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卫七 第72节
作者:姀锡      更新:2023-04-29 06:39      字数:5977
  正当卫臻一脸狐疑时,只见一芯大师缓缓道:“此物乃老衲当年遁入空门时先帝御赐之物,乃昔日高僧西行取回的佛物,至今在老衲手中已有七七四十九年,如今此物跟小施主有缘,老衲便将此物赠于小施主吧。”
  说着,忽而拿着矮几上的木槌往木鱼上缓缓敲击了三下,下一刻,有个四五岁矮胖的小弥僧忽而缓缓推门而入,小弥僧穿着一身青布僧服,圆圆的小脑袋上剔光了,比之前在大殿里瞧见的圆哥儿大不了多少,小脸胖乎乎的,眼神清澈,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进来后,圆溜溜的眼珠子先是往整个屋子里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不多时,只微微抿着小嘴,一脸严肃的一晃一晃走到了一芯大师跟前,朝着一芯大师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肃穆道:“太师祖。”
  说话还有些不大利索了,可是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跟个小老头似的,十足有趣。
  一芯朝着小弥僧缓缓点头,道:“净空,去将你无芯师叔唤来。”
  小弥僧恭恭敬敬道:“是,太师祖。”
  说罢,只将胖乎乎的双手一直合十着,一路低着头转身往后走,因为太过虔诚,不敢四处乱瞟,低着小脑袋差点儿撞到了卫臻身上,卫臻立马伸出手扶了一把,小弥僧飞快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是个女施主,胖脸一红,只似模似样的朝着卫臻说了一句“多谢女施主”,说完,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诸多女眷见他可爱,纷纷被逗笑了。
  灵隐寺里的小和尚众多,这个约莫是最小的了。
  小弥僧走后,卫臻不知一芯大师为何意,不过听说一芯大师要将那串佛珠赠送于她,忙道:“大师,此物太过尊贵,臻儿唯恐消受不起。”
  一芯大师只笑着道:“此物与你有缘,一会儿待老衲让座下的徒儿将此佛珠送去大殿开光后,方适合赠于施主,施主稍等片刻。”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问道:“原来一芯大师还有位得道的徒儿?想来定是修为甚高。”
  就连老夫人面上似乎也有些好奇,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不过一芯大师却未曾作答,只缓缓一笑,随即低头看着手里的佛珠,只缓缓闭上了眼,最后一次捻动着佛珠,为此物礼送。
  由始至终,一芯大师未曾询问过半句,此物她究竟是如何得来,何时得来的,倒是一旁的卫绾,忍不住走到卫臻跟前,有些好奇道:“此物如此贵重,不知七妹妹是从哪儿得来的?”
  卫绾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一芯大师会对这位七妹妹算出什么样的命数,毕竟,给她的算出的命格,令人震撼,在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的婶娘们全都齐齐一脸震撼的看着她,就连她自己的也震惊不已。
  绝顶富贵命,那是……
  卫绾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若是以往,她几乎是连想都不敢想,她不过是卫家五房一届毫不起眼的庶女,虽过继到了太太名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继的嫡女与真正的嫡女其实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何况她的生母冉氏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了,关键是,五房无官无职,即便是嫡出的,在这满京权贵圈子里头,压根不值一提,可是,命运便是如此奇妙,身份低下如她,却机缘巧合有幸认识了一位整个大俞身份最为尊敬之人,一位大俞的储君,未来的天子,结合到今日大师给她算出的命格,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然而,接下来一芯大师似是而非的一番话却令她整个人犹如被泼了一身冷水似的,一下子上天入地,而不知是不是卫绾心里的错觉,她总觉得未来她整个一生的变数,都会跟眼前这人,她的七妹妹有着莫大的干系。
