “是啊，这个不对，那个不对，什么才对？”一个人一问，顿时就有人出声了。
  好在之前的几个视频，也确实震住了一些人，大声问话的毕竟不多，可即便如此，也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再次声明，今天禁止提问，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方医生先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大家先听一听，不管是不是正确，姑且听之，明天和后天咱们再交流。”
  冼奋及时的维持持续。
  方寒道：“是癌也好，是肿瘤也好，何必计较的那么清楚，医圣张仲景有说，知犯何逆，对症治之，不管是不是癌，是不是肿瘤，是不是徵瘕，我们只要秉承初衷，辩证清楚，辨明病因，对症用药即可，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负担，增加难度，去计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呢？”
  说到这儿，方寒回头低声向冼奋说了几句，大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之前秦江娥的视频。
  “患者秦江娥，53岁，初期出现无明显诱因吞咽困难，之后加重，在江州省省医院中医科入院治疗，确诊为贲门癌，原本准备做开胸切除手术，开胸之后，术中才发现肿瘤遍布全胃，病侵及周边动脉……”
  秦江娥的视频大家刚才都看过了，冼奋也简单的说了患者的情况，而且视频的画面中，秦江娥正在吃早饭，稀饭馒头，一碗稀饭，两个馒头，看上去食欲很不错。
  患者最初的症状大家知道，视频中秦江娥的儿子也说了，冼奋也做了解释，严重的时候吃饭吐饭，喝水吐水，省医院告知秦江娥的儿子，秦江娥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可现在，至少过了五个月了，秦江娥不仅仅还活着，而且活的很不错，胃口看上去尚可，精神也好。
  只是这个病究竟怎么治的，视频中没说，冼奋也没说。
  方寒复述了一下患者的情况，冼奋就笑着开口道：“或许大家都很好奇，方医生究竟用的是什么方剂，什么灵丹妙药？”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你说啊，你倒是快说啊。
  在不少人的期盼中，冼奋这才缓缓道：“其实方医生用的方子很简单，六味地黄丸，守方六剂，患者诸证明显减轻，守方十余剂，呕吐以及手心热等症状消失，吞咽顺利，到现在，患者守方一百多天，病情稳定，食欲稳定，状态尚好，这一点大家刚才都看到了。”
  “六味地黄丸？”
  “我去，六味地黄丸？”
  不少人都吃惊不小。
  事实上刚才很多人都在猜测，方寒究竟用了什么方子，可怎么也没想到用的竟然是六味地黄丸。
  作为中医人，大家对六味地黄丸都不陌生。
  六味地黄丸出自《小儿药证直诀》，药方组成是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总共六味药，因为主药是熟地黄，所以又叫六味地黄汤，六味地黄丸，为补益剂，具有滋阴补肾的功效。用于肾阴亏损，头晕耳鸣，腰膝酸软，骨蒸潮热，盗汗遗精，消渴等病症。
  用六味地黄丸治疗贲门癌，说实话，很多人都有些懵。
  方寒道：“省医院的诊断为贲门癌，这个诊断对中医治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患者吞咽困难，食入即吐，形体消瘦……脉见细数，很显然是肝肾阴虚，横克脾胃，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所致，属于正虚邪实，虚实夹杂之症，针对患者的病症，固儿采用滋补肝肾，和胃降逆之法，标本兼治，六味地黄丸加味再喂合适不过……”
  “知犯何逆，对症治之，不需要管它是不是癌症，是不是肿瘤，辨明病因，对症用药，必然药到病除，何必去计较什么癌？”
  “妙，实在是妙！”
  唐云山笑着道：“大道至简，一针见血，直至病因，这才是中医治病的精髓所在，可笑现在很多中医人根本不懂这些，总是喜欢研究一些有的没的，什么药抗癌，什么药抗肿瘤，乱七八在的论文一大堆，可结果呢，徒惹人笑耳。”
  周同辉点头：“是啊，这才是中医的精髓所在，与其花费心思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还不如多研究研究病因病症才是真理，就像是轮胎漏气了，漏气了你找到哪儿漏气了，然后补上就行，至于他是铆钉扎的还是木屑扎的亦或者是刺扎的，有区别吗？”
