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Everybody Knows
作者:Seagullgull      更新:2024-10-03 18:14      字数:3535
  阿诺德一边细细翻看着手里的简易报告,一边推门而出,步入秘密基地的正厅。
  “按照刚刚医生们分析的......从辛西娅身上提取出来的血液样本非常奇怪。”阿诺德一心埋头在报告上,全然没有察觉到正厅里诡异的气氛。
  香克斯紧紧攒着辛西娅嫩白的手,面色有些铁青,和另外一边的菠萝头二人刻意分开了一段距离。而特鲁斯则还有些愣神,手指轻轻触碰着嘴唇,似乎是在回味着某些甜腻腻的味道。
  阿诺德接着道:“ICYB-01在样本里完全无法存活,很快就被她所产生的抗体彻底杀死了。”
  虽然并不是医学专家,但身为科学家的阿诺德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辛西娅的抗体比我们最早期做出来的特效药效果更好,如果有更好的设备,我们能制造出最有效的抗体。”戴眼镜的医生也紧随其后,和其余医护们走出了房间,“只可惜原来的实验室已经......”
  他有些欲言又止,神情似乎因为回忆而恍惚了一刹那。
  但很快,医生就回过神来,微笑着开口道:“不说这些沉重的事情了,很抱歉我没有认真给你们介绍过自己,我的名字叫艾博特。”
  “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事,这位是艾芬、斯蒂文森、斯特、莉塔、瓦利安娜、赛隆和西斯。”
  “谢谢你们替我们找到了西科尔那家伙,还有这些生存物资。”被叫做艾芬的女性发出由衷的感谢,“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特鲁斯眉头微笃。这句话直接让她联想到了不久前夜色下播放的录像,那三名医生以一种壮烈的姿态倒在处刑台之上,淅淅沥沥的鲜血染红了片中的天空,也在她的心底种下了强烈的疑问。
  他们究竟为何而死?
  有些事情,无论多么难以开口,终归是要了解背后的真实情况的。
  现在她正是缺少这一部分医生的视角。
  “我们在城里,看到了……那三个被处死医生的录像。”特鲁斯平静的话语像是一颗重石击中水面,激起阵阵浪涛。“可以告诉我吗?这个国家半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最重要的...那些医生究竟为何而死?”
  医护们显然有预料到她会发问,但没有想到她的问话会如此直截了当。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又都望向艾博特医生。
  良久的沉默后,艾博特似是做下了重大的决定,他拉开木桌边的长椅坐下,深吸一口气,尝试平缓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而后缓缓开口:“这个国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一年前突然在国境内爆发的疫病有关系。”
  “最开始......也就是一年前,国民们都以为这是一种普通的流感,包括我们医疗机构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场由国家最冰封之地传播出来的病菌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在随后的半年时间席卷了整个王国。”
  “病人们的反应几乎都是一样的,先是咳嗽发烧,初期症状和流感相似。要知道,在这寒冷的鬼地方,感冒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国民们忍忍基本也就过去了,连医院都不需要去。但这次的不一样。这次,是伪装成流感的致命细菌。”
  “最开始我们没有重视,以为这只是又一次流感,直到传播范围扩大到了整个王国,所有人包括皇族都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我们才开始意识到,这次和以往并不相同。研究所的继先博士最先发现了这个细菌,并且上报了当时的国王——艾力陛下。”
  忽然,他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特鲁斯几人,眼神急切却又诚恳:“我知道你们在城里一定听到过民众对于陛下的谩骂和诽谤,请你们相信我,陛下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而抛弃国民的君主!”
  “在陛下得知这是一种未知的细菌后,下令整个研究院尽全力追踪溯源,研制特效药或疫苗。为了让研究加快,陛下甚至从别的国度买来更先进的研究设备和仪器,这些庞大的支出全都来自于国库。后来经过几个月的研究我们才终于知道,这病毒源自于整个岛屿的内陆,最为严寒的极地。因小冰河期的结束,气候转暖导致极地的冰层渐融,而这一古老却杀伤力极强的细菌因此得以释放,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只有居住在靠近内陆的人才会得病。”
  “更糟糕的是,随着溯源工作的开展,我们研究出这种细菌最喜爱一种岛屿独有的ICE粒子。这种粒子无处不在,也正是因为ICE粒子的存在改变了岛屿的气候,才使得芮拉王国成为冰封的雪国。这些粒子会随着呼吸进入人体内,但对人类无害,反而能更加适应寒冷的气候,但......ICYB-01因长年累月的适应,已经能与ICE粒子共存,甚至完美适应它了。”
  “待在这个王国时间越长,体内的ICE粒子就越多,长此以往,人体便成为了细菌繁殖的绝佳温床,每一个常年居住在这个国度的人都一定会染病!这恐怖的事实比瘟疫还要可怕,艾力陛下为了不引起恐慌,封锁了这一消息,甚至顶下这次重压,隐瞒消息不上报世界政府。同时,陛下也竭尽他最大的努力支持我们研究特效药。”
  “国王陛下这么做......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记得白色城镇,弗雷凡斯吗?因为无法医治的珀铅病爆发而毁灭于战争之中。人类对于未知总是抱有无尽的恐惧,国王陛下担心别国对该疫病了解不够,而趁机发动国家之间的战争。芮拉王国,会步上弗雷凡斯的后尘......”
