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华有些气苦。
  眼前这位是魏局的儿子，他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知道肖院长跟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不过李庆华没问，而是闻言说道，“姜主任饭都没吃完，一听说手术没做下来，这不都上车准备过去了么。救人如救火，一定会尽力的。”
  周从文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对肖强的了解更深了几分。
  真心是能从临床到机关当上院长的人没一个简单，肖强，嘿，肖强。
  周从文努力回忆上一世肖强是什么时候得的马上风，但不管怎么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
  毕竟他不是沈浪，对各种八卦不是很在意。
  如果是沈浪重生的话，不光是日期，怕是连几分几秒都能张嘴就来。
  远处李庆华简单和魏局的儿子交代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上车，周从文坐在副驾的位置扎好安全带。
  “从文，把握大么？”李庆华问道。
  “我又上不去手术。”周从文微笑，“主任你这话问的。”
  “不开玩笑。”李庆华很认真的说道，“就咱们的设备，我觉得能做下来的可能性约等于零。虽然我知道你没接触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肯定能行。”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难道和柳小别一样，都是女人的直觉？周从文想起柳小别，开始用脚抠车副驾位置的地面。
  真是好尴尬，虽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一想到柳小别就会想起公主抱。还真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啊。
  见周从文一脸沮丧，李庆华有些不解，做不了就做不了呗，又不是每一个医生什么都能做，周从文何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
  “从文，别沮丧。现在最起码还有办法试试，我刚上班的时候遇到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必死无疑。”李庆华叹了口气，“再说，你不会做不是正常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周从文一怔，马上知道李庆华想错了，误会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他没解释，只是默默的琢磨用透视机器这么原始的东西怎么完成手术。
  虽然操作的难度极大，但难不住周从文。
  上一世他去边疆支援的时候遇到过一些需要做介入手术的患者。
  耗材之类的很容易解决，只要周从文一句话，奥利达的地区经理差点没把库房给搬空喽。
  但边疆硬件有限，没有dsa机器，周从文就靠着透视机半年时间做了几百台肝癌介入、脑梗心梗溶栓、心脏支架、主动脉支架等等手术。
  如果说有人介入水平比自己高，周从文是承认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从文不认为老子天下第一。
  但用最简陋的机器完成手术，周从文觉得没人做的比自己更好。毕竟那种经历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做的。
  经过重生之后一系列的手术训练，周从文的技术已经恢复了至少七成，用透视机下一个升主支架难度不大。
  来到医院，李院长和肖院长站在住院一部门口等着他们。
  两人表情严肃，带着一丝忧虑。
  周从文其实蛮好奇的，上一世他们到底是如何披麻戴孝给魏局送葬。
  但死人这种事儿么，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就不去救治。他们的运气真好，周从文心里想到。
  周从文随即变成小透明，看着两位院长热情的迎接姜主任，一路拍着马屁、说着抱歉的话来到透视的操作间。
  “小姜，你终于来了，刷手上台。”苟主任已经等了很久，他见姜主任进屋，连忙说道。
  “嗯。”姜主任沉默寡言，也不多说，立马去刷手。
  放射科没有标准的刷手间，有护士打开一瓶盐水，但马上被肖强抢过去。
  他亲自给姜主任倒水刷手。
  这回轮到姜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刷手、穿衣服上台，两位主任几乎代表着省内血管介入最强的力量，开始做手术。
  周从文站在操作间的角落里看着屏幕，透视机器比上一世自己在边疆用过的好多了，分辨率很清楚，虽然不能调节体位，没有术中ct辅助，但也足够。
  猪尾巴管下进去，但位置有问题。
  因为没有c臂，无法旋转，位置是能估计。
  无论是苟主任还是姜主任都很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光是第一步操作就出现了大问题。
  第333章 传说中的搭把手
  即便是省内最高水准，连助手都是医大二院的主任，可手术依旧做的磕磕绊绊，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手术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将近一个小时后，苟主任累的双腿打晃，有气无力的走出透视间。
