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转回头，廉歌看着窗外，语气平静着说道。
  “……可是，可是……”
  那叫曲安的小孩张着嘴，有些焦急，却始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
  “……那天，下了好久好久的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我就去叫吕奇出去玩，还让他把水枪带上。”
  电话那头，又再安静了下，那曲安的声音才再响起，
  “……河神庙这边有一大块空地，地方很宽，我就和吕奇一起过来了，然后拿着水枪打水仗……因为天刚下了雨，到处都是很湿，所以我们打水仗把衣服弄湿了，回去也不会挨骂，所以我们才那时候出来的……”
  “……然后玩了会过后，我们两个人的水枪里都没水了……”
  曲安说着，又再停顿了下，
  “……河神庙旁边，就有个可以下到河边的台阶，我们就说去河里面给水枪里灌点水，接着玩……河里面水很急，台阶又很滑，我就说我一个人下去，毕竟我比他大嘛，他还叫我哥呢……然后我就拿着水枪下去了……开始还好好的，后面他非得跟着从台阶上下来，说怕我一会儿把水枪里灌满水偷袭他，他也要拿着水枪一起灌水……然后他就蹲在我旁边，挤着，往水枪里灌水，结果，水太大，他手里的水枪被水冲得，掉到了水里……他慌里慌张的去够那个水枪，结果踩在那青苔上，脚一滑，就摔下去了……
  我看到他掉到了水里，就赶紧把手里那把水枪扔到了河里，去伸手够他……我都抓到他了，但是他在水里乱抓，把我也扯到了河里……
  ……再然后，他好像就压着我，在我身上踩了两下，从我身上那么爬上了岸……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了，就慢慢沉到水里面了……”
  电话那头，曲安说着话，慢慢止住了话语声，沉默下来。
  第498章 凭什么
  电话这头，酒店房间里。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声，廉歌没转过视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静静听着，
  廉歌肩上，小白鼠蹲着，也转动着脑袋，不时朝着那桌上的地府通讯器，房间窗外张望。
  “……我落到水里，眼前就看不清了。”
  电话那头，再响起道与曲安迥异着的声音，同样是小孩的声音，却不知是怨气还是戾气，显得有些阴恻恻。
  “……再然后，我就记得，我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我就抓着……然后那东西也掉到了水里……我就慌忙……撑着那东西……然后朝着岸边爬了过去……我爬上了岸过后，过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
  那之前一直低着头沉默着的吕奇，缓缓抬起头，说了句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讲吧，”
  那叫曲安的小孩又再继续出声，说了下去，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我还在河里，然后我感觉迷迷糊糊着，就从河里走了出来……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站在河边上，隔着这里还有好远呢……然后心里面好像有个觉得该去的地方，可是我不想去……我就沿着河，从那走回到了这儿……然后我就看到……就在那个台阶上，吕奇还站在那儿，站在那儿看着河里发愣……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呢……我就赶紧跑过去，我问他站在那儿干什么，他也不理我，就发愣着看着河里面……那时候天都已经特别黑了，我想着再不回去，回家肯定要挨打了……我就赶紧拉着他往家里走，他还是不说话，就任由我攥着，拉着，往回跑……我拽着他，跑到了他家门后，他家门里亮着灯，我就赶紧让他回去。
  可是，我一松开他，他就又像是之前那样，愣愣站着那儿，低着头，望着身前地上，也不应声，也没动作……那时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他是不是生病了，我就赶紧拉着，往他家门口走……我朝着他家屋里喊，我明明听到屋里面有动静，有人的，可是却没人应……我又伸手去敲他家门……然后，我的手就从他家门上穿了过去……然后我就带着他，我们都他家堂屋穿了过去……
  ……他妈就在堂屋里，然后我又再看到了一个他，另一个他就缩在墙边上，就像我身边那个他一样，愣愣的看着脚跟前。浑身还在发颤，他妈妈就蹲在他旁边，好像在劝他去床上休息……”
  电话那头，小孩曲安的话语声渐弱，又再沉默下来。
  听着电话那头曲安的叙述声，廉歌看着窗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是已经死了，我聪明吧！”
  紧接着，电话那头，曲安的声音再响起。
  “挺聪明的。”
  转过视线，看了眼那地府制式通讯器，廉歌出声应了句。
