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颜又蘅只觉得汗水滴到了眼睛里，蜇得她发疼，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一轮圆圆的太阳挂在天上，炙热的烘烤着大地。空气里都是炎热的气流，让人呼吸间都不由得紧了喉咙。
  太阳？刚刚不是还在下雨吗？颜又蘅半眯着眼，望着天空愣神。天空清澈蔚蓝，颜又蘅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天空了。帝都的雾霾很严重，长期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望了半晌她才轻微的活动了下，才发觉身下不知道压着什么东西硌得她疼得慌。
  她这是在哪儿？
  她明明正看着自己的肉体入殓下葬啊。
  郜先生呢？
  颜又蘅艰难的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又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她刚揉完眼睛的手，胖乎乎的还有些脏。颜又蘅有些迷茫，把手掌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好久。
  手掌很小，像是两三岁孩子的手，手背上还有几个窝窝。
  正在颜又蘅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喂！走了。”颜又蘅循声回头，视线中的是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小男孩”，而她刚好跟“他”视线齐平。
  颜又蘅惊异的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看见周围的景色。
  一两层高的小楼，平房院子，路边还有枝繁叶茂的大树。而她对面躺着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个个都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顿一样，正哀嚎鬼叫，个别鼻青脸肿惨兮兮的。
  虽然颜又蘅已经不太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很快就认出来这里就是二十多年前，帝都皇城边儿上。
  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荒诞的想法在颜又蘅脑子里浮现：她是不是回到了小时候？
  颜又蘅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这一看，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的这个孩子，不就是她在郜先生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吗？
  “郜廷？”颜又蘅试探的问了一句，她的嗓音又嫩又软，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
  “嗯。”郜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酷酷的模样，回答完拔腿就走。颜又蘅急忙跟上去，她现在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儿，自然不能放过唯一认识的郜廷了。
  她一迈脚才发现腿疼的厉害，颜又蘅低头看了一下，才看到自己穿着一件碎花的小短裙，下面露出一截胖乎乎的小短腿，而她的膝盖上似乎是擦伤了，血肉模糊。
  走在她前面的郜廷头也不回，颜又蘅急了也就跟着疾跑了两步。结果还没等撵上郜廷，她倒是先踢在石子儿上，“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极狠，颜又蘅整个人被甩出去半米远。地上又全是粗砾的石子儿，颜又蘅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跟着摩擦了好大一片，火辣辣的疼。颜又蘅整个人都摔懵了，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
  郜廷已经站住了，正回身来看。
  两个人四目相对，颜又蘅下意识的眨巴着眼睛委屈的唤了声：“起不来了。”
  郜廷小小的脸蛋儿浮现上一丝不耐烦，却还是朝着颜又蘅走了过来。她伸手一把把颜又蘅从地上拉了起来，身子往下稍微一蹲，就一把把她扛到了肩上。颜又蘅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头朝下的贴在郜廷颈窝了。
  比她高不了多少的郜廷，扛着她却好似一点儿都不费力。
  太阳炽热，两个人身上都黏糊糊的。颜又蘅倒挂在郜廷身上，其实是有些难受的，但她腿疼的厉害，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顾忌别的了。肥嘟嘟的脸蛋儿蹭在郜廷t恤上，鼻尖都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郜廷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高不可攀的样子，没想到身上的气味却这么甜腻。颜又蘅抽了抽鼻子，晕晕乎乎的一颠一颠的被郜廷扛回了大院儿。
  颜又蘅好多年不曾来过，此刻猛然一见这气派的大院儿，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好
  郜廷把她放在了院门口，颜又蘅趔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郜廷就又伸手扶了她一下，颜又蘅胖乎乎的胳膊被郜廷捏在手里，恰好就捏在了她刚摔在地上被擦出来的伤口上。
  “疼~”颜又蘅叫唤了一句，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委屈的看着郜廷。
  郜廷看也不看她，把手一松一言不发，头都不回的扬长而去。颜又蘅扁扁嘴，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又在门口的水龙头那里接了点水把脸抹了抹才走进了院子。
  这座院子，颜又蘅几乎有二十来年没有再踏进来过，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童年的时光。记忆中老旧气派的建筑风格，熟悉的槐树花的气味，还有那扇开在院子左侧的家门。
  那是她的家，颜家。颜又蘅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颜又蘅顾不上破皮了的膝盖和擦破皮一身的伤，拔腿就朝着家门跑去。院子里的树荫下，正在下棋的两个老头子看见了，忍不住打趣道：“是颜家的小丫头阿蘅啊，怎么搞得一身脏兮兮的？”
  颜又蘅慌忙中回头看了两眼，大声道了句：“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又飞快的跑开了，她一路跌跌撞撞脚步不停的冲进了家门。
  刚一推开那扇雕花的木门，阳光就随着她照进了整间屋子，熟悉的檀木家具的味道夹杂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在她侧面的餐厅大圆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食物，袅袅的热气蒸腾着。
  颜又蘅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正织着毛衣的奶奶一瞧，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嘴里哄道：“哎哟，我的小乖乖哟！这是怎么啦？”老人家还戴着老花镜，满是皱纹的脸上是颜又蘅多年不曾见过的慈祥和温暖。
  颜又蘅一抹眼泪，两只小胖腿蹬蹬蹬的跑向奶奶的方向，扑进了奶奶怀里，揪着她的衣襟才哽噎道：“奶奶！”
  老人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搂住了颜又蘅，温声询问道：“阿蘅怎么啦？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颜又蘅把脸蛋埋在奶奶胸前，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奶奶，这位曾经视她为生命的老人，最后因为儿子不争气活生生被气出病来，结果没活过两个月就病逝了。
  颜又蘅上辈子和奶奶并不亲热，面对奶奶的关怀也并不上心。把这样的感情拒之门外的后果就是，在奶奶逝世后，她再也没能得到过这样的关爱，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今回到了一切都还可以重来的时候，颜又蘅感动得恨不得哭他个两三天。
  太好了，太好了！
  老人家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嘴里哼着歌儿哄道：“腿上，胳膊上都受伤啦？奶奶给你上点药好不好？”
  颜又蘅这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奶奶，只想把这幅容颜深深的记入脑子里。
  “好。”颜又蘅乖巧的埋在奶奶怀里点点头道。
  “真乖！”老人捏了捏颜又蘅肥嘟嘟的脸蛋儿，这才转身冲着后面喊了声：“小秋啊，把医药箱给奶奶提来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