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节
作者:漫漫步归      更新:2023-04-19 16:12      字数:3963
  官兵有些发愣。
  张氏有没有谋反,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样甚至可以说“可笑”的圣旨下来,张家连半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吗?就是那些真造反的接这样的圣旨也要来两句“冤枉”,他们就这样接了?
  是他疯了还是张家疯了?
  “把圣旨给她,不要犹豫。”那“先生”说道,“然后动手。”
  官兵愣了一愣,将那一份伪造的圣旨递了过去。
  女孩子接过圣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倒是更显鲜活了不少。而她身后那群张氏族人,看起来还是那样木木的。
  “那就赐白绫……”
  话未说完,忽听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不……不是我,刚刚不是我在说话!”
  一个身着甲胄,身形矮小的男人从官兵中走了出来,一脸紧张急切的模样:“快……快走!这里有古怪!”
  “那是谁在说话?”官兵愣住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是我啊!”
  眼前那个女孩子开口一张一合,朝他笑了笑,突然又用那个“先生”的声音开口道:“怎么?不敢相信?”
  官兵“唰”一下的拔出腰刀:“你是谁?”
  “张明珠。”女孩子开口看向他们,而后将圣旨收了起来,平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来了就别走了!”
  那身后木木的张家族人也渐渐变了样子,带着诡异的神情向这边逼近。
  “中元节不要出来乱走,忘了吗?”她笑着向后退去。羽袖翻飞,落入那群“人群”之中。
  一束烟花窜上夜空,诡异的照亮了张府的上空。
  在外等候的官兵看到这一束烟花当即就要往里冲,却不知为什么,整座张府仿佛隔了一层屏障一般,怎么都进不去。
  在外指挥的官兵脸色微变,一声令下,在救人与杀人中选择了后者,巨大的弩车与数十把连环弩射向张府之内,嘈杂、慌乱与救命声自张府内响起。
  分不清敌我,不是不顾及昔日同僚,而是他们接到的命令,要让张家在今晚灭族。既然进不去,那就杀个干净吧!
  “轰”的一声,一把火出现在了张府上空,火势熊熊,但因为这附近的人早已被提前清理干净了,是以根本没有人发现这场大火。
  夜风里,血腥气伴随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在外等候的官兵忍不住拭了一把脸上的汗。
  “没有办法,只能如此了。”他喃喃了一句,又转头厉声吩咐身边的人,“传令下去,不管是谁,就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活着离开张府。”
  他们会看着这座偌大的张府消逝在这个中元节。
  ……
  ……
  天光渐亮,有早起倒泔水的汉子推着板车走近天师道,其实在街口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浓郁的烧焦气息太过刺鼻,以至于路口的商贩已经忍不住披着袍子开了门出来看了。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呢!昨天睡得早!”商贩说道,“中元节谁出来乱走啊!”
  倒泔水的汉子推着板车同商贩说了两句,继续向里走去,不多时一阵惊呼,围在路口的几个商贩就看到那汉子惊慌的向这边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张府被烧了……”
  那可不得了,围观的百姓大惊失色,众人慌忙向里跑去。
  火已经烧至尾声了,曾经低调繁华的张府被付之一炬,到处皆是残垣断壁,至于人……也到处都是,只不过都是中了箭、挨了刀穿着战袍的官兵。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府的人呢?
  这个中元节,点煞除恶的张家却出了这么一件引得全城轰动的大事!
  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闻讯赶来的何太平见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有那么多官兵出现在张府?就是烧,确实将张府烧的差不多了,但这些官兵却好端端的,虽说多少波及到了,但几乎还能分辨的出本来的面目。
  这当然是一件令人发指的恶事,可既然都已经做下如此恶事了,怎的却又做的如此不干不净?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那些箭,一看便是弩箭,而且是连环弩机射出的箭,傻子都知道是出自军营,怎么查很清楚了。
  半夜三更,又是中元节,这天下懂阴阳术的没几个,但知晓中元节阴盛阳衰,阴阳术士手段比平时弱不少的几乎是个人都知道。那么多官兵在中元节出现在张家,目的显然是为张家而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在了这里。
  目的明确,犯下恶事,却又处处留下把柄,他不知道这个作恶的人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张家的人呢?”何太平道,“去……去将张家的人找出来!”
  昨晚这里一定是修罗地狱,这时候还没有看到活人,何太平心里一凉:张家的人应是凶多吉少了。
  ……
  城外的义庄上,
  在箱子里窝了一晚上,当箱子从外面被人打开时,张大老爷快疯了。
  “唉哟我的腰啊!”他扶着腰站了起来,看向眼前那个手里拿着一道明黄色圣旨不语的女孩子,道,“圣……圣旨?”她不是说是江湖中人要对他们下手吗?江湖中人这么厉害,还搞得到圣旨?
