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珠：“哪个？”
  宿宁指了指其中一张，甄明珠点头：“嗯，是我妈妈，那一张是我小时候的全家福。”
  “那他们呢？不住在这里吗？”
  他看了看，那张全家福里的男女，男人十分的粗狂不羁，女人倒是柔情似水的小鸟依人。不过，他们的全家福似乎只有小时候，在之后，就只有甄爸爸和甄明珠两个人了，她梳着羊角辫，短发假小子头，还有童花头，还有……总之，她在一点点的变化，她身边的，只有甄爸爸。
  “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因病去世了，我爸爸现在出去旅游了，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
  甄明珠摇头：“没关系。”
  “现代社会发展的这样好，还有病是治不了的吗？”他问了出来，毕竟，他自己都是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那个时候迷迷糊糊，他其实也有听到他们的话，他们再说下什么“病危通知书”。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理解了意思。
  他那么严重都能救活，甄妈妈不能？
  甄明珠看了宿宁一眼，说：“现在也是有一些病，是医学发达也治不好的。”
  宿宁沉默下来。
  好半响，他说：“你还有我们。”
  他伸手揽过甄明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甄明珠很单薄，宿宁觉得，自己一只手都能把她环住，他安慰说：“你妈妈就算不在了，也一定在天上保佑你。如果你想她，我们可以去祭拜她。”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其实甄明珠已经习惯了，但是真的没想到，会被人安慰。
  而她，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是有点小小的心酸。
  好多年了，除了她和爸爸，没有人再提妈妈了，她也不好说自己想念妈妈了，如果真的说，可能也不会被人理解，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走不出来吗？
  可是，宿宁安慰了她。
  甄明珠抬头，轻声：“谢谢你。”
  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都习惯了。”
  宿宁看着她，甄明珠认真：“我真的习惯了。”
  宿宁：“我知道。”
  甄明珠没忍住，小声问：“那你想念你父母吗？”
  宿宁点头，他说：“想，我是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一直隐忍一直故作不知，就是为了报仇。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他们。怀念自己的亲人又没有错。”
  甄明珠靠在沙发上，好奇的问：“那你娘……你娘为什么要跟你爹私奔？我记得白老师说过，你爹也是有些名气的，不能直接……”
  没等甄明珠说完，就看到宿宁摇头，他说：“不能的。”
  他冷笑一声，说：“皇帝，也就是我的舅舅，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只看他能为了磨炼几个皇子，甚至安排影子追杀他们，搞得他们斗来斗去。看他做的这些就晓得，这人是个什么人。他为了选出最适合皇位的人，甚至不惜枉顾其他人的命，这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更不要说是妹妹了。这就更微不足道了。”
  甄明珠猛然想到宿宁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过，买凶杀阿九的不是其他皇子，而是老皇帝。
  不过那个时候甄明珠倒是也没多想，稍后也没记在心里，现在再提起来，只觉得这事儿令人心里发寒。如若阿九知道真相，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是有这样的人。”宿宁嘲弄的说道：“其实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那个时候的事情只知道的一知半解，并不是十分了然。偶尔记得一点点，但是却不知道这么多内情。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是小孩子，我家里人也不会跟我说这些的。我是在影子知道了内情之后。找到了我几个姨母，当然，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我却探听到了很多不知道的内幕。皇帝，就是现在这位，他为了能够巩固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姐妹都当成了筹码。皇帝继位的比较早，所以我的姨母大多都是在他在位时出嫁。我只有一个姨母是先皇的时候被嫁了出去，其他都没。全都变成了他的筹码，基本都被送出去和亲了。没有和亲的，基本也是嫁给天家需要的人。我母亲是最小的妹妹，如若不逃，她会被送到大唐和亲。”
  甄明珠一下子坐直了，说：“大唐。”
  宿宁点头：“是，你知道？”
  甄明珠点头，她说：“大唐，是姓李？”
  宿宁点头：“是，不过更多我也不知道，咱们这边坐船过去，差不多要小一月吧，我也是听人说起过，那边也是很繁华的。”
  甄明珠长长的哦哦了一声，说：“这样啊。”
  所以啊，这里还真不是大唐地界儿了。
  甄明珠抿抿嘴，宿宁：“怎么了。”
  甄明珠：“我在想，肃朝到底是在哪里，像是大唐吧，长安就是现在的西安，益州是现在的成都，可是你们肃朝呢？肃朝这种什么中四省的称呼，能对应上那座城市？”
  宿宁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样复杂的事情，经历了几百年，他们根本不可能弄清楚的。甄明珠：“我觉得，也许我们真的要出去，要走的多，才能回到的更多。”
  宿宁看着甄明珠，没言语。
  甄明珠：“也许出去查看的再多，也仍旧是弄不清。”
  她摆摆手，说：“算了，等于清寒去上心这些吧，我这脑子，不适合想这么复杂的话题。”
  宿宁笑了出来。
  甄明珠转回话题，说：“你娘不想和亲，所以就逃了？”
  宿宁点头：“是啊，谁想和亲呢，不管大唐好与不好，总是距离我们这边十万八千里远的，我娘不想离开故土。而且，她跟我爹那个时候已经情投意合了，所以他们逃走了。”
  甄明珠沉默一下，说：“那你爹娘怎么死的？影子为什么要杀他们？”
  宿宁冷笑出来，说：“是我爹那边，可笑吗？追杀他们的不是皇帝，反而是我爹那边的亲眷，这么多年一直没停下来追杀我爹娘。因为他们觉得，是我爹娘的过错，才让家族分崩离析。”
  甄明珠惊讶的睁大眼，说：“所以就痛下杀手？”
