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挺好的吧……？”小周结结巴巴道，“跟巫宇昕不、不相伯仲？”
  “……”疏宜转回身去，无声叹息，“夏熔已经演得很好了，起码比起以前他在偶像剧算是脱胎换骨……但他的对手是巫宇昕，巫宇昕无论是表演经验还是技巧，都比他纯熟太多，这样一比，夏熔还是有点青涩了……”
  “啊、啊？那怎么办啊？”小周紧张道，“难道老大要输吗？不不不，宜姐你看，他和巫宇昕演的还是不一样的……！”
  疏宜闻言，也再次将视线牢牢放在夏熔身上。
  一开始，还只注意到他的青涩，越看，越能发现他表演的不同之处——和巫宇昕刻意将眉宇间的忧郁一扫而空不同，夏熔原本明朗的面容上，反而笼上了一丝丝忧郁的味道，这让他在和谭笑笑打闹、探听她父亲的工作时，也多了一抹犹疑和挣扎。
  “停——”同样是干脆利落地喊停，许平道，“下一场。”
  “……想不到是我？”成功逮捕谭峰后的傅凛警官，眼中少了一些快意和冰冷，多了一些复杂和沉重：“……那个人是不是我，并不重要。”
  “……笑笑？”同样是被人撞在身上，夏熔这一次却绷紧了身体，克制地让自己仅仅后退了半步，眼中带着极力隐藏的愧疚与不舍，“：“……抱歉。但是这是我的职责……”他深深吁出一口气来，“我是警察。”
  ……
  “……停。”这一次的喊停，似乎不像往常那样利落果断，许平若有所思地望着夏熔，片刻后才道，“下一场。”
  “……你、你是什么人？”嘶声问出这句之后，得到对方答案的傅凛，猛然怔住，好一会儿才近乎喃喃地开口，声音颤抖：“笑笑？！你说你是谭笑笑的男朋友？！”
  他眼中瞬间涌上浓重的悲哀与凄切，低声道：“我的确对她有亏欠，但是她的父亲也并不冤枉……”他的语气，与其是在说服祝小飞，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我只是行使了我身上的责任……咳、咳咳……！”
  在被对方扼住喉咙、被迫剧烈咳嗽起来以后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来要挣扎，痛苦，又无声无息地与祝小飞缠斗着。
  眼看着他双眼翻白，近乎濒死，忽然之间像有什么声音、有什么人进来了，让“祝小飞”钳制的力道放松了，傅凛偏过头，视线死死地盯紧上方的“人”，露出一个凄绝又疯狂的笑容：““笑笑……？笑笑……！”
  一瞬间，他仿佛解脱，又仿佛坠入最彻底的绝望深渊。
  ……
  夏熔的表演结束后，许平和项文彬一直在低声交谈，没有说“回去等消息”也没说“辛苦了”，夏熔也就始终留在原地没动，这让疏宜和小周愈发紧张，手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
  “夏熔，对吗？”没想到，这一次开口的，始终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笑，仿佛招财猫吉祥物摆件一样存在的项文彬。他依然笑微微地看着夏熔，问道：“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演？”
  小周有点茫然：“呃，老大怎么演了……”
  疏宜拍拍她的手背：“听夏熔怎么说。”
  “……我觉得。”夏熔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抬头道，“我觉得，虽然剧本里没有写，但傅凛应该是爱着谭笑笑的。这是一个需要全程隐而不发的、但是又极其重要的前提，有了这个前提，傅凛这个人物才是完整的。”
  “哦？”项文彬似笑非笑地道，“剧本里没写，你怎么知道傅凛爱谭笑笑？据我所知，就算是完整的剧本和小说里，也没有提到这点吧？”
  “剧本里没有写。”夏熔道，“但是如果看过小说的话，就会发现，傅凛思想行为的很多矛盾挣扎之处，正是建立在这个隐藏条件之上的。有了这个前提，傅凛的很多行为才能说得通，比如他为什么在发现案件的所有线索指向祝小飞的时候，要故意回避、替他隐瞒？为什么要在对祝小飞实施抓捕行动的时候，不惜停职也要放他一条生路？为什么在祝小飞死后，他还心甘情愿地照顾了失忆的谭笑笑一辈子？傅凛的很多行为，粗看之下是反常的，必须找到这个让他反常的原因，才能让他的形象真正完整立体起来。”
  “他爱谭笑笑，我认为这就是原因。”
  项文彬看着他，脸上仍然是要笑不笑的模样，像在思考，又像是觉得他说得有趣：“继续。”
