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的赖歌一开始还会数日子过，会把日历一道道划过去，但五年之后，他就不再这么做了，他有一台电子日历，那上面的日期会自动跳动。
  有时候赖歌会突然发疯一样地大喊段厉的名字，会哭求段厉赶紧来接他。
  有时候赖歌会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整个人抱着一动不动。
  有时候他会奔来跑去，寻找离开游戏的可能，他还几次试着收起他的空间，想要看看外面有没有机会。
  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之后就是经常性地枯坐，一个人自言自语。
  现在的赖歌看着游戏中的赖歌就那么一个人在这个寂静的牢笼里生活，心疼得要裂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他会疯掉、会分裂出两个，这样的环境和最后的心理打击，任是谁也无法承受。上辈子的赖歌能在那个小区中单独熬了三十五年才放弃生命，已经称得上是神人。
  现在的段厉看到游戏中的赖歌终于在小区门口碰到了一个玩家，那个玩家还带来了游戏中的段厉的口信。
  “我有事要办，你好好活着。”
  现在的段厉没有评价游戏中段厉的行为，他在等待结局。
  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十年，也是游戏中的赖歌等待三十五年后。
  已经变得苍老的赖歌再次等来了玩家，他还跟对方交谈了几句，而最终击垮老赖歌的是一张相片。
  游戏中的段厉的相片，那么年轻，一身军装，整个人就如出鞘的剑，锋锐、无情、冰冷。
  那名玩家告诉老赖歌，说那是他们的中将，而照片就拍摄在两天前。
  爱人还是那么年轻英俊，还成了高高在上的高职军官。而自己却年华逝去，满头华发满脸皱纹一身病痛。
  三十年，没有只字片言，没有一句安慰。就好像被彻底遗忘了。
  看到老赖歌躺在花园的躺椅上，不再继续撑起这个生存空间，任由外面的辐射雪一点点把身体掩盖……
  现在的段厉用力握紧了身边赖歌的手。
  他用的力气很大，赖歌疼得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没有抽动。
  赖歌抹了一把眼泪，骂：“该死的游戏！”
  段厉冷冷道：“这个游戏不该存在。”
  赖歌用力擦眼泪：“我们能怎么办？北斗星盟那么厉害，不也没有找到真正控制这个游戏的存在？”
  段厉没有说话，这时任何许诺和保证都是假的。
  但他的心态变化了，他刚接受上面派给他的任务时，根本没有放在心里，对他来说，这个任务完成和不完成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进游戏就相当于在里面玩耍和收集能量。
  可现在，看着被辐射雪掩埋的老赖歌，他一点都不想他现在握着的赖歌也落到同样境地，他想和赖歌过很久很久，久到两人都走不动了也没有气息了，就躺在一起烧成同一颗钻石。
  段厉从没有过的认真起来。
  认真起来的段厉有多可怕？这点现在还没有谁能知道。
  “这就是你不信任我的原因？你认为我终究会放弃你？”段厉从赖歌的精神世界退出，抱着他问。
  赖歌现实中也在流泪，流得太久，鼻子和眼睛都不舒服。赖歌从空间仓库里找出面纸，擤鼻涕。
  段厉摸摸他的脸，赖歌把眼睛都哭肿了。
  “我去洗个脸。”赖歌起身，洗脸的同时给自己平静了一下情绪。
  段厉跟过来，他不放心赖歌。
  赖歌看他这样，有点好笑：“放心，我不会自杀。我承认我的心境被影响，但是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段厉握住他的手，把他抱紧怀里，感受他的体温和重量。
  “一定有原因。”他说。
  “嗯，也许失忆，也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谁知道呢。”赖歌耸肩。
  段厉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又一遍说道：“一定有原因。”
  赖歌失笑，拍拍他，“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恨你。你是你，他是他，就像我是我，上辈子的赖歌是上辈子的赖歌。”
  段厉非常认同这点，“时间。”
  赖歌：“嗯？”
  段厉：“游戏里的时间和实际的时间流不相同，现在我们经历的时间完全一致，本身就是一种不可能。比如你的家乡星和北斗星盟的时间就不可能完全一致，而星盟内部那么大，每个星球的时间都不一样，更何况是不同星球，游戏中的场景更是如此。可为什么我们现在感受到的时间都是同样？为什么游戏内过几天，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就过去几天？”
  赖歌精神一振：“你是说游戏操控了时间？”
  段厉点头：“游戏场景中过的时间和我们实际的时间一定不一样。我不可能放弃你，就算失忆也不可能，而且我不可能失忆。”
  “为什么你不可能失忆？你要是哪天摔了脑袋，或者有人给你注射了什么影响大脑的药剂……”
  “不可能。”段厉断然道。
  赖歌撇嘴：“饭不能吃得太饱，话不能说得太满。”
  段厉摇头：“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异能不了解，我可以像电脑一样储存和复制记忆，除非我死亡，否则没人可以更改我的记忆，更没可能让我失忆，就算我自己也不行。”
  “另类的过目不忘？”
  “对。我的记忆即存在于我的大脑中，也存在于我的精神海中。如果有哪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都可以补足。”
  赖歌明白了：“所以你认为上辈子的你并没有放弃上辈子的我？之所以会有三十五年的等待，全是时间不对等造成的误会？”