  “不行。”苟主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腿在无意识的自动颤抖。
  苟主任的样子谁都能看出来，已经筋疲力竭，到了极限。
  李院长和肖院长的脸惨白惨白的，他们虽然早就有准备，可是毕竟在里面忙的人是全省技术实力最强的人，还抱有一定希望。
  听到苟主任这么说，所有希望全部幻灭。
  李院长差点没哭出来，他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苟主任坐在椅子上，双腿颤抖的不成个数，也知道为了做这台手术苟主任拼尽了全力。
  穿着铅衣做手术，就像是战士全副武装急行军一样。体力不够，根本坚持不下来。
  苟主任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天在里面一连做了3-4个小时的手术的确濒临极限。
  现在苟主任的状态极差，别说做手术了，李院长甚至怀疑他能不能站起来。
  “苟主任，那怎么办啊。”肖强小声问道。
  “肖院长，你去和患者家属说一声，拼一把试试，能到医大一就算是赢。咱们这面的器械太差，连dsa机器都没有，手术根本没法做。”
  苟主任一口气说完，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是死了一样。
  肖院长无奈，看了一眼大院长。
  李院长根本不看肖强，他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肖强身上。
  狗日的把魏局拉来住院也不和自己汇报，出事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去和患者家属往死了交代的事儿肯定让他去做，自己才不背锅。
  肖院长无奈，“那这面……”
  “进去个人，和小姜一起撤管子吧。”苟主任有气无力的说道，“准备120急救车，不肖院长你要和患者家属往死了交代，车上出事的几率大于90%……不，大于99%。”
  肖院长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
  “我去搭把手。”周从文淡淡说道。
  李庆华的眼睛一亮，陈厚坤本来都困了，忽然听周从文这么说，一下子精神起来。
  搭把手，竟然又是这句话。
  周从文走到苟主任身边，温和说道，“苟主任，麻烦把铅衣脱下来吧。穿着根本歇不过来，喝口水，辛苦了。”
  苟主任无力的挥了挥手，根本没注意是哪个小医生跟自己说话。
  所有小医生都是蝼蚁，根本不配拥有姓名，只知道他们是小医生就足够了。
  至于拍马屁的话，苟主任也没往心里去，听的太多，根本走心。
  在周从文的帮助下，苟主任把铅衣脱掉。
  “小周，你去刷手。”陈厚坤接过铅衣和周从文说道。
  “嗯。”
  见他去刷手，滕菲好奇的问道，“老陈，你说小周真的行？”
  “不知道啊。”陈厚坤压低了声音和滕菲耳语，“不过从前小周给我配台的时候都说搭把手。”
  “介入手术和你们外科手术不一样，操作更精细。你看导丝多细，比胸腔镜的难度还要大。而且条件也不行，我心里很矛盾。”滕菲说道。
  陈厚坤清楚滕菲滕主任说的矛盾是什么意思，理智上想手术根本做不下来，但偏偏觉得周从文可以。
  他讪讪的笑了笑。
  周从文刷手出来，陈厚坤帮他穿上铅衣，随后周从文消毒穿无菌衣。
  这待遇，赶上帝都的大教授了，滕菲看的好笑。老陈也是，怎么就当真了呢。
  周从文走进操作间，戴上手套，“姜主任，我帮你搭把手你再试一试？”
  姜主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他很沮丧，患者转运去医大，一路颠簸，死亡的概率太高。
  一名医生最看不得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患者死，自己却因为某些客观条件无能为力。
  “不可能啊，那好遗憾。”周从文站在术者的位置，手里拧着猪尾巴管，淡淡问道，“姜主任，我看猪尾巴管始终甩不进去升主动脉。”
  “是，患者的血管有些异常，加上局部胸主动脉动脉瘤太大，操作起来的难度……唉。”姜主任有些沮丧。
  “哦，我觉得操作略有商榷。透视机没有c臂，透视的角度和平时用dsa机器做手术的角度有些差别。比如说甩猪尾巴管进去，手腕要往下压15-20°，进的一瞬间注意力度的控制。”
  “……”姜主任一怔，这是在给自己讲课么？
  “喏，就像是这样。”周从文一边操作猪尾巴管，一边和姜主任说道，“没有dsa的屏幕，只能靠盲操，这个技术掌握不掌握都行。”
  说完，周从文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外面给线。
  透视机和dsa机器不一样，正经做介入手术的dsa机器术者随时踩线。而透视机……真是一言难尽。
  姜主任有些不高兴，但刚刚吃饭的时候见陈教授和滕菲滕主任对这位小医生都很客气，他也不愿意发火，而是沉声说道，“还给什么线，把猪尾巴管拽出来就行。”
  “进去了啊，准备造影。对了，麻烦你扶一下，我出去看一眼影像。”
  “……”姜主任傻了眼。
  进去了？！扶一下？！
  小周医生确定没和自己讲黄段子？这特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飙黄段子。
  姜主任格外的不高兴。
  但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三院的这个周医生刷手进来，站在术者的位置上一顿哔哔，然后说了两个荤段子就特么出去了，真是够呛。
  现在医生的水平哦，可是太参差了。
  姜主任不理解陈厚坤和滕菲为什么对这名小医生青眼有加，他见周从文转身出去，脑海里想了很多念头，随手把猪尾巴管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