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走到了末路穷途。两个人之间如今全无理解和爱意，只有重重计较。都觉得自己比对方更难过更受伤。他们像是两只负伤的刺猬，凝望着对方，虽在咫尺犹隔天涯。
  “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陆景瑜喉结轻轻颤抖，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很清楚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两人如今争吵得近似于撕破脸，他们唯一的体面就是没有向对方吐口恶言。
  “好。”桑榆也爽快点头，这原本就是她的建议，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情嘲笑陆景瑜“早知如此，你先前就跟听我的”。
  她实在是不想跟陆景瑜继续纠缠下去。每一次直面矛盾，她就更加清楚地看到陆景瑜身上始终存在的问题。
  他其实很顽固，又从来很自我，纵使他努力想要改正，但是他考虑问题的方式隐约定型：面对问题就去寻找对方的问题。
  她实在是充满厌倦，总是她来宽容陆景瑜，是她来最终妥协。她的确爱他，甚至在这一个瞬间，她对陆景瑜明明充满失望，却依然明晰自己是爱他的。
  但她不想继续低头了，去做两人之中更爱对方的那个。
  她也是会累的。
  “那我们就分开一下吧？”桑榆象征性地用了询问的语气，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陆景瑜眼底涌动着隐痛，他并不想分离，却也只能认可目前这个结果。
  “好。”他皱着眉答应，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线余地，找了个借口挽尊，“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这几天我可能就先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好。”桑榆的语气很平静，回答也很干脆。眼下她只希望离开陆景瑜，她的心情如此急切，导致她都疏于说一句嘱托。
  陆景瑜带着失望离开了，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他掩上房门，桑榆都没有出声挽留。
  陆景瑜在门外站了一瞬，他的大脑呈现出一片罕见的空白，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
  他的心神依然留在那个房间，留在桑榆所在的地方。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等待，又在等待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等到。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我们大佬最近状态不太对劲？”麦莉特意选了个午休，敲开了sherry办公室的门。
  “他一直不同常人，”sherry耸耸肩，“这不是我们先前就吐槽过的吗，坐大boss那个位置的，基本上都常年例假不调。”
  说完这句话她俏皮地吐吐舌头，然后忙着给好友展示自己的耳饰：“你觉得这条耳线怎么样，tiffany家的，会不会显得我有些臃肿，有一些mean？”
  “我没有同你开玩笑啦，我觉得最近这两天，尤其是昨天，他情绪真得是非常不好，”麦莉贴到对方耳边，压低嗓音，“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sherry耸肩，wow一声：“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纠结这个，这问题很简单啊，你想想他现在的处境，苏总那边追得紧，他实在是没什么愉快的理由和余地吧？如果他天天轻松自在，我才会觉得他奇怪呢。”
  麦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依然觉得陆景瑜的状态不对劲，毕竟他跟苏落瑾、陆景行的竞争更早之前就宣告开始，而且依照她对陆景瑜的理解，陆总可不是会被商业对手挫败的人。但他如今都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是很不成熟的做法，也非常少见。她有理由怀疑，陆景瑜是在工作之外遇到了难题。
  “更何况，”sherry对镜自揽，顾盼生姿，“我觉得‘欲求不满’这个说法还蛮侮辱我们陆总的，你还不知道我们老大是个什么人吗，传说中他后宫可一直是满员状态，他会没有妹子，to be honest,i don’t necessarily agree.”
  “如果不是两性问题，难道是情感问题？”麦莉再次提出疑问。她的猜测换来了sherry毫不留情的嘲讽：“你怎么越活越天真，my litte girl,跟陆总谈感情？他是会被感情所牵绊住的人吗？他跟那个桑宁明显就是契约夫妻、商界联姻吧，一个连婚姻都可以作为事业筹码的人，他能有什么人之常情？麦莉你继续这么天真，小心被陆总开出团队哦？”
  她们两个算是陆景瑜的最初班底，差不多刚入行就进入了陆景瑜的项目组，这么多年一直为陆景瑜所效力，她们算是最为熟悉陆景瑜心性的人之一。商场上的陆景瑜从来都是霹雳手段，杀伐果决、不留情面，而作为陆景瑜的得力干将，sherry跟麦莉也有冷血恶女的一面。
  sherry是真惊讶麦莉的天真，也是真得提醒麦莉不要继续天真。
  “你这个样子跟我们团队气质不合，跟我们老大的气质也不合哦？”
  ——原来她们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陆景瑜站在门前，他一只手高抬，依然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他原本想亲自同sherry确认一件事，却没想到邂逅了这么精彩的发言。也该感恩于麦莉的粗心，没有及时掩好门；sherry太过放心，在办公室里放开嗓音、高谈阔论。
  若不是如此，他必然不会听见这一席话。
  “他能有什么人之常情”“他是会被感情所牵绊住的人吗”“后宫一直满员”……
  从前的他从不理会其他人的言论，然而这一次，他的确被触动到了。这种触动让他心底烦躁丛生，原本竭力压在心底的茫然重新升腾流窜。
  他果然是做错了吧？难道他真得是个不近人情的自私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从未羞愧过自己的无情，也不觉得自己无情有什么不妥，可，跟一个无情的人在一起，会很痛苦吧？不然桑榆怎么会希望跟他保持距离呢？
  陆景瑜慢慢转身，他的步履依然沉稳有力，却不似往日那般果敢坚定。
  手机跳动出讯息，是利奥的短信，这个多情的混血儿最近活得像个情感督察员。
  “我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地干涉你的感情生活，如果可以选择，bro请相信我，我真得不想过问你的私生活，但你也知道我们家族对忠贞的看重。作为朋友，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我个人并不热衷跟玩弄婚姻的人谈合作。陆，你不能既要这个，又要那个，对每个人有不同的说辞，你必须做出选择。”
  这像是一条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