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节
作者:鹦鹉晒月      更新:2023-04-23 05:23      字数:4061
  看,他多脏……所以,谁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他的样子丑陋又肮脏。
  顾君之抱紧自己的双腿,目光无神的像万千个周身抛弃的灵魂一样,大家并排挤在一起,丑陋、肮脏,然后空洞的看自己的皮。
  啊!那是谁的皮要坏了!
  “……顾君之!……”
  顾君之茫然的醒来,犹如新披了一层皮的脆弱的水晶,茫然又不理解的看着眼前换了景象的世界。
  郁初北顿时愣了一下,狂喜又那么理智的压制住一点,试探性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仿佛对待无尚珍宝一样的喊他:“迤嬴……”
  ——‘我还有字,叫迤嬴’——少年单纯又不知世事,长长的眼睫毛瞧瞧一眨,仿佛有星光要溢出来。
  顾君之看到了她眼里的光……
  郁初北笑了,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声音更加温柔带着爱意:“做噩梦了……没事了……醒了就好……”
  顾君之的手几乎下意识的从背后扣住她的肩膀,放在她肩上的眼睛血红,他的手指紧紧的,贪婪的,克制不住的想用力,将五指都扣入她骨血里,汲取这骨力量,让自己的皮鼓起来。
  郁初北吻着他的耳朵,慢慢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然后紧紧的抱着他,本是高兴的事,眼睛却忍不住酸涩,她想他了……非常想……
  顾君之感受到她的靠近,手指慢慢的松开,最后无力的垂在身侧,头靠在她肩上,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安安静静的靠着……
  ……
  翌日,早上九点的顾家别墅,安静的仿佛一座死去多年的鬼宅,带着阳光都透不进来的死寂!
  往日已经开始忙碌佣人,犹如黄粱一梦,消散的干干净净的;
  平时的欢声笑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梦中消失。
  往日舒张的枝叶,开展的鲜花,现在犹如上百年没有人整理过,带着荒凉的肆意。
  这里安静的犹如时间静止,青苔漫布。
  郁初北只是醒的晚了,却有一种寒意从脚底伸出来,让她忍不住打个哆嗦。
  郁初北心大的活动下脖子,看眼睡颜温柔,无比温顺可爱的顾君之。
  好像换了人格以后,他脸上好不容易晒出的麦色瞬间退出,透着惹人怜惜的苍白和脆弱。
  郁初北想你起来了,要让顾叔把孩子们带走,要不然就惨了,幸亏她醒的早,还没有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郁初北刚欲起身。
  顾君之骤然睁开一双纯净无波又死气沉沉的眼睛,茫然又贪婪的看着她,拽着她的衣袖不想让她走。
  郁初北觉得他更粘人了,忍不住有些愧疚,是顾成的事吓到他了,还是他觉得将她陷入危险中而不自知,害怕了……
  郁初北又躺下来,将他好似一瞬间轻了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用不能与对方称对比的身形,承担他的重量。
  外面一直静悄悄的,好像因为他的醒来更静了。
  郁初北一点点的抚着他的手臂,一边注意听了很久,没有听到孩子们的声音,没有听到吴姨的声响,想着,莫非顾管家知道了?他们还有这个先进的技术?