  段厉皱眉：“不要说上辈子的你我，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赖歌忽然想笑，他发现段厉虽然在为上辈子的段厉解释，却很讨厌被当做上辈子的段厉，就好像他在同情上辈子的赖歌，而有点讨厌上辈子的段厉。
  赖歌忍不住问：“如果是你，在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段厉可能在之前看到那一幕时就想过同样的问题，此刻没有半点停顿地回答：“我会和你一起，我不会把你丢下。除非我有极大把握，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回来找你。”
  嗯，理智上他其实赞成上辈子的段厉做那样的决定，因为那确实是最优选择。但看到上辈子赖歌那样的结局，他要是再做出同样选择，还不如现在就和赖歌分手。
  分手是不可能分的，所以他也不可能再丢下赖歌，让他一个人度过整整三十五年的孤独囚禁生活。
  段厉握紧赖歌的手：“你要变强，变得更强，现在只靠水果异能还不够。不，我说错了，你的水果异能很强大，但还没有被你开发出来，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我会更严厉地指导你，你哭也没有用。”
  赖歌：“……噗嗤！”
  段厉绷着脸：“笑也没用，你不好好训练，我就揍你。”
  赖歌忍笑，捏了捏段厉的下巴，冷不丁地说道：“你说上辈子的段厉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他去游戏里接赖歌，却发现人已经死了，他会怎么样？”
  段厉心脏陡然闷痛，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让他非常不适应。
  “精神体还在，就还有希望。”段厉道。
  赖歌此时没把这句话当真，上辈子的他能穿越时间而来，就已经是得天侥幸，想再回去过去的时间线那基本就是做梦。
  “除了时间，还有其他可能。”段厉又道。
  “什么可能？”赖歌漫不经心地问。
  “游戏是直播，有观众，有无数的人在看着，上辈子的那两个人的表现也一定都落入观众眼中，如果有人不想要那个赖歌和那个段厉在一起，他们就会做手脚。”段厉已经在想有谁有可能会这么做，这么一想，发现人还不少。
  “你是说那个赖歌收到的第一个口信就是假的？”赖歌收敛了笑容。
  “嗯，我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段厉断言。
  “那为什么那个段厉能三十五年都毫无音讯？传句话也是好的吧？”赖歌问。
  段厉推测：“他应该传了，可消息被截断了。甚至……”
  “甚至什么？”
  “如果那个段厉在追寻游戏的操控者，并且就要接近，那么如果你是游戏操控者，你会怎么对付那个段厉？”段厉反问。
  赖歌：“阻止，骚扰，杀死？”
  段厉：“如果那个段厉真的找到了游戏操控者，并且反过来控制了对方，就要救出自己的爱人，你是游戏操控者，你会怎么做？”
  赖歌变色，说不出话来。
  段厉自己说道：“它极有可能会报复那个段厉，而报复那个段厉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自以为控制了一切的时候，毁掉他最心爱最珍惜的存在。”
  赖歌震惊又觉得极有可能：“这么说游戏也插手了？”
  段厉自认很公平地说道：“如果我的想法和那个段厉的想法一样，那么三十五年没有和自己的爱人联系上就只有一个可能。”
  赖歌一字一顿：“游戏在搞鬼！”
  段厉点头：“我怀疑游戏很可能做了两方手脚，它一边在那个段厉面前放出和星盟时间同样的时间流，让他能看到游戏中的赖歌，并且时间很可能过去没几天，这样那个段厉才可能放心。游戏还能做出一个假赖歌让他收到那个段厉传给他的消息，并保证那个段厉一定能看到相关影像。也许那个段厉还威胁了游戏，让它好好对待那个赖歌。但实际上，真正的赖歌在游戏操控下过的是另一种日子。”
  赖歌恍然道：“会不会游戏那样搞上辈子的赖歌，除了打击报复，还有想趁段厉心神失守之际，想办法逃跑或反抗的意思？”
  段厉：“也有可能。”
  赖歌紧张地看周围：“我们现在说话，游戏不会听到吧？”
  段厉淡然道：“它听到也没什么。游戏想要成立，也得遵守必定的规则，它想要违反规则，这个游戏就会崩溃。”
  “那如果有人操控呢？”
  “你是人，你养了一群蚂蚁，看它们做游戏，其中一只蚂蚁说它有预知能力，能预知未来游戏走向，你会消灭这只蚂蚁吗？”
  赖歌：“……我会想要留下来看看？”
  段厉只道：“如果真有谁对我动手，那更好。”
  可如果那个神秘存在对赖歌动手呢？段厉发现自己有了弱点，这种感觉……竟然很不错，他从没有这么想要保护一个人。
  此时此刻，段厉不但认真了，他还生出了无限斗志。
  第87章 延期卡
  段厉最先做的一件事, 是从商城购买延期道具。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道具。”赖歌呢喃。
  段厉没有感情地说道：“那是你接触游戏时间还短。在星盟，科学院已经把游戏能研究的部分全都研究清楚，民间也有很多总结高手。以前玩家以为游戏时间不可控, 只能一场接一场地进入, 不但人疲累, 想要锻炼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后来官方和民间一起大力研究游戏商城里的商品，人们才发现游戏商城里藏着很多可能。其中最被玩家重视也购买得最多的就是延期道具。”
  延期道具, 顾名思义就是能延长两个游戏之间的间隔时间。
  最短可以延期一天，最长可以长达三百天。期间，任何性质的邀请卡都无法强制购买了延期卡的玩家进入游戏, 除非他自己愿意。
  延期一天的价格不算贵，只要一千星币。之后每加一天就加一千星币。可超过百天就是三千星币一天，超过三百天就是九千星币一天。如果延期三百天进游戏, 共需要游戏星币两百七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