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作者:冉珏儿      更新:2023-03-31 22:22      字数:6282
  第171章 乱上加乱
  皇宫
  已经是深夜, 外面是一片漆黑,但皇宫内还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中和殿,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皆面带肃穆, 寒噤若蝉, 殿外禁卫军也是各个严阵以待, 丝毫不敢懈怠。
  兵部尚书徐不秙跪在大殿中间, 虽然眉头紧锁, 但面上却没见有多慌乱,说话时条例也算清楚。
  徐不秙师从名师, 又为官多年, 虽然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今日这样这么大的危机, 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再加上这件事情他的确没有参与其中,问心无愧总是会给人一些勇气,当然他如此有底气还是因为——
  “臣前年四月听从圣命去云南,一直到今年四月回京,期间兵部一切事物皆由皇太子做主,兵部侍郎协助,回京之后臣仔细整理账目, 账面上兵部所有收支均与往年持平,并没有缺漏,”徐不秙回话,语气之中非常笃定。
  徐不秙奉命离京两年巡视云广, 兵部一切事物均有已故皇太子掌控是盛德帝亲下的圣旨,他心知这是圣上有意培养储君,自然不敢有半分怨言。
  所以说虽然说职务没有变化,他还担着兵部尚书的职责,但是近两年的兵部事务都不在他掌控之内,西蒙边防这批物资是上半年送去的,和他牵扯着实不大。
  当然,徐不秙说这些话并不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还在告诉盛德帝以及众位朝臣,兵部报去户部的款项并没有出错,至于户部批下多少银两,之后采买又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是他兵部能够控制的了。说起这个,徐不秙还有些庆幸,今年回京复职之后,他立刻就整理了兵部一切账目,并且上报了圣上。
  行走官场多年,徐不秙眼力见还是有的,皇太子人前大道理说的冠冕堂皇,但并不是一个踏实的性子,好大喜功,骄傲自大,这样的人处在他的位子谁知道会出什么差错,索性经过一番探查,出了一些他本来看好的项目被拦腰折断,其他方面虽然与他所想有些小出入,不过总归无伤大雅,没想到时至今日,在皇太子甍逝的今日,命运竟然给他摆了这么一盘棋。
  “圣上,户部审批的银两也无出错,其他都可商量,但养兵之事户部何曾有过丝毫推诿,”户部听徐不秙这样说自然也站不住了,已经升任的户部尚书的王麟之站出来反驳,虽然说当时他还没有到安仁户部尚书,不过也已经安稳呆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了,要是真有事情,怎么的他都摆脱不了干系。
  “圣上,我——”凡是有些关系的官员一个个出来辩驳。
  “好的很呢,”盛德帝看了一眼殿下的文武朝臣,慢慢开口,语气平稳,语气中都是赞叹,但结合说这话的语境,大殿之内没有那个敢接受这句赞。
  “陛下息怒,”百官请罪。
  “息怒?”盛德帝空中唸出二字,看着跪在殿下的文武朝臣,明明一个个的看着都非常熟悉,平常时候他也自认了解百官的性子,但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每一个官员都非常陌生。
  守卫在陈朝疆域周边的边防军是陈朝得以安宁的根本,这么些年以来,就算陈朝内部受了再大的灾难都不敢动用这几个军队的物资,生怕动用之后突发战事,到那时他们就真的要祸国殃民了,要知道前朝就是因此而被亡国。
  陈朝君主以此为戒,自立国之后,从没有没有一个皇帝克扣军饷以及物资,盛德帝自小的教育也告诉他军队不能动,尤其今年西蒙边防还立了大功,在为保家卫国立了汗马功劳之后还要逢此磨难,恐怕没有哪个人能接受,可现在事情还是发生了,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息怒?!事情已然发生,你们都还在推卸责任,如若你们真的个个都问心无愧,那么这件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盛德帝厉声反问。
  百官无一应声。
  现在这个时候,再是巧言善辩的官员也没法开口辩驳,前些日子太子突然甍逝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罪魁祸首已经让盛德帝憋了一肚子气,边防物资出事又是火上浇油,他们自然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盛德帝的霉头,这年头没有谁不惜命。
  “查,每一个涉事官员都给朕揪出来,席勤,沐世规。”盛德帝唤了两个名字。
  “臣在!”
