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武媚的来信
作者:清九玄      更新:2023-04-23 03:27      字数:5925
  就在这时,诸葛三元忽然一拍额头,道:“哎呀,老夫想起来了,当年杨思俭的女儿好像被选为太子妃,结果被贺兰敏之糟蹋了,后来太子妃的人选才换成了裴氏。”
  诸葛南叫道:“那杨思俭还招他为婿?他脑子有病吗?”
  诸葛三元摸着短须,又道:“听说这事之后,杨思俭连上了五道奏折要处置贺兰敏之,都被皇后殿下给扣下了。”
  武承嗣默然不语,不得不说,武媚那时候对贺兰敏之是真的恩宠。
  老寺卿叹了口气,道:“后来杨思俭又找太子申冤,皇后殿下一怒之下,将杨思俭贬出京城。”
  “后来是太子于心不忍,暗暗关照,才让他得了个水军都督的官位。”
  韩成皱眉道:“这么说来,杨思俭应该恨透了贺兰敏之才对,为何还要将女儿嫁给他?”
  武承嗣想了好一会,轻轻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杨思俭一开始应该确实恨贺兰敏之,也恨皇后。”
  “一开始?”诸葛南歪着头道。
  “屠洪那帮海盗勾结的应该就是杨思俭,他一定是听说杨思俭憎恨贺兰敏之,所以当初才将贺兰敏之掳走,想讨好杨思俭。”
  诸葛南道:“对,说的通。”
  “后来杨思俭见到贺兰敏之后,不仅没有杀他,而且将女儿嫁给他,只有一种理由。”
  “什么理由?”
  武承嗣隔了一会,才说道:“他女儿一定是爱上了贺兰敏之,以死要挟,杨思俭没办法,只能依从女儿。”
  “……”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贺兰敏之强奸了杨氏,杨氏不仅不恨他,竟然还爱上了他,这真是没有天理。
  武承嗣咳了两声,道:“韩成,你知道贺兰敏之现在在哪吗?”
  韩成点道:“来到扬州后,贺兰敏之将李兄安置在城西一个小院中,我一路跟踪,发现他去了水军都督府。”
  “后来我在都督府外看到了屠洪,不敢继续盯梢,便回到李兄的小院,和他商议后,我们都觉得贺兰敏之还是有些怀疑李兄,便想怎么消除他的怀疑。”
  “然而就在几个时辰前,贺兰敏之连夜找上李兄的小院,说暂时和李兄住在一起,我觉得他很可能是想再考察李兄几天,再带他去都督府,便回来报告了。”
  诸葛南笑道:“你搞错了,贺兰敏之是被我义父瞧见了,担心殿下带人突袭都督府,这才躲到李郎将的小院里。”
  当下三言两语,将诸葛三元夜探越王府的事说了。
  诸葛三元沉声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贺兰敏之的下落,又知道是杨思俭庇护他,老夫以为咱们可以动手了。”
  武承嗣又将韩成的话详细琢磨了一会,一拍手道:“也好,既然要动手,咱们就要做好万全的布置,一定要一击而中。”
  ……
  高君会睁开双眼的瞬间,第一反应就去摸自己的剑。
  随即,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重物给压住了。
  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小弟子趴在床边,小脑袋正压在自己手上。
  这里是哪?自己怎么会在这?
  高君会皱眉回想,很快便接上了昨晚的记忆。
  他败了,彻底败给了陈硕真,最后被一名黑衣人给救了。
  高君会自从剑术大成以来,几乎没有碰到过对手。
  然而经过昨晚那一战,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天地有多么广阔。
  陈硕真、司徒信、还有那名不良人,武功全部都在他之上。
  再加上那名救下他的黑衣人,武功比那三人更加可怕,高君会只觉身前一下出现四座高山。
  “徒儿,快醒醒!”高君会摇了摇右手。
  公孙小娘迷迷糊糊抬起头,揉着眼睛道:“师傅,你……醒了呀。”
  “这里是哪?”
  公孙小娘眨了眨眼,道:“师傅,你伤糊涂了吗?这里不是你让我来的观音山大营吗?”