  “假的。”女孩子抬了抬眼,将手里的圣旨抖开,“不是陛下的字迹。”
  “那这……”
  “说我们造反,要让我们张家去死。”女孩子握着手里的圣旨,语气平淡中带了几分玩味。
  只是这话一出,当即将才从箱子里钻出来的张家众人吓了一跳。
  “我们几时造反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造反?”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父亲把大家放出来吧!”女孩子并没有理会一头雾水的族人,只是看了眼张大老爷,而后大步向里屋走去,“我去看看祖父。”
  屋里的木箱子已经打开了,张老天师负着手站在屋内看着她,那点禁言咒和手段困的了他一时,却困不了他一世。
  女孩子上前施施然的施了一礼:“见过祖父!”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抗旨!”张老天师怒喝了一声,向她伸手,“圣旨呢?”
  女孩子将圣旨递了过去,依旧不咸不淡的开口了:“祖父要不要试一试?您若是不立刻出现……看看假的会不会成真的?陛下会不会应下来?”
  “不必。”张老天师看了一会儿圣旨,收了起来,“我一会儿便进宫面圣。”
  “也好。”女孩子笑了笑,对他的举动显然是赞成的,虽然神情淡淡,但话里锋芒毕露,“试探君意并非明智之举,结果会让人失望的。”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张老天师抬头向她望来,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他确实有很多事没有瞒过她,但是有些事情她似乎知道的比他以为的更多。
  “祖父要替陛下去南疆救出被掳多年的延禧太后还有太子与安乐公主,但是,最重要的……是要灭除刘氏,对不对?”女孩子笑了笑道。
  虽然是问话,但她的神情之上不见半点疑问,显然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答案。
  张老天师道:“这是自然的,刘氏这种顽瘤自然是要除的。”
  “因为祖父要除刘氏,所以引来了天下阴阳术士的不满。”女孩子说道,“如今江湖阴阳术士已经盯上了我张家。”
  “那又如何?”张老天师脸上不见半点异色,目光清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我张氏该做的!”
  “祖父,你破坏这世间的规则了。”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所以,如今的张家成了众矢之的。”
  “我张昌明一生堂堂正正,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良心。”张老天师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去做。”
  女孩子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张老天师也不再多言,一甩袖大步离去。
  大门微晃,有道人影落在门前。
  “父亲。”站在屋里的女孩子叹了口气,看向门外,不多时,便见张大老爷从门外走了进来,还转身关上了房门。
  “明珠儿,有一事……”张大老爷纠结了片刻,道,“我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是指这两日让族人听我差遣的事?”女孩子笑了笑,望过来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古怪的笑意,“就是你想的那样,祖父着了我的道,在床上躺了两天。”
  居然是真的!虽然隐隐有所猜测,可亲耳听到她承认还是吓的张大老爷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你……”居然连爹都敢动手,这丫头果真心狠的厉害。
  仿佛猜到了他所想的,女孩子斜睨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了:“若是听祖父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加上那些官兵,我们张氏昨晚就灭族了!”
  “为什么会有官兵?”张大老爷惊道,“你不是说江湖中人……”
  “这要问祖父了。他做了一件事,引来江湖阴阳术士视我张氏为敌,又引来官兵与护龙卫要置我张氏于死地。”女孩子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祖父脾气太倔了,我若不出手,昨天我们就要死了,你们想死吗?”
  当然不想。这活的好好的,谁想死的?
  “明珠儿,那你赶紧劝劝爹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张大老爷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女孩子没有告诉他祖父做了什么,只是朝他看了一眼,认真叮嘱他:“父亲不要出去乱说,尤其是三叔五叔他们,至于祖父,我会想办法劝的。”
  张大老爷点了点头,应声而去。女孩在站在窗口,不多时就看到了不远处同张家几位老爷凑作一团,才让他“不要乱说”的张大老爷,果然回头就“乱说”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在屋内坐了下来。
  虽然不一定知女莫若父,可知父莫若女,对自己这个父亲,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
  女孩子说起昨晚的事只是轻飘飘的以一句“官兵出动”带过,可当亲眼所见这样的情形,张家众人还是被吓到了。
  满地官兵的尸体,周围还有好几辆遗弃的弩车,光那些损毁的连环弩,就看的人心惊胆战,若是他们昨晚在这里,死的就是他们了吧!
  不,或许还不到用弩车的地步,因为那些冲入张府的官兵就足以将他们张家众人击杀干净。特意选在中元节动手,又个个身配长刀,着战甲,想也知道是了不得的高手。
  这……还真不知道她昨晚是怎么逃出来的,又做了什么?还拿到了那份假的圣旨。
  那孩子还是那副样子,话不多,人平静的近乎凉薄,可此时,张家众人已经不再以原先那样客气疏离的目光看她了,转为欣喜以及探究。
  昨晚可是中元节啊,她居然逃得出来,还成功的击杀了这些官兵。当然,应该不是她动的手,却也一定在里头做了些什么。
  “爹已经进宫面圣了,此等恶行简直令人发指!”几位张家老爷叹了口气,相视了片刻之后,过来唤住她。
  “明珠儿,你可劝劝爹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事情从长计议啊!”
  “我会劝的。”女孩子安静的点了点头,看向他们,“届时还请父亲与三叔、五叔你们相助。”
  “这是自然。”张三爷拍了拍胸脯,此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