  “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傅凛的爱是极其隐忍、克制的，除非有人把他的脑子剖开，否则他一辈子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这个秘密。我想这也是小说作者和编剧，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将他的感情挑明的原因。”夏熔继续道，“他有自己的职责，但他也希望谭笑笑能够幸福，即使这个幸福不是他给的。”
  项文彬道：“能不能再说说，你对傅凛这个人的整体看法？”
  “锋芒，是他的锋芒。”夏熔回答他说，“傅凛爱谭笑笑，但是从未表现出来过一丝一毫。他也有过软弱、逃避、畏惧，但是在经历了阴谋、鲜血与痛苦挣扎之后，他最终依然没有放弃对于真相和正义的追求……虽然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是从祝小飞的角度来叙述的，但我认为，傅凛才是题目中、那个真正从无间地狱中淬炼出锋芒的人。”
  “嗯。”这次开口的是沉默了许久的许平，他的脸上依然一片冷峻，看不出来具体想法，“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浪费你们的时间，夏熔，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小李，去通知剩下还没试镜的演员，可以不用来了。”
  “什么？！”巫宇昕近乎失态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等于说当场直接定下了夏熔！因为过于激动，他的面容显得略微扭曲：“许导，项编剧，这不符合规矩吧！”
  “我的剧组，我就是规矩。”许平淡淡地说了一句，“巫先生，听说你过会儿还有通告，我们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希望你工作顺利。”
  “……”巫宇昕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了，许导，我们以后再看。”
  他一甩手，步下生风地走了。
  夏熔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谢谢导演，谢谢编剧，那我就先……”
  “先别急着走。”项文彬微笑道，“过来再说几句。”
  “哦、哦……”夏熔有点儿发懵地走上前去，实在是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你觉得巫宇昕演得怎么样？”项文彬柔和地问，“没事儿，就当拉家常了，你随便说。”
  “他演得很好……比我好。”夏熔顿了一下，补充道，“从技术上。”
  “嗯，确实。”项文彬点头，“你也知道这一点啊。那你觉得，你是在哪方面比他好，让我们选择了你？”
  “……大概是，有点儿套路？”夏熔迟疑道，“我看过他的两部片子，他在演家庭教师的时候，和其中一部有点像……在演警官的时候，又和我看过的另外一部有点儿像……”
  “老演员的通病。”一直没说话的许平沉声道，“演得多了，自己摸索出套路来了，演老师就套以前演过的老师，演警察就套以前演过的警察，聪明，省事儿，但实际上是在偷懒。演技猛一看是挺好的，可给观众看的始终是那么几个人物模版。”
  “要是没有你，选无功无过的模板也没什么不好。”项文彬笑道，“不过，在我们这里，演技过得去的演员已经比较好找了，真正难找的是，愿意自己思考的演员——你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惊喜”这个词让夏熔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算作弊了，提前看了原著……”
  “我们就不在背后说人太多了。”项文彬微笑道，“但要是我不想让你们去看原著，我在试戏剧本上把‘改编自同名小说《无间锋芒》’那几个字，印得那么大干吗？”
  项文彬的话，让夏熔忍不住跟着笑了。
  “夏熔，苏池跟我们提过你很多次。”许平忽然道，“提醒我们一定、一定要认真看你。”
  “……啊。”
  “现在看，还真跟他说的一样。”许平抬起头看着他，破天荒露出个微笑来，“……演技上确实稚嫩了一点儿，但也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
  第56章 我们熔哥这个影帝家属是坐稳了啊。