  观音山大营?
  高君会立刻明白了,昨晚救下自己的人一定是武承嗣的手下。
  他早就听说武承嗣赴任扬州大都督的消息,故而也带着徒儿下江南,想着帮助武承嗣剿灭火凤社。
  到扬州后,他便开始暗中调查火凤社,调查过程中发现了黑仓码头,然后顺着黑仓码头摸到了越王府。
  “师傅,你别起来,身上的伤口会破的!”公孙小娘急道。
  高君会慢慢站起身,道:“我要去见殿下,我有重要事情要向他汇报。”
  公孙小娘一边扶住他的腰,一边仰着头说道:“殿下叔叔和黑熊叔叔他们都离开大营了。”
  高君会皱眉道:“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
  高君会走到门口,推开帐帘,发现外头一片昏暗,看起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睡了多久?”
  公孙小娘板着指头数了一会,仰头道:“超过六个时辰啦。”
  高君会点了点头,四顾看了一眼,发现满眼尽是营帐和来来往往的士兵。
  “你知道昨晚是谁救下我的吗?”
  公孙小娘连连点头,道:“是吃撑叔叔的义父!”
  “吃撑?”
  “对呀,别人都叫他猪哥吃撑。”
  “是诸葛寺丞才对!”侧面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师徒转头看去,只见诸葛南和诸葛三元正走了过来,诸葛南一张脸黑如锅底。
  高君会一双目光瞬间盯在诸葛三元身上,沉声道:“是你救了我?”
  诸葛三元点了点头,笑道:“你体质倒还不错,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高君会不仅没有道谢,还冷冷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若是别人这样无礼,诸葛南早就瞪了过去,不过他很了解高君会,知道他就这脾气,便主动介绍道:“高兄,这位是我义父。”
  诸葛三元见高君会锐利的目光依然盯着自己,只得道:“老夫诸葛三元。”
  高君会这才点了点头,又道:“昨晚那名不良人的名字你知道吗?”
  “他叫杨铉。”
  “多谢相告。”
  诸葛三元笑眯眯道:“年轻人,你身体虽然不错,但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想找殿下汇报一件事情,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殿下带着军队入城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诸葛南道。
  高君会立刻转过身,和公孙小娘一起返回了营帐。
  诸葛南摸了摸鼻子,嘟囔道:“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忽然,他注意到自家义父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奇道:“义父,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很佩服你。”
  诸葛南笑道:“您也有佩服我的时侯?”
  “是啊,像你小子这样没有危机感的人,咱们大理寺估计找不到第二人了。”
  诸葛南抱着手臂道:“就知道您没有好话,我哪里没有危机感了?”
  “你看见刚才那小姑娘没?”
  “看见啦,她怎么了?”
  “你若是再这么浑浑噩噩,三年之后,她能把你打趴下,你信不信?”
  “不、不可能吧。”诸葛南失声道。
  诸葛三元冷笑道:“那小姑娘的学武天赋之高,老夫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你再不努力,三年后被她给打败时,可别怪义父没有提醒你。”
  诸葛南暗暗心惊。
  他和自家义父相处这么久,还很少见他夸奖别人的武功,就连狄仁杰和聂子云,他也总是训斥两人不用功。
  如今他竟对一个小姑娘如此称赞,莫非那小女孩的天赋真那么高吗?
  正想着,忽然间,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不用问就知道是武承嗣的大军回来了。
  诸葛南和诸葛三元一同迎到营寨门口,只见武承嗣身穿一身白甲,头戴凤翅盔,看起来虽然威风凛凛,然而脸色却不太好看。
  向后看去,黑齿常之、王方翼、韩成个个沉着脸,诸葛南心中一凛,知道事情一定不顺利。
  回帅帐的路上,众人皆一言不发,进帐后,诸葛南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不是贺兰敏之跑了?”
