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84节
作者:白鹿谓霜      更新:2023-04-27 12:51      字数:6556
  惠娘几个看了,都暗自在心里想,真是贴心的小郎君,这要是亲生的,可就再好不过了。
  娘子如今事事都好,唯一一件,便是膝下子嗣空虚,这对新妇而言,可是大忌。也亏得老夫人和永嘉公主都不提这事,她们这些原就跟着娘子的旧人,才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宫里的帖子果然来了,除了一贯要去的老夫人和永嘉公主,皇后派来的宫人,还特意点了江晚芙的名,笑眯眯和气道,“……娘娘道,都是自家人,早该见一面的。”
  话都这么说了,人家好歹是皇后,自是没有回绝的份了。因头次进宫,惠娘几个很是紧张,翻箱倒柜,连进宫那日要梳什么头发,都商量了好久,江晚芙自己倒还好,没紧张得睡不着,可能跟陆则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他几分镇定从容了。
  很快到进宫那日,天公不作美,早起就是阴雨连绵的天气,空气里湿腻腻的,推开窗户,雨水滴答滴答地,沿着翘出来的屋檐,一连串地滑下来。
  江晚芙梳洗好,从内室出来,陆则还没去刑部。他如今是刑部尚书了,虽说上官要以身作则,但实际上,就是不去点卯,旁人也不敢管他,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是严以律己的,几乎没有放纵的时候,但今日早都过了卯时了,他却还没有走。
  看到她被仆妇簇拥着,从内室出来,陆则走了过去,忽略一屋子的仆妇丫鬟,径直牵她的手,温和道,“我送你过去。”
  夫妻俩到了影壁,没坐一会儿,老夫人和永嘉公主,也一前一后地来了。婆媳三人上了马车,马车朝前动了起来,江晚芙撩开帘子,看见陆则还在侧门处站在,像是在等她们走远一样,一直远到看不见了,惠娘怕她受寒,催她放了帘子,江晚芙才松了手。
  马车走了很久,江晚芙都困得靠着惠娘的肩膀,打了一会儿盹。
  不一会儿,就被惠娘轻轻推醒了,“夫人,该下马车了。”
  江晚芙忙打起精神。春天本来已经不冷了,但今天下雨,还有些冷风,惠娘就还是给她披了件藕粉的绸面披风,扶着她下了马车。
  有老夫人和永嘉公主在,受怠慢是不可能的。宫里是这天底下,最拜高踩低的地方,没眼力见的,早就死了几十遍,连尸骨都找不着了,能活下来的,都是人精。一看是卫国公府的马车,原本站在一边,只是吩咐宫人办事的掌事姑姑,立马亲自迎了上来,说话客客气气,面上笑吟吟地屈膝行礼,然后就引她们朝里走了。
  有被巴结的,自然就有被怠慢的。像卫国公府,那是整个大梁一等一的高门,谁都高看一眼,至于同为国公府的成国公府,本就一代不如一代,想争军功,又怕死,想考科举,又吃不了十年寒窗的苦,也就靠着祖宗的荫庇,混着日子罢了。又因太子的事情,招了皇帝的不喜,自己儿子不舍得打,但对臣子,宣帝可不会多宽容,虽没有明说,是成世子带坏了太子,可也隐隐表现出了厌弃。
  连着好几回,各府都得了赏赐了,唯独落了成国公府。皇帝都厌弃了的,旁人自然都避之不及,生怕沾着什么脏的烂的。
  成国公夫人和成世子夫人下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宫人来引路。在雨里站得鞋袜都湿了,还是仆妇给被留下的管事嬷嬷塞了银子,说了好话,才被指了个脸嫩的小宫人。
  但就是这样,婆媳俩也敢怒不敢言,看看被掌事姑姑殷勤引走的卫国公府家眷,前后簇拥着众多仆妇宫人,再看看自己的境地,同为勋贵人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到底,还是自家男人无用。
  到了宫殿,就很热闹了。
  皇太女的生辰,皇后是大办了的,宫殿里金碧辉煌,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了。碧瓦重檐,雕梁画栋,宫门是开着的,正对外是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湖,湖上白玉回廊和栏杆。碧绿荷叶攒着尖尖的粉白荷苞,这样的时节,也不知宫中花匠如何侍弄的。
  皇后和太子妃还未到,自然不到正宴的时辰,矮桌上只摆了茶水和糕点,但也摆了整整一桌子,素点十六样,荤点十六样,金盏银杯。味道如何,还不知道,但光看卖相,是很叫人赏心悦目了。
  江晚芙初次入宫,也有些好奇,环顾四周,看过后,也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了。
  终于,孙皇后和太子妃来了。皇后在前,太子妃缀在其后,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戴着金项圈,穿着珍珠鞋,下巴尖尖的,被孙皇后牵着手,一步步朝前走。