  可惜,老夫人对这位七妹妹护得极紧,许是瞧出了卫臻命数的不同,忙在众人面前终止了这个话题。
  卫臻闻言,只朝着卫绾淡淡笑了笑,道:“此物是当初在元陵城时跟着苏家表哥一道游玩时无意间得来的,臻儿子以为是颗普普通通的珠子,今儿个来寺庙不宜过于艳丽,便随手戴了,竟不知竟是大师之物,想来也是此物通灵念主,冥冥之中的定数。”
  卫臻一字一句缓缓道。
  卫绾闻言,微微眯着眼,盯着卫臻看了良久,道:“想来如是。”
  说罢,二人相识一笑,二人的眼中却各自复杂。
  说完,卫臻便又立马乖乖的退回了老夫人身后,静静候着。
  约莫半刻钟左右,方才那个小弥僧终于去而复返,他立在门外恭恭敬敬的通传道:“太师祖,无芯师叔来了。”
  一芯大师悄然睁开眼,缓缓道:“进。”
  小弥僧立马眼明手快的将门推开,不多时,只恭恭敬敬的将双手合十,冲着外头的人道:“师叔……师叔,请。”
  小弥僧有些战战兢兢地,似乎对屋外之人有些惶然。
  话音一落,只见一位十分年轻的小僧大步走了进来,对方一身粗布青衣,人高马大,脸上一脸的络腮胡,将大半张脸全部遮住了,并且在头上包了一块圆形的帷布,瞧着似乎并未曾剃度,整个人显得有些粗狂、渗人,丝毫没有半分僧人该有的修行模样,他全身上下都包裹地严严实实,仅仅只在脸部上方露出了一双犀利狠绝的双眼。
  卫臻不由微愣,正是之前在大殿上将圆哥儿吓哭之人。
  第156章
  而这位无芯大师一出现后, 明显,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全部齐齐愣了愣。
  毕竟,一芯大师的徒儿,旁人的师叔, 大家想象中应该是像住持观真大师那样修行甚高的大师, 不说白须飘飘,至少也该是个年长的算得上大师级别的, 却万万不曾想到, 胡子是有, 却是满脸的络腮胡。
  并且,大家伙火儿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着,对方一脸凶相,又头戴着帷帽, 竟是个未曾剃度的, 且全身上上下下丝毫不见半分僧人模样不说, 倒是有些像是打从北疆而来的匈奴人或者深山里头的野人似的。
  那个叫做一芯的僧人任人打量着,丝毫未将里头的人放在眼里,只面无表情得大步往里走, 直接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一芯大师跟前, 朝着对方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既不出声唤声师父, 也并未曾有半点儿敬意,且神色淡淡的,眉眼间似乎还隐隐透露着些许不耐烦的意味。
  上首的一芯大师也并不恼, 只伸手捋了捋长须,面目依旧和善道:“徒儿无芯,此物乃为师赠于这位女施主之物,如今交由你拿去,待为师为其念经开光。”
  说吧,将手中的佛珠缓缓递到了一芯跟前。
  无芯见了却淡淡蹙眉,只皱着眉头盯着一芯大师手里的佛珠,并没有接,而是淡淡挑眉道:“此物不全,无法超诵。”
  声音低沉,大抵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隐隐有些沙哑的味道。
  下一刻,却见一芯大师将一根黑绳一并递了过去,而无芯见到那根细绳后,双眼微微一眯,眼中瞬间泛起诧异之色,下一瞬,对方嗖地一下扭头,那双如鹰般的黑眸瞬间如毒箭似的,直直朝着老夫人身后的卫臻扫射了过来。
  卫臻微微一愣,一时间险些被对方那个眼神吓到了,她下意识的抬手扶了扶老夫人的椅背,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片刻后,微微抿嘴,不露痕迹的抠了抠椅子背,心道,对方凭什么对她不满,她对他不满还差不多,害的她的屁股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怕是开了花罢。
  再次抬眼后,只见对方从一芯大师手中将佛珠跟那根黑绳一并接了过去,转身便毫不犹豫了往外走,走到门口,忽而嗖地一下停了下来,冲里头漫无目的的说了一句:“跟上。”
  说完,长腿一跨,直接迈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一脸不明所以,齐齐看向一芯大师。
  只见一芯大师抬手捋了捋长须,看向卫臻,一脸温和道:“还请小施主跟上去,此物与你有缘,你过去上一柱香罢。”
  卫臻闻言,下意识的朝着老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笑了笑,道:“去吧,能够平白得到这件宝物,乃你之幸事儿。”