  武承嗣在帅案后坐下,点了点头,沉声道:“那间小院空无一人,李郎将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诸葛南吃惊道。
  黑齿常之大声道:“自然是哪里出了疏漏,让对方提前得到风声。”
  说完瞄了韩成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韩成不悦道。
  “韩将军,是不是你们露出什么破绽,被贺兰敏之给察觉了?”黑齿常之说话一向不喜欢绕弯子。
  韩成冷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不然贺兰敏之怎么会逃?李多祚好歹是个千牛卫郎将,难道还盯不住一个贺兰敏之?”
  韩成怒道:“李兄也失踪了,你怎能将责任推到他身上?”
  “一码归一码,出了问题就要担责任。”黑齿常之粗声粗气的说。
  王方翼皱眉道:“黑齿将军,我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在李郎将身上,他们若是露出破绽,贺兰敏之早就带人将李郎将抓起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黑齿常之抓了抓头,道:“如果不是他的话,还能是谁?参与这次计划的只有咱们几人。”
  说到这,目光又瞄向了王方翼。
  “你又看我做什么?”王方翼皱眉道。
  黑齿常之哼道:“依我看,很可能是你们千牛卫那边出了问题。”
  王方翼还没说话,韩成已经冷冷道:“你怎么不说是你手下左武卫的问题。”
  黑齿常之居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左武卫也有嫌疑,但左武卫是大将军的嫡系部队,你在左武卫也待过,应该知道咱们左武卫泄密的可能性极低!”
  王方翼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你的意思是千牛卫的嫌疑就很大了?”
  “至少比左武卫的嫌疑大的多!”
  武承嗣忽然用力一拍桌案,怒道:“行了,都别吵了,你们各自回帐,我要好好静一静。”
  王方翼和韩成瞪了黑齿常之一眼,一同拱手告退出去,黑齿常之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了回去,跟着告退离开。
  诸葛父子却没有离去,诸葛南上前两步,说道:“殿下,高君会醒了,说有事要向您汇报。”
  武承嗣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也好,你们随我去见见他吧。”
  来到高君会营帐时,只见师徒两人正对坐在一张小案上吃饭。
  最普通的军营大锅饭,却被师徒两人吃出一种艺术感,一口饭、一口菜,慢条斯理,绝不乱套。
  瞧见武承嗣后,高君会忽然加快速度,一瞬间便将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了,公孙小娘见师傅加速,自己也跟着加速。
  只可惜她还学会高君会吃饭的功夫,一快起来就有些慌乱,经常两口饭或者三口饭才夹一口菜。
  高君会放下碗筷,站起身,拱手道:“殿下,好久不见了。”
  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殿下叔叔,您好。”公孙小娘也顾不得吃饭了,跟着起身见礼。
  武承嗣摸了摸公孙小娘的小脑袋,微笑道:“你们在军营中住的还习惯吗?”
  高君会轻轻道:“这里是一个让人能安心的地方。”
  公孙小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自家师傅还会说出这样讨好人的话来。
  武承嗣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说道:“你有事找我?”
  高君会神色一正,点头道:“殿下,您应该已经知道黑仓码头了吧?”
  “知道,还要多谢你救出芦苇姑娘。”
  高君会沉声道:“其实当时那座码头共关押了两人,只可惜另一人我没能救出来。”
  “那人莫非是……”
  武承嗣一瞬间以为另一人是徐文清,但芦苇明明说过,徐文清跟她分开了,于是又道:“另一人是谁?”
  “是名女子,她托我给您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她们家是老实本分的船商,却因竞争对手勾结官府,将她父亲关入了大牢,她希望您救救她们一家人。”
  武承嗣皱眉道:“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骆水仙,她叔叔是骆宾王!”
  武承嗣摸着下巴思索起来,骆宾王他自然认识,可骆水仙却从来没有听过。
  顿了一下,武承嗣点头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有时间了,我会派人去调查一下情况。”
  ……
  残阳如血,秋风萧瑟,观音山上的树木大多已经凋零。
  武承嗣站在观音山半山腰上,遥望着下方的扬州城,他突然有种感觉,这座城池就像一座堡垒,他纵跑有着最强大的军队,却也无法将其攻下。
  一阵秋风吹来,吹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带来几分凉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武承嗣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清醒,一些原本令他不解的事情,突然变得条理分明,因果相连。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武承嗣头也不回道:“诸葛,又有什么事吗?”
