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爸爸不答应
作者:九嵐      更新:2023-03-06 19:48      字数:3969
  空隆两声之后,男人弯下身,从自动贩卖机的取物口拿出两罐运动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身旁的银发少女。他们在奠礼会场的下方一层楼,同样的贩卖机在楼上也有,亚莱蒂并不晓得这个人为什么会特意带自己来这里买饮料。
  「我知道你是创世的魔皇,你可能没有记忆,但我们曾经打过照面,所以,长话短说。」名叫阿伯辛的男人神色严肃地说明,「关于你哥哥提出驱魔申请的目的,你了解多少?」
  「……?」亚莱蒂握着运动饮料,不懂男人提问的目的,迟疑了一下,「我今天到场才知道他请人来驱魔……为什么问这个?」
  「你知道驱魔的对象是谁吗?」男人追问。
  亚莱蒂思考了一下,她虽然漫不经心,但印象中奇路斯稍早确实提起过。
  「什么『眼』的……不清楚。」
  闻言,阿伯辛稍稍蹙眉。
  「『恩拜斯之眼』是个历史悠久的黑魔教秘密组织,拥有庞大的资金、信徒,特别在『大肃清』过后,那个组织在多国政府内部都布下了眼线。」他缓慢地说着,老鹰般锐利的眼瞳凝视眼前的少女,「关于那个组织,你知道多少?」
  「只听威廉说过。」亚莱蒂道,「他好像被那个组织纠缠,很困扰。」
  阿伯辛愣了一下,「除此之外?」
  「……那个组织背后似乎有个魔王,但我没有见过。」亚莱蒂试着回想了一些那次她与威廉和维尔连斯对谈的片段,「这是你想知道的情报?」
  她抬头,却发现男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怎么?」
  「你……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情报要保密?」男人似乎对少女的坦承感到惊愕,「还是说……这些是他们指使你告诉我的?」
  「『他们』是指谁?」亚莱蒂问,阿伯辛更加不解了。
  「那些魔王。」他的语气稍稍加重,「你总不会不知道,跟在你身边的都是魔王。」
  亚莱蒂稍稍迟疑了一下。
  「你看起来不像他们的眷族。」她终于开始有了些戒心,「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们?」
  「我说过,我们打过照面。」阿伯辛再次强调,「你当时在昏迷中,但我见过你。」
  「昏迷?」亚莱蒂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禁上下开始打量眼前的男人,鼻梁坚挺、眉宇间散发凛然正气,尽管不算高头大马,但他的体格精壮结实,但最引她注目的还是那一头金发。亚莱蒂凝视着那头犹如阳光般金灿灿的发色,意识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顿时,她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你究竟是谁……?」
  脚步虚浮致使她身体摇晃,男人连忙伸手搀扶她。
  「你真的……」阿伯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创世的魔皇——世界的创造主竟会寄宿在这样娇弱的人类少女体内,在实际上接触她以前,阿伯辛从未认清这个事实。
  不仅如此,她就像个普通人类,对魔王、恶魔、甚至对创世的魔皇本身都不清不楚,也许是她本身漠不关心,但也有可能,是她身旁的魔王出于保护,刻意将她排除在情报网之外。
  ——她与载体实在是太像了。
  想起乔托那天流下的眼泪,阿伯辛感到胸口一阵揪疼。
  与此同时,一个扭曲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如果在这里杀了亚莱蒂·艾凡西斯,或许就能避免日后和恶魔的大规模流血冲突,神也不再需要降临。
  那样,乔托也不需要为此牺牲了。
  阿伯辛咽了口口水,按着少女肩膀的手在颤抖。这个想法可行,就算不靠任何魔法,他徒手就能够杀死现在的魔皇,而魔王全都不在场——这绝对可行!
  ——我爱她……
  倏地,乔托那一天在泪水中的倾诉又在耳畔回响。
  阿伯辛紧握拳头,缓缓收回了手。
  现在放她一条生路,也许将来会牺牲掉重要的天使同胞,阿伯辛知道他有一天会为此后悔,但他同时也强烈感觉,若现在杀了这个女孩,将来他也一样会后悔。
  「我回去了。」他揉揉紧拧的眉间,转身,「你们送进会场的眷族恶魔太多,守护圣阵已经被无效化,我会留意有没有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小恶魔混进会场,但那种东西……你和那些魔王都能发现,你们不需要任何驱魔师。」
  亚莱蒂按着晕眩的脑袋,点点头。
  「让你的哥哥别再请驱魔师了,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阿伯辛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
  亚莱蒂靠在自动贩卖机旁,目送他的背影,蹙眉。
  那头金发让她有股强烈的既视感,她不觉得自己认识这名叫做阿伯辛的主教,却觉得那股氛围十分熟悉。亚莱蒂低下头,试着从记忆中思索相似的身影,却察觉眼眶开始酸涩。
  胸口闷闷的,一股难受感令她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
  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阴影遮蔽了灯光。
  亚莱蒂抬起头,眼前是个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光头男性。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动贩卖机旁的少女,手中拿着手机。两人对视的短暂几秒间,亚莱蒂清楚听见了相机快门的声音。
  而后,那男人脸上扬起了微笑。
  「希望你不介意我拍照,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女性。」那男人退后一步,似乎是有意减轻他高大身材带来的压迫感,「我是来参加一位叫利瑟比·夏米尔的丧礼的,不巧迷了路,请问你知道该往哪里走吗?」