  “但这样的拖延并不是绝佳的办法,人民在不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国王会选择逐步缩减贸易往来,封锁疾病的消息。后来,蠢蠢欲动的敌国向世界政府施压,国王陛下为了给特效药的研究争取时间,和世界政府谈判成功,随后封锁整个国境,直到疫情被彻底消灭才会重新开放。”
  “你知道吗,为了研究这特效药,原本有50人的研究所,现在只剩下包括西科尔在内的8人了。”艾博特声音逐渐哽咽,“我们......亲眼看着前辈们一个个地倒在研究台上,连眼泪都没时间擦,就要着手接替他们的工作,继续研究下去。”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不能停顿或倒下,这些药物是整个王国的希望。而我们在用生命,换取几百万人生的可能性。”
  说到这时,艾博特医生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而落下热泪。他身后默默无言的医生护士们也难以抑制地掩面,低低啜泣起来。
  天知道,那时的研究员们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用性命和时间赛跑?
  “就在半年前,西科尔医生和我终于成功研究出了特效药,而早早就已经搭建好的工厂也已然做好准备开始量产,但就在那天......陛下却突然失踪了。”
  艾博特医生颤抖的声音染上一抹愤恨:“该死的若月教跳了出来,他们趁着国家危难之际,拿着我们研究出来药物宣扬那是他们带来的神迹!!!他们…他们还说国王陛下卷走了所有国库,逃跑了!!”
  “但确实……自此以后,艾力陛下就失踪了,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找到他。好在我们的研究所里存有最开始实验时生产的几箱药物,我的三个同事看不下去那些欺骗民众的所谓神迹,自告奋勇上街宣传,展示当时研究所的证据,发放药物以寻求人们和他们一起,揭开若月教的阴谋。”
  “后果……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被曾经对研究给予厚望的市民举报,毒打一顿后押解上了处刑台……从此,若月教就开始了对芮拉王国境内医疗从业者的绝对打压,许多完全没有参与研究的医生或护士都被纷纷举报,以作秀的方式当众处刑……”
  “李、欧文、梁……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出于正义而踏出的一步,竟然开启了一个医护人员的炼狱……”艾博特抹去脸上滚滚泪珠,胡乱地擦在有些泛黄的大褂上。“但我不怪他们,他们做的是正确的事,至少他们勇敢地去做了,哪里像我们一样,苟延残喘在这个偏远破败的山洞里……像个丧家犬一样寻找着人们吃剩的食物,以期望一个不可能到来的帮助。”
  “但我们始终坚持在这里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记住那些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我们知道真相!!!不是吗?!”艾芬医生突然厉声出口,打断了艾博特言谈话语间散发的浓浓绝望。
  “艾芬……别天真了……世界政府还会想到我们吗,他们会来拯救我们吗?外界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艾博特一声反问呛住了艾芬。
  没有人回答。
  现实是无比残酷的,那声声询问像是无法得到答案的回声,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就连眼中的光都随着沉默中时间的流逝而愈发黯淡。
  Everybody  knows  that  the  boat  is  leaking,everybody  knows  that  the  captain  lied.  Everybody  got  this  broken  feeling,  like  their  father  or  their  dog  just  died.
  长久的沉默是只无声巨兽,在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将本就渺茫的希望一点点揉碎,吞吃入腹。
  医生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抹掉眼角的泪花,“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来帮助我们,怎么会只派一人前来呢?我们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位海军小姐身边其他的人……都并不隶属于海军吧?”
  医生混浊的双眼望向那个坐得笔挺的女人,她的眸中却完全没有他所想像的颓败。
  ——他看到了一片澄澈和毅然。
  “他们不会。”
  特鲁斯回答。
  “但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