  “由大理寺去查,沐卿辅之,禁卫全程跟随,明早之前朕要知道具体名单,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中和殿,”盛德帝下命令,面容冷峻。
  “臣等遵旨!”席勤和沐世规应声退身出了大殿。
  只听这个命令,就知道盛德帝真的发了怒,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尤其心中真的有鬼的。
  ————
  沐彦卿回到府上的时候,正院还亮着灯,这在沐彦卿的意料之内,西蒙边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虽是文官但也难以幸免于难,恐怕今夜京城中凡是数得上的官员都得齐聚中和殿。
  “老爷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就进了宫,到现在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夫人还在等着呢。”管家禀报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向来深厚,十多年来就没有为什么事儿争过什么口角,平日里也是相濡以沫,今日父亲匆忙领了旨意进宫,到现在没有丁点儿消息,母亲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娘亲在正院厅堂?我去瞧瞧,”沐彦卿应声,边防物资被动手脚,幕后之人可谓是心思歹毒,盛德帝心中肯定痛恨非常,文武百官掺和其中恐怕短时间内也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盛德帝还得寻求在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边防危机,揪出幕后之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盛德帝需要做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半刻钟一刻钟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宫中恐怕已经乱的很了,父亲今夜极有可能根本无暇回家,既然这样,作为沐彦卿自然不能让母亲一直等着。
  “是,夫人正在正厅等着呢。”管家回话。
  沐彦卿点了点头,向正院走去,厅堂门口,水芜正在门口守着,看见沐彦卿过来这就要通报,沐彦卿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如此,现在已经算是深夜何必扰了府上他人清梦。
  水芜会意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沐彦卿伸手掀门帘,就在触碰到门帘的那一瞬间,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和嬷嬷的对话声。
  “夫人现在夜已经深了,这些活儿明儿再做不迟,何必争这一时苦了眼睛。”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还是快些把棉衣做出来为好,卿宝今年又长了些个子,去岁的棉衣指定是不合身了。老爷今年又在西蒙边防受了苦处,现在才是秋季腿脚就感觉有些不舒适,入了冬可怎么能行,今年的棉衣需要加厚几分。虽说拿着银子什么样式棉衣都能买来,不过到底不如自己做的叫人安心,再说他们父子两个整日忙得很,我又没有公务,只能做这些了,”薛氏柔声回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沐彦卿的手指动了动,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这么晚了还让娘亲为儿忙碌,传出去就是做儿子的不孝顺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薛氏嗔怪的说道,不过还是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倒了杯热茶递到了沐彦卿手里。
  “在陈府用了晚膳回来的,陈家兄长留的硬,不好推脱,回来之后知道阿爹进了宫,过来看看娘,”沐彦卿简单解释。
  “这么晚才回来,直接回去休息就好,娘亲这边不用你担心,”现在夜里外面已经很凉了,薛氏自然不愿意让儿子在多劳累。
  沐彦卿接过热茶呼了口气,“看您又不累,想和您说一声,今日有密信进京,大部分官员都被传召进宫,陈家兄长也是被急召走的,儿子琢磨着这事一时半会儿恐怕完不了,娘亲可以先去休息,阿爹短时间回不了府。”
  沐彦卿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一方面这事儿事关重大,就是说出来了娘亲也无力推进,反而徒增烦恼;另一方面宫中还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现在的他在别人眼里也该是不知道此事的。
  薛氏果真没有再追问,公事之上她一贯不多过问,“好,娘知道了,彦卿也赶快回去休息。”
  沐彦卿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今日我去陈府,陈家姑娘为爹娘做了鞋靴,待明日我让人给娘亲送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沐彦卿就出了厅堂,身后是薛氏的应好声。
  出了厅堂,沐彦卿摸了摸鼻子,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薛氏看自己儿子离开,笑骂:“这孩子平常看起来沉稳,说起这些事儿来面子怎么这么薄。”笑了一阵又夸,“陈家姑娘倒是个知礼的人儿。”
  “大少爷被您和老爷教育的好,知礼,抬回的媳妇必定懂事儿,夫人您就放心吧,”嬷嬷说着吉祥话。
  这是薛氏最大的希望,自然受用,笑了一阵又觉得有些不对,“刚回来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去直接给我就好,怎么巴望着明日送来?”