  其实卫臻有些不太想要过去,一来,她的屁股还有些不适,走起路来,只能慢走,尽力忍着,这二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看到刚才那个僧人,她一脸不舒服。
  不过,大师及老夫人的话她不敢不从,还得一脸欣喜的朝着一芯大师拜了拜,这才缓缓踏了出去。
  一出门,只见之前那个满脸胡子的僧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一出门,只见冬儿微微搀扶着她,问道:“主子,您方才摔着了,无碍罢,还疼么,好在今儿个出门时殷红姐姐备下了不少药,一会儿回屋后,冬儿给您抹上。”
  卫臻皮肤又白又薄,轻薄如纸,连皮肤里的血管都时常清晰可见,常常不过随意磕碰一下,就一身青乌色,方才那一摔,不用想,定然伤着了。
  “还是冬儿疼我。”卫臻笑着看着冬儿。
  冬儿吐了吐舌头,道:“哪里是心疼主子您,冬儿分明是心疼冬儿自个,您瞧瞧上回磕了头好不容易才刚结了痂,如今要是再带了一身伤回去,殷红姐姐准也要让我的屁股开花了。”冬儿逮着卫臻好是吐槽。
  卫臻气乐了,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冬儿的脸。
  走着走着,二人有些忘了路,这寺庙里七环八绕的,处处是拐角台阶,冬儿忍不住吐槽道:“方才那位僧人如何走得那样快,也知道稍等片刻,此人是冬儿见到过这么多僧人里,最面目可憎的一个,瞧着渗人的紧,不都是说我佛慈悲么,怎么方才那个那样憎恶,跟个罗刹似的?”顿了顿,又四下瞧了一眼,只压低了声音,凑到卫臻跟前,小声道:“奴婢方才守在外头,看到进去通报的小弥僧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卫臻听了,眉头微微一挑,道:“当真?”
  冬儿猛地直点头。
  卫臻闻言,脑子里不其然浮现出方才那双阴霾的脸,顿时整个身子抖了抖,道:“一芯大师也不知为何竟收了这么个徒弟,哎,期望不要毁了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才好啊!”
  边说着边四下探路,见光明殿好似就在前头左拐那个方位,只边领着冬儿二人齐齐拐弯往里走。
  却未料,话音刚落,里头根本无路可走,卫臻直接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铁墙,一时撞得卫臻头冒金星,整个人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她的秀气高挺的鼻子险些被一把撞歪了似的,卫臻下意识的伸手去捂,却见冬儿大惊,忙从腰间扯出了一条帕子,一脸紧张的过来帮她捂道:“主子,主子,您……您流鼻血了,别动,别动,快将头仰着,冬儿来帮您!”
  卫臻脑子嗡嗡作响,立马将下巴高台,睁眼间,却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看到那张狰狞吓人的人,卫臻险些被吓得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又退,嘴里含含糊糊的冲着对方嘟囔着什么:“泥……药瞎湿喔啊——”
  冬儿忙安抚着,急急道:“主子,您别动。”说着,忙四下抬眼拼命寻找些什么。
  两主仆一时大乱。
  对方的“胡”人见了,眉头紧皱,顷刻间,整个人消失不见,彻底没影了。
  冬儿将卫臻小心翼翼的扶到一旁的石墩上坐着,边替卫臻止血,边气得要命,只咬牙切齿的控诉道:“方才那个和尚将您给撞成了这样,非但不过来帮忙,反而脚底抹油溜没人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歹毒的和尚,哼,早知道方才就不捐那么多香油钱了。”
  冬儿给卫臻擦拭了半天,好在血是止住了,可如今卫臻鼻口处都是血迹,她忙用块崭新的帕子替她遮住了脸面,这寺庙里人来人往的,这狼狈模样要是被旁人瞅见了,她这个贴身丫鬟也就不用当了,正急忙着寻找水源间,忽而间方才那个罪魁祸首去而复返了,只见他手里拿了半个破旧葫芦瓢,缓缓走了过来,朝着冬儿跟前一递。
  冬儿犹豫了片刻,咬牙接了过去,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却在对上对方微微眯起的双眼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冬儿下意识的往卫臻的身旁缩了缩,顿了顿,只梗着脖子,咬着牙关问道:“水……水在何处?”