  “……嗯！”
  电话那头，曲安重重点点了头，紧随着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那时候我还搞不懂吕奇他怎么了，明明他那个时候还活着呢。”
  “……再然后，我就又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从他家里出来了，回了我自己家……我家里也亮着灯，但是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以前我回来他们不在，我还能让吕奇他妈妈帮我打个电话呢，可是那时候已经死了啊，也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我就只能和那个发愣的吕奇一起在堂屋里等……
  好像人死了就不会困了，我就在那儿等了好久，好久……等到第二天天都亮了，又等了好久好久，我爸爸妈妈才从外边回来……回来的时候，还跟着村长叔叔，还有几个村里的叔叔伯伯……再然后，我也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就躺在那儿，被我爸爸抱着，已经被水泡得发白了……我妈妈哭得特别厉害，我爸爸眼睛也红着，我从来没见到过他们那样，村长叔叔劝了他们好久，我妈妈才好不容易不哭了……
  ……然后，村长爷爷他们走了，我妈妈就抱着另一个我，去了浴室里面，一边给另一个我洗澡，一边给我说话，我就站在浴室旁边听着呢……我爸爸他在浴室外边，后院里抽烟，啪嗒啪嗒眼泪也在掉……我妈妈没看到，我看到了……
  ……给另一个我洗完澡，换好衣服过后，我爸爸就抱着另一个我，回了卧室里，还盖好了被子，我妈妈就坐在那旁边，一直跟我说着话，说了好久……说着说着，我妈妈就会掉眼泪，就会哭……哭完了过后，她又会接着说……一直到半夜的时候……
  ……那时候，我爸爸坐在堂屋里，我妈妈在房间里，陪着另一个我，说着话……说着说着，我妈妈眼睛又红了，然后，这一次擦了擦眼睛过后，我妈妈突然变得特别生气，她转过头，看着吕奇家那边，说‘凭什么，凭什么死得是我家孩子’……然后……然后，我妈妈就把另一个我的眼睛给撑开了……”
  电话那头，曲安说着，又再低下头，沉默了下，
  “……我妈妈以为我爸爸不知道，其实我爸爸看到了，但是他没讲……”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就带着另一个我去了火葬场，村长叔叔也跟着去了，他看着另一个我睁着眼睛，好像有些害怕……”
  “……再然后，我看到我妈妈拿着刀，割了绳子……我父亲知道，但也没讲……抬着那棺材出去的时候……我还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在旁边跟着呢……我妈妈割得那绳子一开始没断，我看到是我爸爸给弄断的……”
  曲安说着，又再沉默了下，
  “……再然后……吕奇他爸爸妈妈好像觉得另一个吕奇不太对劲，还从外面请了个道士回来……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吕奇那叫失魂啊……那时候，我看着那道士，还有点害怕呢，不过他好像看不到我……等他走了过后，我就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去了他们家，我推着那个发愣的吕奇，想把他推回到他身体里面……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怎么也没办法把他推回他身体里面……我只能把发愣的吕奇给放到了他床旁边，看他会不会自己回去……”
  “……再然后，那天晚上，另一个吕奇被他爸爸妈妈弄回到床上，让他休息，那时候，我就在旁边呢……我又不需要睡觉，我想看看，那个发愣的吕奇会不会自己回到自己身体里面……然后，我就看到，吕奇他妈妈睡着了过后，另一个吕奇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床上下来了过后，就那么往外走……我赶紧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就跟了上去……然后担心吕奇出事情，还想提醒吕奇他妈妈……”
  第499章 推
  “……我跟着另一个吕奇出了他家门，就看到另一个吕奇那么愣愣着往着村尾走……”
  电话那头，
  那叫曲安的小孩说着话，缓缓低下了头，沉默了下来。
  “……那时候我迷迷糊糊着，好像知道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电话点头，安静了下，紧随着，那浑身滋生着怨气，戾气的小孩吕奇，缓缓抬起头，语气中似乎没什么情绪，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说着，又再停顿了下，
  “……那时候，我好像知道我……害死了曲安，知道我能从水里爬出来，是因为我把曲安压到了水里……我对不起……曲安……”
  “……没事儿，我年龄比你大，你还叫我哥呢，你哥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旁边，曲安似乎故作轻松地出声说道，