  「在楼上。」亚莱蒂平淡地说,想起自己也该回会场,「我带你过去。」
  「真的?太麻烦你了。」男人的语气相当客气,跟在少女身后,他先是向不远处几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子使了眼色,才又跟上少女的脚步,「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来到葬仪会馆莫非还有别的理由?亚莱蒂虽对男人搭话的方式感到奇怪,却没有作答。
  男人跟在她身后来到电梯前,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亚莱蒂迟迟没有答话,又问,「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份,能够请问小姑娘的名字吗?」
  「亚莱蒂·艾凡西斯。」少女头也没回,平淡回答。
  「哦……那真是个好名字。」男人的手放在身后,向附近的同伙打了暗号,「艾凡西斯这个姓氏非常耳熟……莫非是最近电视上那个有名的艾凡西斯企业?」
  「嗯。」并没有察觉男人另有他意,亚莱蒂如实回答。
  叮咚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
  他们踏进电梯,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闭,男人探向口袋,握紧浸了迷药的手帕。
  突然,一只手卡住即将关上的门。
  喀啦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站在眼前的是身穿黑西装、头戴绅士帽的高挑男子。
  「失礼了,幸好还没客满。」男子大步踏进电梯内,站到两人之间。
  那熟悉的嗓音让亚莱蒂肩膀颤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那名男子,而男子压低帽檐,对她眨了下眼睛。她还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电梯门便再次关上。
  亚莱蒂回过神来,按下利瑟比葬礼所在的楼层,按了几下,面板却毫无反应。
  「故障了吗?」身旁的男子关心地问。
  「也许……」
  突然,电梯自行动了起来,瞬间的失重感让他们知道电梯正往下方的楼层移动。
  「啧……」那个高大黝黑的男子忽然开口,「虽然有闲杂人等,没有办法了。」
  亚莱蒂还弄不明白发生什么,脚踝突然被握住,她低下头,只见漆黑的手从地板下生出来,抓住了她的双腿,她以为是身旁那男人在搞怪,回头,却发现男人也被无数细小的手臂压制在墙上,很显然,这次的事件和那人无关。
  「要怨就怨你搭错了电梯吧,放心,我们放你走之前会删去你的记忆。」那黝黑的高大男子说,视线又笔直地看向亚莱蒂,「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亚莱蒂·艾凡西斯。」
  「为什么?」亚莱蒂试着抽脚,那些黑色带爪的小手却将她抓得死紧,「你是谁?」
  「现在无法告诉你任何事情。」从口袋抽出浸过迷药的手帕,男人的手迅速伸向少女,「等你见到我的主人,祂会向你解释的。」
  ——啪。
  突然,男人粗壮的手臂被紧紧抓住。
  他猛然回头,只见那被黑色手爪压在电梯墙上的高挑绅士不知何时竟解开了右臂的桎梏。
  「不好意思。」那人抬起头,帽檐下一双温和的眼睛平静含笑,「爸爸不同意。」
  「什……唔!」
  那只比他上腕细了一圈的右臂轻松将他甩了出去,男人撞上墙,整部电梯晃动了几下,他震惊地瞪着那陌生的擅闯者,而那人脱下绅士帽,露出一头显眼的银发。
  那是时下最火红的话题人物——奥里洛·艾凡西斯。
  「你是……!」高大男人错愣地瞪着奥里洛,又看向亚莱蒂,但他很快拾回冷静,「没办法了,父女都和我们走一趟吧。」
  更多细小的漆黑手臂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出,奥里洛侧过身,举手将亚莱蒂护在身后。
  「我已经说过了,先生,『爸爸不同意』。」
  银发男人微微一笑,登时,无数绿藤自间隙窜生,细小的手爪遭到缠绕綑绑,像是被吸走了力量,逐渐萎缩,不出数秒便淹没在一片绿意中。
  伴随着一阵晃动,电梯停止了。
  「这……!」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转瞬变得绿意盎然的空间,「你做了什么……!」
  「跟你一样,跟踪。」奥里洛眉眼微弯,「我也一样不敢进去会场,刚好看到有几个同病相怜的沦落人在场外晃,然后看到你跟在亚莱蒂后面下楼,就猜想你是来搭讪的。」
  「你在说什么?梅菲斯托。」亚莱蒂冷冷地问。
  「恕小人失礼,希望您暂时不要介入这场对话。」奥里洛回头向身后的亚莱蒂点头致意,目光又随即投向眼前的黝黑男人,「我可以体会您进不去会场的心情,毕竟您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天选之人,突然看见那么多同类……甚至是多个与您的『主人』相同级别的存在,想必很害怕吧?所以才会急着找『祭品』下手。」
  奥里洛的话让男人面容扭曲。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无法告诉你任何事情。」只见银发男人微微一笑,「放心,在我放你走之前,会好好删去你的记忆的——瓦萨尼先生。」
  咚的一声,一根绿藤刺入了男人的脑袋。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但叫声随即转为气音,男人的面容极度扭曲,又很快松弛下来,几秒后,他跪倒在长满绿藤的电梯地板上,不动了。
  「……我们尽快撤退,陛下。」梅菲斯托转身,恭敬地在少女面前单膝跪下,「此人的同伙很快就会追来,不宜久留。」
  亚莱蒂眯起眼,仅只犹豫了数秒,她搭上了银发男人的手。
  数分钟后,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几名带着墨镜的黑衣人站在电梯前,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失去意识的黝黑男人坐在地板上,口冒唾沫,双眼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