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唐黎并不知情。
  宋柏彦也从未提及。
  但宋柏彦和李灏之间显然有着不少私下往来。
  唐黎反问：“谁说我要生二胎的？”
  电话那头出现短暂的静默。
  听筒里再传来声音，却已换成李灏：“李氏嫡系只剩你一人，责任也好，义务也罢，长房一脉，不能断在你这里。”
  唐黎并不认同这样的嫡庶观念：“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一个有能力的家族继任者，才能带着李氏走得更远，倘若只看重血脉亲疏，谁又能保证，长房所出一定就有着卓越的才干。”
  如果李承宇还活着，唐黎不会对李家这些家规多加置喙。
  然而事实上，长房只剩下她这一位外嫁女。
  说白了，李氏嫡系早已无人。
  有些话唐黎两年前就言明——
  【能者居之。】
  现在她还是这个态度。
  前方既已无路，何不绕道而行？
  也许绕行的道路多有坎坷，未尝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她看来，孕育子嗣是爱的延续，而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工具人。
  唐黎当然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过于感性化。
  在家族的利益面前，男性往往能做出更理性的抉择，李灏这种后继无人的忧愁，也只有同为宋家家主的宋柏彦才能感同身受。
  唐黎不是没猜到李灏的打算。
  就算她现在生下二胎，培养成才至少二十五年。
  李灏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所以，李灏必然会先从旁支选一位家主，也会与对方约定, 将来等她的孩子长大, 再让对方将掌家权归还于长房。
  按照李伶所说，李阮就是李灏为她孩子选定的跳板。
  唐黎对李家的嫡长子继承制提出质疑，李灏非但没有反驳她，反而表示了认同：“你说得没错, 长房的孩子不一定就比旁支的优秀, 所以，孩子父母的基因至关重要。”
  唐黎：“……”
  李灏又道：“一个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孩子, 打小就会表现出不凡, 譬如小花。”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唐黎嗅到一丝危险的讯号。
  意识到李灏还没放弃二胎计划, 唐黎的态度也强硬起来：“我和宋柏彦婚前就说好, 只生一个小孩，既然你们有过约定，你可以去问问他，肯不肯让宋小花改姓李。”
  李灏听了这番话, 并未觉得被冒犯。
  这通电话是唐黎先挂断的。
  李灏握着手机, 旁边李阮已为唐黎说项：“作为母亲, 阿黎的反应, 情有可原。”
  李氏的根基在暹国, 一旦转移资产去s国, 恐会元气大伤, 所以, 那个孩子未来接手李氏家业, 想来会留在暹国。
  对唐黎来说，等同于骨肉分离。
  父母在, 不远游。
  是大多数s国人的观念。
  所以，唐黎不答应, 也在情理之中。
  “不着急。”李灏把手机递过去，心里不是没有plan-b, “她要是实在不想再生，也没关系；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 将来小花那里, 不是不能争取。”
  李阮：“……宋总统会同意？”
  毕竟那是他的长女。
  做父母的，对待人生中第一个孩子，总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李灏双手覆着拐杖头，尔后道：“你表妹说得没错, 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家长不好再搞一言堂, 孩子自己要是愿意, 可不得尊重她。”
  李阮：“…………”
  宋柏彦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准备搞背刺，晚上一回到主卧，在房门口遭遇了人肉‘拒马’。
  一袭米色连体服的宋小花，胖脚丫踩在地毯上，一头呆毛还带着水汽，肉乎乎的小手撑在门框上，手背处, 五个可可爱爱的小窝, 瞧见爸爸来了，她张开了小嘴：“爸爸, 不进。”
  话音落下，也被爸爸抱了起来。
  小丫头一到爸爸怀里，当即就叛变：“妈妈, 拦。”
  说着，一双小手捧住爸爸的脸，献殷勤：“小花，爸爸，睡；妈妈，自己。”
  寥寥几个字，已经把自己和爸爸划为一国。
  宋柏彦抱着女儿进房间，发现床上已划分出了‘楚河-汉界’，床头柜上，他原先看的《纽约客》，已被换成一本《楞严经》；至于搞出这些名堂的人儿，正从洗手间里出来, 径直爬到床上，手指着那床海蓝色的薄被：“以后你跟宋小花一起睡，我睡左侧。”
  不等宋柏彦作出反应, 已有马前卒奶声奶气地应下：“好！”
  唐黎：“……”
  她差点忘了。
  这是个爸宝女。
  跟爸爸睡，恐怕求之不得。
  然而，话已经放出去，再反口就会落下风。
  干脆眼不见为净。
  扯过被子，唐黎才背对躺下，头发被拽了一下。
  “妈妈。”
  小家伙唤了一声。
  唐黎没理。
  “妈妈。”小家伙继续。
  唐黎开启耳背模式。
  没过几秒，一只肉肉小手覆上她的面颊，又是一声唤：“妈妈。”
  确定宋柏彦进了洗手间，唐黎才回头，瞧着坐在宋柏彦枕头上的宋小花：“干嘛。”
  小家伙迅速地爬过来。
  见宋小花拼命往自己头上攀，唐黎也不再把这个小叛徒拒之‘千里’之外，主动抱过孩子，“不是最爱你爸爸，怎么又跟妈妈好——”
  话未说完，唐黎就闻到一阵臭味。
  宋小花坐在她妈身上，放了一个山路十八弯的连环响屁。
  唐黎：_(┐「e:)_
  煮一锅螺蛳粉也不过如此。
  小家伙放完屁，当即爬离唐黎的胸口。
  唐黎：…………
  宋柏彦上完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婴儿床被移至房门旁，宋小花正抓着护栏站在床上，俨然是流放犯人的待遇。
  一见着爸爸，宋小花就不怕了。
  唐黎看宋柏彦又把女儿抱到怀里，正想说‘就让她睡门口’，先听见孩她爸与宋小花说话：“是不是又欺负妈妈了？”
  唐黎：“……”
  什么叫又。
  她有那么菜鸡？
  不就一操着尿不湿的人类幼崽。
  唐黎刚想反驳，才一张嘴，却迎上宋柏彦含笑的目光，很温柔，瞬间止了声。
  尔后，也被宋柏彦询问：“又跟孩子置气了？”
  “谁说是宋小花。”
  唐黎想到二胎的事，又有点来气。
  ——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