  虽是这么想但薛氏没怎么太放在心上,一会就释然了,和陈家攀上亲事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既然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她自然是想着儿子能过得好,看儿子不排斥与陈府往来,对上陈家大姑娘还隐隐有些喜欢,做母亲已经知足。
  第172章 蔚山王离京
  和沐彦卿预料的一样, 父亲确实一夜未归, 严格来说从昨夜开始, 除了奉命调查此事的席沐两位大臣以及部分禁卫,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从皇城大门走出来。
  盛德帝直接把一众官员困在了宫中,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打幕后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作为沐彦卿却觉得这个目的并不容易达成, 虽然说这事儿是突然爆出来的, 但对幕后之人来说在入冬之前此事爆发是必然的, 沐彦卿不觉得这些人会一点准备没有。
  不过, 应该还是会有些收获的, 毕竟就算是再精密的队伍, 在慌乱的时候也会有些拖后腿的,尤其在事态突然紧急的状态下, 更不用说主要负责此事的还是有着丰富审判经验的大理寺卿席勤。
  天还未亮, 沐彦卿这边就接到了涉事官员的名单,军队物资, 中间经手人不少,职位高低皆有, 看着陌生名字旁边的职务介绍,沐彦卿点了点头,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这名单是从席大人和老爷那边提供的的,事出紧急,短时间内依照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得出这么详尽的消息, ”青佲看自家主子满意这手情报,忙解释道。
  虽然他们一直在完善己方的暗探势力,这几年也取得了不小成就,平常时候接收到的情报也能甩其他势力一截,但是非常时期当得非常对待,跟官府相比,这事儿他们到底师出无名,这种紧急事态下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因此他们不得不寻求帮助。
  沐彦卿点了点头,“嗯。”
  他倒不在乎情报是怎么得来的,对于搜集情报而言,只要最后能拿到对己方有利的情报,过程完全可以忽略,更何况这件事□□关阿瑜,席伯父也不会说什么。
  “胡鹏举是谁?”名单之中,沐彦卿最不熟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单单就这一个,正六品,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官吏。
  “江南织造局一个管事,本身并不起眼,不过他胞妹在去年小选的时候被封进了东宫,虽只是一位夫人,但据说深受太子青睐,据说太子并不常去她的院子,但平素得了什么好玩的都会有胡夫人一份儿,因此胡鹏举在江南织造局向来受重视。”青佲回禀。
  沐彦卿点头,心中却有些狐疑,太子妃看起来贵气大方,骨子里却不是个能容人的,要不然当初太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也不能闹到盛德帝跟前,让太子在文武百官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两年,太子妃明面上收敛了很多,但看太子被逼的直接把外室养在了东坊就知道这位根本就没变,这样性子的太子妃还能容忍得下太子拥有一个这样子的红颜知己?
  沐彦卿屈指敲了敲纸张上胡鹏举二字,“传消息去江南,注意一下此人。”
  江南织造局在陈朝算得上得天独厚,适宜的气候,丰沛的水土,让粮棉产量比别处番了几倍,这几年来边防军的盔甲棉衣大都是由江南织造局张罗,虽然按照规定户部和兵部以及各方监官要时时关注,军备物资被运往各个边防的时候还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过谁知道其中是不是被钻了空子,至于是在之前被钻空子还是之后,上层官员知情与否就不得而知了,沐彦卿只是想仔细一些。
  “主子觉得此人可疑?”侍卫领命下去密信,青佲问道。
  “这批物资既然是江南织造局提供的,从他们那边肯定能找到些线索,阿瑜信上说棉衣里面填充的是柳絮,不管棉花还是柳絮,总要费这个功夫的,边防军几万棉衣要全部缝合可不是一朝一夕几个人能办到的,作为管事儿的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注意一下就行,其他的也要查,江南不可能全然没线索,织造局经手的棉量可是固定的,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全然密不透风,总会有漏洞的。”
  沐彦卿淡淡地解释,他也只是觉得此人与东宫有些关系需要注意一下,但是要说多重视还是没有的,毕竟一个六品官,就算搭上了太子这条线也不能翻过天去,目前事情并未完全明朗,他也只能广撒网,江南距离京城有段距离,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我们晚上尚且要穿上夹棉衣物,边防将士恐怕已经需要棉衣,依照京城到西蒙边防的距离,恐怕现在即刻送物资过去也赶不上趟,”青佲皱眉担忧,他在边防呆了几个月,也与那边将士并肩作战了几次,虽说没有深厚友情,但也不希望他们身处危难。
  “今年西蒙边防战事吃急的时候,户部已经掏空了国库应急,京城商户也多次募捐,现在要银子恐怕不容易,”沐彦卿沉吟,更何况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棉花,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来,现在这个年月,人能吃饱已经不易,棉花种植向来有限。
  “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青佲不忍。
  沐彦卿笑了出声,“你认为阿瑜是坐以待毙的人?”