  “……我刚知道自己死的时候是有点怨你，不过后面想想，也不怪你啊，没事……”
  周身滋生着怨气的吕奇闻声，缓缓低下了头，又沉默了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心里好像在想那天的事情，好像想再见见曲安……感觉他好像还活着，好像就在我旁边……然后我就那么迷迷糊糊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站在了河边那台阶上……”
  “……怪我，肯定是因为我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到处跑，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不然你也不会……”
  曲安说着话，眼神有些黯然，
  吕奇沉默了下，却继续说了下去，
  “……等我再从那迷迷糊糊的时候，更清醒一些的时候，我就看到我站在河边台阶上，看到曲安他妈妈，站在我旁边……”
  说着话，吕奇浑身怨气戾气滋生愈加厉害，怨气萦绕着，阴气肆虐着，渐渐又沉默下来，
  而旁边，曲安也缓缓低下头，沉默着，没再说话。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下来。
  ……
  听着地府通讯器里传出的话语声安静下来，廉歌也没转过视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静静等待着。
  “……我追着另一个吕奇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还看到旁边，我家里还亮着灯，堂屋门也打开的……”
  电话那头，那曲安沉默了会儿，又转过头看了看吕奇，回过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妈拿着些纸钱，在那条河边上烧纸。一边烧纸，一边眼眶红着，和我说些话……跟我说天气冷了，然后该换厚衣服了……跟我讲，让我吃饱饭……那几天，我妈妈总是这样，晚上的时候睡不着，就在那河边上，给我烧纸，和我说话……”
  说着话，曲安又再沉默了下，
  “……吕奇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在河边，也看到了……然后她就跟了上去……”
  曲安说着，再沉默下来。
  一旁，吕奇浑身滋生着怨气，缓缓抬起了头，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我看到他妈的时候，他妈就那么站着，直勾勾着瞪着，脸上很恐怖，好像还在笑……就那么看着我……然后还没等我说话，她就一把，把我推到了河里……”
  再低下头，没再继续说，吕奇浑身怨气滋生着愈加厉害，
  “……我看到我妈妈跟了过去，就赶紧回了吕奇他家，想把他爸爸妈妈叫醒……我费劲着，好不容弄出一点动静，他妈妈被吵醒了，也发现那个吕奇不见了，可是已经没用了……”
  “……等我再拽着那个发愣的吕奇跑到这里河边的时候，就看到我妈妈站在河边上，好像很高兴……另一个吕奇在河里，已经没动静了……然后，然后……我旁边那个发愣的吕奇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曲安转过头看了看吕奇，继续说了下去，
  “……我就给吕奇讲笑话，逗他，想让他别那么生气了……”
  说着话，曲安又再渐渐沉默下来，
  吕奇则依旧沉默着，低着头，浑身滋生着怨气。
  电话那头，又再愈加安静下来。
  ……
  “……然后，我母亲就从河边离开了，吕奇他想跟上去，不过被我拽住了……再然后，吕奇他爸爸妈妈，还有村长叔叔他们就找过来了……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吕奇在河里，已经没动静了……他们好像很害怕，有人说是村里闹水鬼，是我变成水鬼了，然后把吕奇拖到了河里……”
  曲安沉默了下，又再抬起头，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也差不多吧，要不是我，我妈妈也不会那样的……”
  “……然后，他们就把另一个吕奇带回去了……吕奇他爸爸妈妈哭得特别厉害，就像是当初我爸爸妈妈一样……在他们要回去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也过来了……我妈妈躲在旁边，好像在笑，我爸爸就站在一边上，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讲……”
  曲安说着，又再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村长叔叔好像也很害怕，他们说，第二天，要去请个道士回来……然后还要给吕奇超度……
  那时候，吕奇特别吓人，我不敢让他回去，就拽着，一直待在这里……”
  说着话，曲安的话语声又渐渐平息，再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