  众人行礼,皇后道起,生辰宴才算是开始了。宫人快而不乱地撤下糕点和茶水,换了御膳上来,但说真的,宫宴上的御膳,也真的就只有面上好看而已,可能是天不好的缘故,御膳房怕菜冷了,贵人吃出毛病来,上的都是炖菜,炖得又烂又水,江晚芙只动了一筷子,就失望极了。
  好在她也不饿,便端起茶杯喝茶,就很少动筷子了。
  头先说过,卫国公府是大梁一等一的勋贵高门,且还有永嘉公主这个皇帝胞姐在,婆媳三人,自是排在最前,只在太子妃之下,离高位的孙皇后,其实很近。孙皇后也没怎么动筷子,说了几句话,听了命妇们恭贺皇太女生辰后,便朝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心腹嬷嬷屈膝颔首,很快弯着腰,来到江晚芙身边。
  江晚芙早有准备,并不紧张,跟着那嬷嬷过去,按照规矩,给皇后行了礼,声音不快不慢地,“臣妇拜见娘娘。”
  孙皇后则居高临下,垂眼打量着江晚芙。哪怕心里不喜,她也得承认,江晚芙是极美的。穿着一身沙绿对襟织金衫,珍珠白的幅裙,身形纤细娇弱,细细的手腕上,挂着只碧绿的镯子,衬得手腕极秀气。最为扎眼的,是那一截脖颈,简直欺霜赛雪一般,立领处扣着的如意结,非但没能阻拦住旁人的视线,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惑人。
  孙皇后虽不是男子,却一辈子都在琢磨男子的心思,乃至于比男子更了解男人的喜好。这种女子,哪怕穿得再齐整端庄,也只会勾得男人,想要一一剥去她的裙衫。
  难怪……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却能入了陆则的眼。
  这些念头,对孙皇后而言,也不过只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做出平日里贤惠皇后的样子,和善笑了一下,示意嬷嬷上前扶人,边纡尊降贵,握住江晚芙的手,温声道,“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原就想瞧瞧你的,不过一直不赶巧,今日才见着,果真是极好的。老夫人同皇姐,果真是慧眼识珠,我看了都喜欢,恨不得留在身边了。”
  陆老夫人听到皇后的话,面上神情一点没慌,也笑着开口,“娘娘过誉了,她年纪小,乖顺是乖顺的,只是不经事,既聘了回来,臣妇和公主,也当女儿教着。哪里比得过太子妃,贤良端庄,蕙质兰心,娘娘有太子妃陪在身边,才是真正省了不少心力。”
  孙皇后面色微微一僵,顶着永嘉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的目光,也只点了点头,“太子妃是极好的。”
  坐得近的命妇,便开始赞起太子妃的贤良。至于江晚芙,则被带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坐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她也不迟钝,刚才孙皇后说那话,是想把诏她进宫这事,过了明路。命妇一般是不进宫的,不管怎么说,后宫是皇帝的地盘,哪有命妇成日进宫的,万一哪一日撞见皇帝,再要命些,被碰了身子,怎么办?
  但皇后总归是皇后,是有些特权的。在宫中无趣,也会诏人进宫说话,至于这个范围,就很有些宽泛了。一般是召见娘家的人,母亲嫂子之类的,最是常见,再多些的,就是上了年纪的低品级的命妇,也是为了避嫌的缘故。
  大梁的皇后,出身都不如何,摆明了皇帝是不想朝臣走后宫的路子,懂得皇帝心思的人,自然就不会上赶着往皇后身边凑,毕竟,皇后也就在后宫说得上话,前朝的事情,是半点插不上手,何必自讨没趣。
  江晚芙当然是属于,那种最不适合进宫随侍的类型。她年轻,且生得貌美,夫君又是炙手可热的卫国公府世子兼刑部尚书,皇后要她进宫随侍,摆明是拉拢的心思。
  连江晚芙都猜得到,永嘉公主和陆老夫人,更是不必说,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岔了过去。
  宴席继续,众人低声说着话,忽的,一个太监走了进来,皇后看见来人,是宣帝身边的高思云,孙皇后面上一激动,朝他身后看去,却没看见她最期待的人,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高思云走进来,清秀的面上挂着笑,让人看了,哪怕知道他是最低贱的宦官,也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他撩起袍子,在正厅中跪下,恭谨道,“皇太女生辰,万贵人有喜,双喜临门,陛下龙颜大悦,特赏玉如意一柄……”
  孙皇后只听到那一句“万贵人有喜”,接下来的话,却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了。时隔多年,后宫居然有妃子,怀了身孕?