  青佲下意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就算席少爷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这种情况下也无计可施吧?看自家主子嘴角勾起,正待再问,就在这时候——
  “主子,”青睢步履匆匆进门,脸上带着焦急。
  “何事?”
  “以蔚山王为首的几位官员进宫请求圣上批准他们离京,为此请了长公主做说客,”青睢说道。
  沐彦卿一下子站起身,“结果如何?”就算心里清楚现在西蒙边防出了这档子事儿,盛德帝已然□□无术,根本没有时间和经历过问太子甍逝一事,这样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不会再强力留住这些封疆官吏,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地方的安宁,盛德帝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就在刚刚,圣上已经颁旨,准许各位达人离京。”青睢接着说道。
  “还真是着急,”沐彦卿哼笑,今日一大早进宫,在盛德帝盛怒状态提出离京要求,还成功达到了目的,蔚山王那边想必很开心。
  捻捻手指,沐彦卿当机立断,“可知蔚山王准备什么时候离京?”应当不会停留太久,毕竟盼了这许久终于才得偿所愿。
  “属下刚刚派人去驿站探寻,驿站内的几位大臣都在整理行装,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何时启程,但是看情况最迟不过明早就会离京,蔚山王他们在请旨的时候已经明确表示不让朝臣送行,圣上应下了,所以……”青睢未语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就表示蔚山王何时离京都可,他们现在也只能猜测大致时间。
  沐彦卿指尖微动——
  蔚山王之于他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潜在威胁,虽然蔚山王从来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是他的做事行径却一次又一次的表现了这个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蔚山王应当是想拉拢自己的,这个沐彦卿有所察觉,不论是在孟府遇见时所说的话,还是一心想撮合自己和佳宁郡主,都在说明蔚山王这个意思,但是包括沐彦卿在内所有人都不明白蔚山王为何会有这个举动,毕竟他们素未平生,在此前的十多年里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沐彦卿实在想不清楚蔚山王所图是何,难道在赌自己的未来?沐彦卿嗤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未来会如何,别人又哪来的自信?但不管怎么说吧,既然蔚山王想拉拢自己就表示自己身上有他所图之物,不管是具象还是抽象,总之是有。
  而这种图谋在沐彦卿拒绝与佳宁郡主扯上关系并和陈府有了婚约之后,蔚山王所有的打算都化作了泡影,依照蔚山王刚愎自用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尽管蔚山王现在没有任何动作,但沐彦卿不敢赌也不想赌,他不是孑然一身,父母兄弟,以及不远将来就会有的妻子,这些人都不容闪失,潜在威胁因为未知所以无从预防,所以在明确知道对方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才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沐彦卿吩咐了青佲一番,看着青佲领兵下去才收回眼神。
  ————
  “怎么这么久了还乱糟糟的?”蔚山王一脚踏进驿站就看到了混乱的仆人侍从,出声询问道。
  “王爷,我们需要整理的物件着实有些多,加上宫中赏赐,比我们来时整整多了五辆马车,恐怕还需要些时候才能整理完毕,”管事的上前解释,这也是他们没想到的,要知道回程他们可少了佳宁郡主随行,本想着能精简车马上路,谁知还要增加。
  “嗯,”蔚山王微微颔首,“去忙吧,抓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