  ……
  技术当然不先进,但是实用,因为有上次顾成的前车之鉴,他们怎么可能再出现失误。
  他们一直在检查监控,当那样一双恶毒、怨恨、害怕、胆怯的眼睛睁开时,夏侯执屹懒惰的精神瞬间被震惊醒了,半夜两三点的困倦再也维持不住,手脚颤抖的立即通知了所有人。
  整体服务顾先生的所有人士,全部严阵以待,外围支援也瞬间紧绷了神经。
  那些天偷来的时光,一瞬间,烟消云散。
  顾彻、顾临阵已经被送走了,为了上一位顾先生增添的人手,半夜全部撤离。
  顾管家如今站在空荡荡的楼下,看着那扇一直紧锁着的门,有一种那扇门打开,顾先生就会冲出来掐死他的恐惧。
  刚刚醒来的顾先生,是带着戾气的恶鬼,咬死人的事都发生过……
  顾管家悄无声息的在别墅内消失,没有早餐、没有声音、没有往日的欢乐,就这样死气沉沉又紧张危险。
  ……
  郁初北侧着身,支着自己的头,笑眯眯的看着睫毛颤抖,就是装睡不醒的人,忍不住弹弹他的头:“都几点了,真的不起来。”声音温柔到每一个尾音,托着长长的宠爱。
  声音透过传感器,放大,进入他耳朵,顾君之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弧度,他已经逼着眼睛,透明到几乎消失的手掌从薄被中伸出来,在看不见的世界里摸上她的脸。
  郁初北没有动,任由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头,划过她的嘴角,痒痒的,带着酥麻的欣喜:“好了,都几点了,赖床上瘾了是不是。”郁初北握住他的手,前一刻还强势有力的手指,此刻仿佛雪凝结成的骨,美丽的不真实。
  顾君之不睁眼,拱啊拱的钻入她怀里,不一会被子被他自己拱落了一半,漏出他肌肉线条流畅又孱弱的背。
  郁初北帮他将睡衣拉好,顺便将薄被搭正,拍了他一下:“早餐都不吃了……”
  顾君之任性的摇摇头,将自己埋在她与薄被制造的黑暗中,贪婪的吸取温热的力量。
  “好,不吃……我们继续睡……”也是顾君之会挑时间,如果在郁初北对着他的脸几个月后,还这么能作死,绝对没有那么好说话。
  不过,现在还没有升起窗帘的午后,郁初北抱着身体偏凉的爱人,耐心的十足的任他撒娇,仿佛他每一次动作,每一个无理的要求,都那么甜,那么乖……
  ……
  “还活着吗?”
  夏侯执屹看眼走来的高成充。
  两人都已经盯了六个小时了,后者刚吃完饭回来,现在都还没有从僵硬中回过神来。
  夏侯执屹:你敢看!?在顾先生睁着眼的时候看顾先生卧室的监控!请啊!客气什么。
  高成充就是说说:“都这么久了,两人还没有腻歪够……”
  “是不是这几个月的假期给的你说话的‘勇气’。”
  471认识(一更)
  顾先生愿意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当然了不起床最好,省事,安全系数也高。
  但可能是好久没有见到顾先生,莫名的……还有点……想念,呵呵他们也是无效可就了,既然会想念这位情绪不可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砍人的顾先生,他一定是需要看脑子了。
  ……
  顾君之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贴着墙从卧室里出来,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因为排斥的环境,神情带着莫名的不安和惶恐,他不喜欢这里……这里……
  顾君之深吸一口气,这样熟悉的环境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他哭喊无望,下一刻就可能被像一盏灯一样被吊起来,烤烧、炙热、然后从内到外爆掉!