  宿宁点头：“所以有时候亲情也是很脆弱的，当初我爹是家族最有前途的孩子，所以家族愿意把力量集中在他身上，后来他拐了公主逃了，他们就恨上了我爹娘。其实苏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若是说好，那肯定比商户好；但是跟一些有底蕴的家族不能比，就是祖上有点有学问的，其实家族没有什么大能力，在京中也根本算不得什么，正是因为我爹考上了状元，一时风头无二，苏家才能谋到几个职位，也靠着我爹年少才俊被人推崇，才更近了一小步。可以说，他考上状元，才让苏家更好，也让苏家一些人谋到了职位。我爹不算得了家族很大力，但是家族却得了我爹的力。我爹跟我娘走了之后，皇帝罢了几个姓苏的官，其实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不能说是皇帝罢免的，是他们本来就是混日子的，正好靠山没了，自然立刻就被其他人挤兑下去了。可是他们不觉得自己混日子不对，反而觉得是我爹影响了他们的前途。呵，皇帝没有因为公主逃婚而追杀我爹娘，他们倒是集合了全家的力量买凶追杀我爹娘。”
  甄明珠：“还真是让他们成功了？”
  宿宁点头，他说：“他们变卖了一大半儿的祖产，最讽刺的是，那其中大部分还是我祖父留下来的，他们用我祖父留下来的祖产，害了我爹娘。”
  甄明珠气的脸色发红，说：“真是恶心，怎么有这种人，那你祖父母呢？”
  “我祖父早逝，我祖母在我爹刚中状元的时候也去世了。他没有兄弟姐妹，大概也是因为真的孑然一身，所以才会跟我娘一起离开。谁曾想，不放过他们的却仍是苏家人。”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
  甄明珠看他的表情难过，默默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说：“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宿宁深深看了甄明珠一眼，点头：“确实没有，老天爷不着急收他们，我着急。”
  甄明珠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宿宁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下，没言语。
  她的好心，只会留给好心人，这种心怀恶意的人，她才不会吝啬一点好心。同样的，她也不会觉得宿宁做错了，针扎不到身上不知道疼，将心比心，甄明珠觉得宿宁没有错。
  “就是因为我每年都对苏家的人下手，虽然我自认为小心，循序渐进没有一下子处理。但是这几年苏家没人了，还是终于引来了注意。正是因此，我才着急行动，若不然，我可以筹谋的更圆满一些处理掉影子。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如果不是仓皇做一些事情逃窜，我也不可能逃到猛虎岭，更不会遇到你，我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的契机。”
  甄明珠轻声笑了出来，说：“你能这么想也很好了。”
  其实宿宁的事情，他自己是说过的，但是没有像是这次说的这么详细。
  “既然你现在已经报了仇，就很好了，也不要在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
  宿宁点头：“我知道。”
  甄明珠：“不过皇帝挺奇怪的哎，他连自己亲儿子都能下手，你娘逃走，他竟然算了？”
  宿宁点头：“是算了，因为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甚至不需要有任何表示，就会有人去做。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分神在这些小事儿上呢。”
  甄明珠又愣住了，好半天，反应过来。
  皇帝看出了苏家的人心胸狭窄会报复，所以他什么也不做，只看着。
  想到这里，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她说：“这个皇帝，真是可怕。”
  宿宁：“所以他是皇帝。”
  甄明珠撇撇嘴，低声：“我觉得，自己真的不能理解这种人。”
  宿宁：“我也不能。”
  她歪头：“那你恨皇帝吗？”
  宿宁侧头看她，他们距离的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细腻皮肤上的绒毛，他脸色微微泛红，随即努力平复心情，说：“不，其实我不恨他。虽然这件事儿他有责任，但是他没有下手，甚至没有指使别人下手。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迁怒没关系的人。再说，他虽然冷漠，但是我娘逃婚，确实也给他造成一定的困扰，我不会做莫须有的事情。”
  甄明珠点头，她感慨：“我觉得你最事情很有原则。”
  宿宁挑眉。
  甄明珠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还握着宿宁的手，似乎不太好，立刻松开。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响，宿宁说：“不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
  甄明珠轻轻点头。
  宿宁：“不是说看电影吗？”
  甄明珠唔了一声，两人很快的开始，甄明珠习惯暗一点，起身拉窗帘，宿宁：“我来。”
  他说：“你家这个帘子遮光真的很好。”
  甄明珠骄傲：“那是，这是我选的，我觉得既然要休息就要暗一点的环境，不然天亮了屋子也亮了，休息都休息不好。虽然这里是客厅，但是也是一样的啊。”
  宿宁：“很适合看电影。”
  甄明珠笑了出来，嘴角翘的高高的：“那是。”
  电影很快的开始，为了一块玉石，剧情不断的各种进展，宿宁认真的看着，有时候跟着灰心一下，有时候又蹙紧眉梢儿，他说：“这种玉石，我们这边有不少的。”
  甄明珠诧异：“咦？”
  宿宁：“很值钱吗？”
  甄明珠点头。
  宿宁：“那我有的，我可以拿出来。”
  甄明珠：“咦？”
  宿宁：“不是影子藏起来的那一批家当，而是这几年我自己攒的一些东西。”
  甄明珠更诧异了。
  宿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压根没想过自己在这件事儿结束之后还能活着。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所以给自己修了一个墓。”
  甄明珠：“……”
  她相当一言难尽了，抽了一下嘴角，说：“你可真行。”
  宿宁：“我想我就算是死，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被人埋起来了，所以虽然给自己修了墓。但是直接封死了，压根没想着自己会被埋葬进去。你也知道我们这边是喜欢佩戴玉佩的……大家还是比较喜欢这种装饰，一般死掉陪葬也会赔一些玉器，我就倒腾了一些的东西，一起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