  第111章
  殿外雨下得愈发大了,豆子大的雨,砸得荷叶乱动,被围在其中的粉白荷包,却是遭了殃,没一会儿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
  江晚芙坐在祖母和永嘉公主身边。
  刚刚內侍传话,说万贵人有孕,孙皇后是个贤德人,很是高兴,一个劲儿地赞万贵人给皇家开枝散叶,而后还说身为中宫之主,该过去看看,说完,就抛下一屋子的宾客,去探望怀有龙胎的万贵人了。
  这样做,贤德是贤德了,只是被抛下的太子妃和皇太女,瞧着就有些可怜了。不过,这些也轮不到江晚芙操心,太子妃还是很得体的,看雨下得大了,风把轻纱都吹起来了,就把大家请到暖和些的偏殿里了,她亲自作陪着。
  “要是觉得闷,就去殿外吹吹风。”陆老夫人看了眼阿芙,低声同她道。偏殿里点了香炉,又因为下雨刮风的缘故,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宾客身上各色的香粉脂粉,夹杂着浓郁的龙涎香,的确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江晚芙也没推辞,她喝多了茶水,也正想去趟净室,便答应了下来。
  她带上惠娘,出了偏殿,去了趟净室,沿着庑廊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皇太女。小小的人儿,站在栏杆边上,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下人。她伸着手,去接庑廊边落下的雨,孤零零的,看着很可怜。
  江晚芙迟疑了一下,带着惠娘走了过去,给身份尊贵的小娘子行了礼。皇太女倒是挺有规矩的,点点小脑袋,道,“免礼。”
  江晚芙直起身,本来就该走了,可是想起她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些不放心,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伺候您的嬷嬷呢?外头风大,您不要受寒着凉了。”
  皇太女被问得愣了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她其实是自己溜出来的,今天是她生辰,可是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真的跟她说一句,生辰喜乐。母妃忙着操持,父王她也没看见,嬷嬷说,大家都是来给她过生辰的,她本来有些高兴的,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不是,大家都在和皇祖母说话。然后,皇祖母也走了。
  母妃让嬷嬷抱她去暖阁休息,她没睡着,听见嬷嬷们在外头说,她要是皇太孙就好了。
  想到这里,皇太女有点委屈地抿抿唇,摇摇头,不作声了。
  江晚芙更不放心,就叫惠娘去找嬷嬷,自己陪着皇太女,看到她手上还湿着,就蹲下身,柔声道,“您手上湿着,臣妇跟您擦一下,好不好?”说罢,等身份尊贵的小姑娘点了头,才伸了手,用帕子细细给她擦干了手。
  惠娘很快找了嬷嬷来,嬷嬷看见皇太女,也被吓得不轻,忙匆匆谢过江晚芙,抱起皇太女,就回暖阁去了。
  江晚芙等她们走远了,又透了会儿气,才回了偏殿。
  ……
  同一时刻,陆则也在宫内。
  他坐在偏殿,喝着清茶,角落里的香炉正燃着,是他很熟悉的龙涎香。小的时候,他在宫里念书,闻得最多的,就是这个香味,宣帝喜欢用,各宫便也都跟着点。不过,陆则不喜欢这个味道,他更喜欢江晚芙身上的香,很难找一个词来形容,好像一直是变的,但变来变去,好像都是她的香味,沾染了他身上的墨香。
  陆则出神想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就有內侍推门进来,恭敬道,“陆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陆则捋顺了袖子,嗯了一声,起身出了偏殿。进了殿,便先道,“微臣恭喜陛下。”
  梁宣帝当然是很高兴的。一来,宫里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了。皇室子嗣一贯称得上是稀缺,宣帝那一代,就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姐弟二人关系才能这么好。宣帝膝下,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一子二女罢了。二来,宣帝沉迷修道,为的不过是延年益寿,人到中年,竟还能让妃嫔孕有龙胎,岂不正说明了他的龙精虎猛。
  所以,刚刚得知消息后,他连汇报正事的外甥都抛下了,兴冲冲就去看万贵人了。
  这会儿看见外甥,宣帝那股子毛头小子的兴奋劲儿,倒是过去了,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状似轻描淡写地道,“万贵人年纪小,身边的人也不经事,这点子小事,也闹得大动干戈。刚才的事,你继续说吧……”
  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宣帝已经没什么心思仔细听了。
  陆则也三两句把话说了。说过正事,宣帝的兴致上来了些,说起陆则幼时,“……你刚进宫念书时,才这么点高……你那时还跟太子闹得不高兴,你不理他,他却处处招你,朕那时候还把太子喊过去,骂了一通,说他不懂得兄弟孝悌,罚他抄弟子规的孝悌篇……”