  “周老所言极是。”
  唐云山点头：“人为也好，意外也罢，找到漏气的地方修补即可，研究那么多有什么用？”
  “所以说，搞明白什么癌并不重要，什么药抗癌不抗癌，也不重要，或许六味地黄丸治愈了贲门癌，改天就有人说六味地黄丸抗肿瘤了……”周同辉呵呵笑道。
  听到周同辉这么调侃，唐云山也禁不住笑了。
  现在的一些人，就喜欢弄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周同辉的这个说法也并非不可能。
  某个要治好了癌症，有人就会总结，嗯，这个药具有抗肿瘤的功效，某个要治好了中风，或许有人就会说，某个要具有降血脂降血压的功效。
  把西医的一些病症和中医的一些病症搞在一起，何其可笑。
  “肝肾阴虚，横克脾胃……”
  刘主任口中喃喃，把方寒刚才说的重复了一遍，越重复越觉得有道理。
  方寒继续道：“中医治病，自有中医的道理，借鉴可以，但是却不能钻牛角尖……不需要去明白什么药抗癌，什么药不抗癌，中医没有癌，何谈抗癌？”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就没有的东西，非要闹出一个抗的药物，岂不是本末倒置，舍本逐末？”
  “无论是癌、肿瘤还是徵瘕，也只是一种称呼，病和症本就是不同的，病是对疾病全过程的特点及规律所作的概括，是一个大的范畴，而症则是指疾病过程中出现的症状和体征，证则是证候，是病的某一特定阶段的病理变化……”
  “知犯何逆，对症治之，哪怕在中医中，我们针对的也是患者具体的症状和体征，而不是某种病名，《伤寒论》中，单单一个太阳病，就有很多细致的划分，用药也各有不同，更何况其他……”
  第1152章 一群专家做笔记
  “总结的很到位啊！”
  “精辟！”
  台下一些有见识的，这会儿对方寒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了，不提方寒之前治疗的患者，也不提刚才视频中患者的真假，方寒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就真的是相当不简单了。
  正如前文所说，现在很多医院的中医大夫，十之八九都是学院派出身，学院派出身的中医人，大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把中医的概念和西医的概念相提并论。
  这倒不是有些医生刻意如此，而是下意识的一种习惯。
  学院派的医生，上了医科大之后才开始接触医学，而在接触中医概念之前，这些人学的是什么，数理化，生物学等等，而且这些人在学校的时候可都是学霸，学渣那可是考不上大学的，而且医科类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并不低，哪怕是林州中医学院，也比很多普通本科的录取分数线高一些的。
  而数、理、化、生物学这些是什么，这些其实已经算是现代医学的基础了，换句话说，这些其实是西医的根基，而中医的阴阳五行、五运六气、天干地支、易经八卦这些，很多人其实都是没怎么接触过的。
  这样一群医学生，哪怕学的是中医，可在接触中医理论之前，很多人其实是排斥阴阳五行的，有了这个排斥心理，再去学中医，一开始就很难。
  这就好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第一眼你就觉得他是个坏人，这个观念就不好改了，哪怕人家其实是好人，也需要长期的过程才能扭转这个第一印象。
  这是其一。
  其二，现在的医科大学，纯中医的医科类院校很少，换句话说几乎没有，医科类院校大都是中西医并存的，这就导致，哪怕是中医临床的学生其实也可以去听西医的课。
  要是一些中医基础扎实，有了一定门道的中医人去听，或许干扰还不算大，可很多中医学院的学生对中医都了解的事实而非，甚至有所排斥，这个时候再去听西医的，能不混的人真的不多。
  大学五年，中医了解了一些，西医也了解了一些，到了临床，就很容易被西医的概念所误导。
  再加上医院同样是中西医混搭，哪怕是一些中医医院，也都有中西医结合科室，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中医人，你指望他对中医能有多深的了解？
  方寒之所以能有这种见识和认识，除了系统之外，其实也和从小接触中医有很大的关系。
  方老爷子虽然不算什么医手名家，可也是比较纯粹的中医人，因而方寒从小就接触中医理论，先入为主，中医在方寒心目中地位就稍高一些。
  这个先入为主是相当可怕的。
  因而刚才方寒的一番话，其实有一部分人是不怎么明白的，听不太懂。