  从试镜的办公楼出来时, 已近下午四点。夏熔晚六点还有个电视台访谈, 中间只相差两小时, 此时又是晚下班高峰期，就算夏熔是明星也避免不了堵车，只能任由自家保姆车在车流中缓缓挪动。
  眼看着时间都要花在路上了, 等访谈结束怎么也要八九点，疏宜怕夏熔饿肚子，趁着车流近乎凝固的空隙, 下车到路边的必胜阁, 给他买了一份芝士果蔬披萨回来。
  夏熔翻着披萨，唉声叹气：“连一点肉也不给我……”
  “没直接要蔬菜沙拉、还给你买垃圾食品, 就已经是看在你试镜辛苦的份上了。”疏宜道，“忘了导演说, 要求你健身、降低体脂率？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别想再碰这些油乎乎的垃圾食品。”
  夏熔脸色愈发郁卒, 但有“导演谕令”镇楼，他也不得不乖乖认命：“唉，花了几百万年进化到食物链顶层, 居然还是只能吃水果和蔬菜……悲哀啊悲哀……”
  疏宜忍俊不禁, 笑着给了他一个爆栗：“谁说不让你吃肉了？让你少碰重油而已！”夏熔“哎”的一声，抬起头来，视线不经意间瞥过窗外，却被楼宇间的led大屏吸引了注意力。
  “一年一度的电影界盛事、金猫奖即将在今晚拉开帷幕……本届金猫奖，参选电影众多、百花齐放, 获得提名的演员也各有千秋……我们现在来到了金猫奖的颁奖典礼现场，今晚，想必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苏池今天要是拿到了最佳男配，我们熔哥就是在和小金猫影帝在拍双男主戏了。”小周也注意到了，笑着说道，“真是又想让他拿，又不想让他拿啊。”
  “拿啊，干嘛不拿。”夏熔吃着披萨道，“拿了又对我们没有坏处。”
  “怎么没有？那苏池的粉丝们就又多了一项可以‘吊打’你的实绩了啊。”小周笑道，“熔哥，你以前不是最恨这个了吗？”
  “那是以前。”接话的是疏宜，她瞥了夏熔一眼，说道，“以前是能用来吊打的对手，现在可是与有荣焉的家属，他不跟着美滋滋就不错了。”
  夏熔忙着埋头吃披萨，没说话，倒是小周哧哧地乐：“那宜姐，你有消息吗？苏池这个奖稳不稳啊？”
  “八九不离十。”疏宜道，“今年没什么有力竞争者，评委都对他很看好，而且《郊游之夜》的热度和口碑都不错，如果在影片奖里被其他大片挤下来，很可能会把奖给苏池，让他们剧组不至于空手而归。”
  “那看来，我们熔哥这个影帝家属是坐稳了啊。”小周笑嘻嘻道。
  “别瞎说啊，再瞎说——”夏熔总算有空抬起头来，“我诅咒你们吃一年的蔬菜沙拉，没有芝士的那种。”
  车子缓缓前行，最后一眼掠过led屏幕，刚好看到苏池入选电影的其中一个镜头，他灰头土脸、满面风霜，然而惊鸿一瞥望过来，眼中有种直指人心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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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节目录制得很顺利，女主持早前就和夏熔认识，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不搞噱头、也不故意给他挖坑，全程精力都放在了发掘笑点和萌点上。夏熔也领她的情，能配合的都尽量配合，整场节目下来气氛融洽和谐，宾主尽欢。
  一直到节目末尾，女主持才笑盈盈地说道：“我们录制这期节目时是6月15日，一年的最中央，金猫奖的颁奖典礼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想问问夏熔，最近你和你的好朋友苏池，经常被放到一起热议，现在他被提名了金猫的最佳男配，你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对他说的？”
  “想说什么话？”夏熔随意地将话筒从左手换到右手，“当然是祝福啊。”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镜头的眼睛认真了一些：“祝福他能够得奖，嗯，我相信他的演技。”
  “但是听说你们两个的粉丝群经常会处在对立状态下……”
  “说到这个，”夏熔觉得到了现在，他也有必要好好讲讲这件事了，“我们大部分的粉丝，都是全心全意站在我们的角度替我们考虑的，容不得我们受一点委屈，所以粉丝群之间有冲突、有摩擦在所难免，这些我都理解。但是我们同时也是普通人，也有交际、交往朋友的需要，觉得比较合得来就当朋友，其实很难考虑那么多……后续我们还有会合作，我觉得我的粉丝，最终也一定会理解、尊重我的决定，因为我相信他们。这种信任是彼此相互的。”