  陆则也是一笑。他在外人面前,是难得笑的,宣帝常说他过于规矩。陆则道,“臣那时年幼懵懂,如今想想,实在不该。太子只是想同臣玩,只是用错了法子,并无坏心。”
  宣帝听到这里,倒是一愣,摇摇头,“朕还以为,你同太子不亲近,倒不想,你还替他说起话来了。”
  陆则低头,看了眼茶盏里浮起的茶沫,语气坦荡地道,“为臣者,忠于陛下,自不该同太子太过亲近。也并非说情,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宣帝听了这话,倒很是高兴。他以前最信任的是胡庸,结果胡庸被都察院和大理寺给弄下去了,他虽仍想用他,但也不得不缓个几年。手边无人可用,自然就想到了陆则,他既是他的外甥,又忠心耿耿,懂得揣测圣意,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令他满意。
  可能是万贵人有喜,让宣帝念起了父子旧情,又或者是陆则的求情,总之陆则走后,宣帝坐了会儿,叫了高思云进来,“你去安排一下,朕去趟东宫。”
  高思云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帝,凑趣道,“今日是皇太女生辰,陛下突然亲临,太子必然惊喜。”
  宣帝本就心情好,听了这话,倒是笑,“就这么办,不必知会东宫了,朕直接过去。”
  ……
  是夜,立雪堂里,江晚芙同陆则已经躺下,灯都已经熄了的。
  一片雨声之中,有人匆匆从月门处进来,叩开了门。庑廊下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江晚芙,她被惊得动了一下,就被陆则抱住,他的肩膀宽厚,胸膛是温热的,结实有力的臂膀,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江晚芙缓了一下,慢慢坐起来,轻轻地问,“夫君,怎么了?”
  “我也不知。”陆则摇摇头。今晚守夜的纤云,已经进来点了蜡烛。灯芯被点燃,豆大的火苗一窜,屋里顿时有了亮意。
  纤云屈膝,“是常宁护卫长。”
  陆则嗯了声,安抚一般摸了摸江晚芙的侧脸,下了榻,抓了架子上放着的黑色大麾,出去了一下。
  江晚芙趁着这空隙,便起身吩咐纤云,给陆则准备衣裳,要是没什么事,常宁肯定是不会来后院的。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纤云刚把衣裳准备好,陆则便回来了。他的神情倒很寻常,解下斗篷,看了一眼纤云,纤云就规规矩矩出去了。
  江晚芙看他回来,就想下榻,脚刚碰到鞋子,陆则几步就迈到跟前,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回了榻上,他低下头,替她理了理碎发,低声道,“宫里出了点事,我要进宫一趟。你安心在家里睡,要是睡不着,叫惠娘来陪你。”
  江晚芙一听是宫里的事情,就怕是自己耽误了陆则,也不敢多问了,怕她一问,陆则还要跟她解释。虽说陆则做事,一贯是心里有数,但她又知道,他对她,却是有着超出一般的耐心,就忙道,“好,衣服我已经让纤云准备好了。”
  陆则嗯了一声,安抚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后颈,起身更衣,很快出了内室。
  江晚芙被这么一折腾,自然是什么睡意都没有了,索性拥着被子坐着,听着外头的雨声。雨下得很大,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大,还夹杂着几声震天的春雷声。
  雷声太响,震得她心里有点慌。
  但其实,傍晚的时候,就开始打雷下雨了,她那个时候,一点害怕都没有,靠在陆则怀里,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好像在他身边,什么害怕、惊慌之类的情绪,都会主动远离她一样。
  江晚芙胡思乱想了一通,惠娘就匆匆进来了。有惠娘陪着,江晚芙倒是略微有了些睡意,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深,胡乱做了几个梦。
  好像是梦见打雷下雨,她在一个屋里,四周的摆设很陌生,既不是她熟悉的立雪堂,也不是她在苏州曾经住过的院落,什么都是陌生的。
  她在给什么人烧纸钱,铜盆里火苗窜动着,做成铜钱样式的纸币,被火舌一灼,立刻烧得只剩下灰。有夹杂着雨水的风吹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很冷,甚至是有点疼的,但她好像没感觉一样。
  江晚芙有点茫然,她在给谁烧纸钱啊?
  这个梦很快结束了,几乎是没有间隔的,江晚芙接着做了第二个梦。
  她看见自己,坐在梳妆镜前,一个仆妇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发。江晚芙想看看那个仆妇是谁,却好像不能动,直到仆妇给她梳好头发,扶她起来,她才看见那个仆妇的样子。
  她是没有脸的……
  虽然梳着妇人的发式,但整张脸都是模糊的,她看不见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但却听得到她的声音,细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