  有人没怎么听明白，当然也有听明白的，听明白的才能明白方寒的深浅。
  “这位方医生了不起啊。”
  一位中年医生低声和边上的一位说着话：“看到没有，从始至终，这位方医生都没有拿稿子，也就是说刚才的一番话，都是临场发挥。”
  这位这么一提醒，边上的人也注意到了。
  “还真是，刚才都没怎么注意。”
  没有稿子，在这种会议上却能侃侃而谈，而且言之有物，这就相当可怕了，没有两把刷子，找着稿子念，可能都会紧张。
  方寒喝了口水，缓了缓继续道：“中医没有癌一说，所以我们在临证的时候不需要去钻牛角尖，可同时，既然现代医学有癌一说，我们也不能完全忽视，那么现代医学所说的这个癌究竟为何物，和我们中医的临证有什么相通之处呢？”
  “换过来，我们可以把现在医学所认为的癌，归类于一种病症，归于一大类，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肿瘤其实就是身体各部位的包块，为什么会产生包块，那就是因为不通，为什么会不通，不通大都是因为风邪和寒邪所致……”
  “《灵枢·九针》里面有说‘四时八风之客于经络之中，为瘤病者也……’”
  “《灵枢·百病始生》黄帝曰：积之始生，至其已成奈何？岐伯曰：积之始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积也……”
  “在《内经》中，瘤和积的概念，其实就和肿瘤有类似之处……肿瘤有良性和恶性之分，而我们通常所说的癌则是指恶性肿瘤……归根结底，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病因大都是因为风邪寒邪所致，从而导致气血流通出现问题，气血不畅，经络不通，身体各部位产生集聚和包块……”
  “所以，从根本上讲，无论是癌还是肿瘤，亦或者徵瘕，不管如何称呼，这一类病症依旧是外邪所致，从而导致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脏腑信息沟通出现了问题，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应该着手通络活血，驱邪扶正……”
  说着，方寒对冼奋轻声说了一句，冼奋在边上稍微操作，显示屏上再次出现了应海涛的视频……
  “患者应海涛，肝癌术后转移……”
  方寒身后的显示屏一边播放着应海涛的视频，方寒则一边讲着应海涛的病情和治疗过程。
  “这儿说一下，患者应海涛所所用的方剂就是方医生根据患者的具体病情，拟的一个方子，命名为通络祛邪汤，刚才视频中七位患者，其中四位患者服用的都是通络祛邪汤。”
  趁着方寒喝水的空挡，冼奋特意给众人说明了一下。
  “这个通络祛邪汤正是以通络活血，扶正祛邪为主，一个数疏通气血，一个是平衡脏腑，扶正祛邪……”
  “患者治疗之初，身形枯瘦，脸色蜡黄，食欲不振……明明患者已经做了肝癌切除手术，为什么还会出现术后转移？”
  “肝为五脏之贼，故除本身病变外，且易牵涉和影响其他脏腑，形成比较复杂的病理变化，肝属木，五行相生相克，木气不足，自然不足以统摄水土，就会造成水土流失，脾胃和肾脏也会受到牵连……外邪侵袭，就会导致津血流畅不通，形成淤血痰湿，阻滞肝经……”
  方寒讲的很认真，深入浅出，同时以具体病历做说明，这样就更显得通俗易懂。
  原本一些人还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听着，就有人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开始做起了笔记。
  都是成年人，已经工作的医生，而且大都是副高正高级别，到了这种程度的医生，但凡有点上进心，那是不需要别人催促的。
  学生上学需要老师督促，家长监督，可一旦进入社会，学不学是没人在乎你的，学到本事，你才能胜任更高的职位，才能拿更高的薪金。
  在体制内混的医生，那位不想多学点东西，平常那是没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这要再不珍惜，那就真的只能去当咸鱼了。
  不仅仅其他医生，就是坐在前排的周同辉和唐云冲也时不时的记一下。
  边上休息室，秦卫华和方浩洋原本还只是很随意的看着会议室的画面，听着方寒讲解，听着听着，他们两个人也不淡定了。
  “脾胃之间，寒温不次，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
  秦省中医医院的刘主任这会儿也顾不得和边上的高主任说话了，一边记录，一边口中喃喃，加深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