  现在夏熔的名字前面，往往会加一个“人气”的前缀，“人气流量”、“人气当红小生”，这种“人气”具象化，其实就是微博、论坛里活跃的那一个个粉丝。每年的“最具商业价值明星”，夏熔也往往能跻身前列，这其中就包含了许多“粉丝经济”的能量。
  虽然经常会被人骂是“脑残粉”，但夏熔在小号里，也同样围观过不少有才华的、可爱的粉丝，在他还没有过硬作品的当下，是她们努力为自己宣传安利、买买买，他觉得，就算是明星和粉丝，那也谁都不欠谁的，总不能有事的时候让她们在前厮杀，没事的时候就骂她们“脑残”，将她们一脚踢开。
  采访节目的演播厅一向不大，为了方便互动，明星和台下粉丝的距离也基本相隔不远。这会儿，夏熔的这一番话便近距离引起了不少在场粉丝的激动情绪，甚至有人当场喊起了“夏熔我爱你一辈子”的口号，虽然很快就被现场保安镇压了下去。
  不过女主持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夏熔话里的重点：“哦？原来你和苏池后续还会有合作的吗？”
  “嗯。”夏熔干脆地承认了，浅浅一笑，“只是暂时还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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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尽管是个播出后大约仅有二十分钟的访谈，彩排加上录制也花去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夏熔从电视台出来，再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了。
  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夏熔就打开了电视，但也只来得及赶上一个金猫奖的尾巴，没多久就宣告结束、进了广告。还好他已经从微博上知道，苏池确实是拿到了这个奖，#苏池金猫最佳男配#也登上了热搜前排，不过，对于没能亲眼看到、苏池登台拿奖的瞬间，他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他去洗了澡，躺在床上给苏池发微信：“恭喜你啊。”
  苏池应该是比较忙，隔了一会儿才回：“等会儿我过去找你。”
  夏熔：“连个谢谢也不说哈。”
  苏池：“谢谢你，真心替我高兴。^_^”
  夏熔：“……”
  明明说谢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为什么苏池来了这么一句以后，他却感觉脸上有点儿发热啊！
  纠结片刻，他选择转移话题：“过来干嘛啊？我都洗完澡，要睡了。”
  苏池：“身上痒，想变身。[小猫揉脸.jpg]”
  夏熔：“……”
  ……我看是你皮痒了吧。=_=
  虽然吐槽无能，这件事夏熔也算是默认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玩着手机等苏池过来，没一会儿又接到疏宜的关于明天通告的提醒：“明天上午有xxx的站台活动，下午没通告也别闲着，给你粉丝开个微博直播吧，我用工作室官微预告一下。”
  “……又要开直播啊？”
  “大不了你再把猫抱来，卖卖萌聊聊天一会儿就过去了。你的猫在b市吗？”
  上次直播疏宜当然也是看了的，“破破”直播现身，她又见过当初夏熔给她的照片，一眼认出这是夏熔当时在酒店“捡”到的那只猫。对此，夏熔的说法是他看那猫可爱，就直接收回去自己养了，虽然疏宜对于这只猫的神出鬼没、时有时无抱有疑虑，但她连人都管不过来，更何况是一只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夏熔了。
  夏熔真想说，这只猫正在赶来他酒店房间的路上，但显然是不能这么干的：“嗯，在我b市的房子里，明天我争取把它抱过来吧，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档期。”
  疏宜显然不信最后一句：“给你懒得，不想直播也得播，用猫没有档期来当借口，好意思吗你？”
  他好意思。而且这只猫，是真的可能没有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