  “殿下,您怎么知道是我?”诸葛南笑嘻嘻的靠了过来。
  武承嗣笑道:“我身边的人之中,走路走的这么急的只有你和黑齿常之,不过他的脚步比较沉重,这么急又比较轻的步子,就只有你了。”
  诸葛南笑了笑,道:“殿下,有一封长安来的信,是由一队千牛卫亲自送来的。”
  武承嗣没有回头,望着西沉的落日,缓缓道:“你知道我刚才在这里想什么吗?”
  诸葛南摇了摇头,旋即意识到武承嗣看不到,又说道:“不知道。”
  “我在想一个人。”
  诸葛南心想:“莫不是王妃殿下?”问道:“谁呀?”
  武承嗣徐徐道:“袁书同!”
  “他?您想他做什么?”
  武承嗣缓缓道:“当年姑母派了无数精干之人赴任扬州官员,都没能打破扬州局面,直到袁书同的到来,情况才似乎有了变化。”
  诸葛南道:“是啊,袁刺史也挺不容易的。”
  武承嗣转过身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袁书同究竟是如何在扬州站稳脚跟的?”
  诸葛南眨了眨眼,道:“他想必有自己的办法吧。”
  武承嗣眯眼道:“还有一件事,记得你和我说过,徐元举被送去长安之前,一直关押在刺史府。”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是越王,你会放心将徐元举关在对头那里吗?”
  诸葛南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吃惊道:“殿下,您在怀疑袁书同?”
  武承嗣点了点头,道:“本来我对他只是有些疑问,但贺兰敏之逃跑的事,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疑问。
  “可咱们的计划袁书同并不知道呀!”
  武承嗣缓缓道:“详情他确实不知道,但这次行动因为大军需要入城,所以我提前知会了他一声,命他让城门卫配合大军入城。”
  诸葛南恍然道:“也对,咱们大军入城,很难绕过他。”
  武承嗣道:“虽然我没有告诉他咱们要做什么,但这么多军队入城,他想必已经猜出来几分。”
  诸葛南深吸一口气,道:“若袁书同真有问题,那这些年……”
  “这些年他在扬州与越王相斗,只怕都是在做戏。”武承嗣冷冷道。
  诸葛南抓了抓头,道:“殿下,如果真是如此,局面就不太妙了呀,咱们不如先上奏皇后殿下,撤换掉袁书同吧。”
  武承嗣摇了摇头道:“这一去一回,太耗费时间了,不除去袁书同,想救徐姑娘就难上加难,她现在身处险地,我们不能再让她等那么久了。”
  “可袁书同是皇后殿下的心腹,深得她信任,咱们若是冒然对他动手,他到时候倒打一耙,只怕皇后要对您起疑心了。”
  “所以咱们需要用一个法子,先证明袁书同就是内鬼,只要证据确凿,姑母也没那么糊涂,自然能够想明白。”
  “您想到法子没?”
  武承嗣笑了笑,道:“本来还没有想到,但瞧见你后,我忽然想到一个计划。”
  诸葛南兴奋道:“这个计划需要我来执行吗?”
  “不是你,我是看到你后,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计划需要借助他才能实现!”
  诸葛南顿时有些失望,撇嘴道:“您说的谁呀。”
  “欧阳充!”
  诸葛南很有些奇怪,欧阳充区区一个海盗,和袁书同八竿子打不到关系,怎么能证明他是内奸?
  这时,武承嗣道:“对了,把你刚才说的信给我吧。”
  诸葛南“哦”了一声,取出一封信递过。
  武承嗣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殿下,怎么了?”
  武承嗣缓缓地说道:“陛下决定封禅泰山,而且就在两个月后,到时候我们也要过去。”
  这封信是武媚送过来的,几个时辰后,同样内容的一封信也送到了军营,却是李芷盈送来的。
  李芷盈的信其实比武媚早几天送出,然而她是让一名家丁送的信,速度自然比不过驿卒,反而落到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