  顾君之顺着楼梯,慢慢的下来……初……初北去哪里了……
  顾君之有些恍惚,急切的寻找她的身影,他穿了一件纯棉黑色盖住手背的睡衣,下身是同款的裤子,被覆盖了全脚面的脚上还穿了一双袜子。
  他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柔软的长发落下来盖住他的眉宇,高挑修长的身体犹如一件上好的艺术品,炽烈的阳光透过枯寂的落地窗照进来,也热不透他身上的彻骨的凉意、薄情。
  郁初北正在吃午饭,看到了他笑笑,扬手对他打招呼,顺便擦擦嘴角看向他:“醒了。”
  轻快的声音为空寂、粘稠的环境瞬间注入一抹活力,无比亮眼。
  顾君之像溺水的鱼看到了大海,几瞬间加快步伐,无声的从楼梯飞下来,像一阵风刮入她怀里,像个受伤的孩子,声音急促,带着三分祈求和需要的怜悯,软绵的不像话:“我想回家……”他不要在这里……这里太可怕……
  郁初北笑着吻吻他的额头,揽住他的腰,宠爱有佳:“好。”
  ……
  叶医生觉得有件事需要提醒一下:“我们决定为顾先生做个全面检查,顾先生今天的表现大家也看到了,他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外部干预。”
  夏侯执屹:“……”
  叶医生看着他脸色继续:“顾先生前段时间没有吃药,这是影响的因素之一,还有就是顾先生离开之前,顾成对他的刺激,在顾夫人‘出事’的幻想前提下,顾先生会觉得是自己弱小造成的,会产生了应激障碍,更甚至加重被害妄想症,他这种状态面对顾夫人还好,只要脱离顾夫人,就会给他人造成极大危险,所以我们一致决定,需要带顾先生回来做个检查。”
  高成充皱着眉:“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继续吃药?”顾先生刚‘回来’很粘顾夫人,肯定不会配合检查。
  叶医生放下笔,靠坐在座椅上,看着他:“可以,你需要祈祷有可能单独面对顾先生的不是你或者两位小少爷。”
  夏侯执屹开口:“与顾夫人说医生。让顾夫人陪着顾先生做一个检查。”
  叶医生:“我们需要安保部门全力配合。”
  然后让顾夫人看看,他们是怎么给‘危险’的顾先生做治疗的吗?夏侯执屹刚不抽痛的头皮,又开始疼了。
  ……
  绿色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个耸入天际的巨大的向上的力量,仿佛支撑着整片摇曳、斑驳的世界。
  少年出身良好,性格正常的顾君在晚间让郁初北哭哭啼啼的求了几次后,身心舒畅的睡了。
  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但熟悉的床上,是新的‘恶作剧’?“初北,初北……”
  顾君之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起身走了出去。
  这间院落十分古朴,简易的围栏,少见的三间砖瓦房,往远处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耸立着两根通天的巨柱。
  顾君之看呆了,但好像又很熟悉,丝毫不觉得奇怪,风吹过,周围却没有任何声音,连草伏低的声音都没有。
  “初北……郁初……”
  一位露着獠牙小婴儿凭空浮现出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镜,周身皮肤泛青岛近乎透明,他不管不顾的快速向那座房子撞去,毫无以为被浮现的金沙弹了出去,朦胧的金沙在整座院落上空骤然浮现流转,又随着震动的消失,而归于虚无。
  顾君之看着地上打滚的‘人’,记忆像猛然被注入进能量,瞬间响起这里是哪里了。
  他好像本来……就住在这里……
  青面獠牙的婴儿,气喘吁吁的缓缓的靠近院落,又在距离一拳的位置缩卷着停下来,缓解虚弱的身体。
  但看得见的温暖,明明很近却像隔着认知的另一个维度,他根本吸取不到一点光。
  青面獠牙的婴儿着急,这种焦急侵入他不完整的意识,让他再次张开了獠牙。
  顾君之走过去,蹲下身。
  青面獠牙的婴儿立即扑起来要咬死他。
  顾君之一只手轻易的按在他身上,将他在土里。
  小家伙本来想挣扎,但一直对他来说轻薄渺茫的温热缓缓的侵入他身体,让他下意识的伸展四肢发出婴儿吃饱喝足的嗯嗯声。
  躺在地上的婴儿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像是干煸的苹果重新倒带回水润诱红的时候,虽然眼前的婴儿再饱满也一样难看。
  顾君之收回手,站了起来。
  白衣少年像往常一样,正在河边钓鱼。
  黑衣少年没有出现。
  倒吊着的少年迎着风,像晾晒的衣服,随着风的方向,随意的摇摆。
  顾君之走进了,在看到白衣少年的一刻,他像从弱小到成熟的个人,被解封了存在的意义,中皱着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