  明明气势汹汹,可说出口的语气却不自觉弱了九分,丝毫没有嚣张的意味,反倒是声音不自觉的夹杂着些许颤音。
  对方抬眼往她身后扫了一眼。
  冬儿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旁放置着一口破旧水缸,水缸里中乐两株荷花,开得正盛,冬儿却拧紧了眉头,心道,这样邋遢的水,怎么用够让她们家主子用,不过解燃眉之急要紧,犹豫了片刻,依旧咬牙走了过去。
  冬儿走后,卫臻用帕子挡住脸,只恶狠狠地瞪了眼眼前之人,她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半个时辰内因为此人,遇尽了灾难,遭尽了罪,偏偏对方却一脸面无表情的立在她的对面,非但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反倒是神色淡然,仿佛在看戏一样。
  看着看着,卫臻心里顿时来了气,屁股疼不说,眼下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看着看着,卫臻咬牙转过了身去,用屁股对着对方。
  “胡”人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了。
  好在,破旧水缸里的水儿清澈无比,里头竟然还养了鱼儿,两尾红鲤在水缸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冬儿用帕子洗净了过来伺候卫臻擦脸,卫臻只觉得脸上依旧黏糊糊的,闻言,扶着冬儿起身道:“我过去洗把脸吧。”
  走近一瞧,果然,水清澈见底,荷花娉婷绽放,荷叶上的水珠像珍珠似的跳动着,不由让卫臻想起了那首《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女孩子家家的正是这样,磨磨蹭蹭的,她还有心思赏花,身后石墩旁的人却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只见他茂密的络腮胡中的薄唇微微抿紧了,如鹰般的黑眸里投射出淡淡的寒意,不过,却在那一瞬,阴霾的黑眸定微微了定——
  只见远处的女孩儿,微微将白色的袖口挽起,露出里头一小截白嫩的胳膊,胳膊又小又细又白,白得在阳光的照耀下,接近透明,此时此刻,对方一手捂住胸前,一手撩起额前的碎发,朝着水缸缓缓凑了过去。
  如葱般的手指舀起一捧清泉往脸上一波。
  晶莹剔透的水花在她的脸上散开,肌肤如雪,容颜如玉,人与花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花衬得比人美,还是人衬得比花娇。
  僧人将目光移开了,嘴里不自觉的念了一句静心经文。
  第157章
  光明殿佛像前, 那个叫做一芯的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 微微闭着眼。
  佛像前供奉着那串佛珠。
  别人念经时嘴巴都会轻微蠕动,嘴里都会细微的念诵着经文。
  而这位,嘴巴则是闭得紧紧的, 卫臻深表怀疑, 对方压根没有替她超诵,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罢了。
  卫臻耸了耸鼻子, 懒得理会, 自个再次点了一炷香, 跪在蒲团上,用心跪拜了一番,然而她才刚起来,一转身, 只见对方的经文竟然那么快就念完了, 简直比她烧炷香还快, 卫臻顿时气乐了,见对方缓缓走到佛像前,正欲伸手去拿那串佛珠, 卫臻却赶在对方出手前, 率先一步一把将佛珠夺了回去, 只一脸得意的看着对方, 又朝着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多时,抓起裙摆, 冲冬儿说了句:“冬儿,咱们走。”
  冬儿有卫臻撑腰,也跟着有样学样,跟着轻轻哼了一声。
  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了大殿外。
  大殿内,“无芯”立在远处,脑海中忽而想起了当年一芯大师将珠子相僧于他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当找到这颗珠子真正主人的时候,你前世的孽障就能消失殆尽了。
  然而,他眼下并无多少喜色,只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赶在端午前夕前来上山上香的人特别多,寺庙里的斋房一度有些紧张,好在,大多数达官贵人前来上香时都会派仆人前来寺庙里打点一番,故而寺庙里提前留了斋房,斋房安置在了西边院子,里头住的全部都是内宅女眷,除了些年纪小的小弥僧引香客们进来打点外,这个院子禁止任何男丁入内。
  斋房不多,留了五间,老夫人一间,大太太郝氏跟五太太殷氏一间,三太太沈氏与十一娘子母女二人一间,卫绾卫姮一间,卫臻跟卫岚卫娴三人一间,刚入斋房安顿好后,小弥僧们便将斋饭送来了。
  不知是因着在寺庙里遇到的这一连番变故,还是今日这一路上舟车劳累,卫臻胃口有些不佳,有些倦怠,胡乱用了一些,有些担心老夫人的身子吃不消,便过去瞅了一眼,结果,老太太胃口明显比她好多了,一连着用了两碗斋饭,便连连冲卫臻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跟以往一模一样的味道。”说到这里,老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