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铭辛还未说话，周洁云便“嘎嘎”怪笑起来。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穆彦成,对穆铭辛嘶声道：“这就是你一心想维护的孩子！你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
  穆铭辛的表情一直非常平静，缓缓地说：“我离开时，他尚年幼，本来就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他能一力承当穆氏，已经是万幸，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更不可能对他有半点不满指责。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你真的不要讲了。何必徒造口业。”
  “我造得孽也多了，不在乎这一点了！”周洁云双眼赤红，“要下地狱那就大家一起下好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乔语按捺不住，追问道：“乔薇澜曾经跟我说，是你哄骗我母亲到窗户口去，然后推她下楼的，是不是？”
  周洁云森然道：“是又怎么样！你们家欠我女儿一条命，我用她的命来偿还，有什么不对！”
  乔语一时间像被重击，心口疼到无法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穆彦成忙上前扶住她，转头愤然对周洁云说：“你现在倒是清醒的很！不装疯卖傻了？”
  “你们来，不就是想揭穿我，我还有什么装的必要！”周洁云一把扯散自己的头发，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条裙子不过薄薄一层，几下就被她拽坏了纽扣，一旁佣人慌乱地拿着外套去帮她遮掩露出的身体，周洁云却挥手将人推开，一副不顾一切的姿态。
  穆彦成冷了脸，直接丢了个眼神过去，他带来的保镖便随手抽了餐桌桌布，将周洁云直接裹得严严实实捆在了一旁。
  穆铭辛只是在她扯坏了衣服的时候侧头不去看，等她被捆好才转头叹息。
  “何必呢？”
  “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岳母的事情可能和她有关的？”穆彦成不想和周洁云多废话，直接问自己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对一切事不闻不问，却还能了若指掌。真有本事！”
  对于自己儿子的冷嘲热讽，穆铭辛倒也不在意，只是叹息道：“说来话长，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承认。既然这样，”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从穆家带来的管家，才继续说道：“你还有什么好替她隐瞒的？把那些事，都说出来吧。”
  管家在穆家也已经服务多年。乔语才嫁入穆家的时候便听穆静芝介绍过，他是从很多年前就跟着穆峰老爷子效力的，后来穆老爷子单独另居，带走了一些人，他就留在了穆家做了管家。穆家上下对他都十分放心。
  他平时总是一身笔挺的制服，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现在衣服皱皱巴巴，满头白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头，被冷汗黏在头上显得十分狼狈。此刻被穆铭辛点名，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看一眼被捆起来的一直咒骂不断的周洁云，心里很清楚现在什么隐瞒都是徒劳的，便索性一口气讲了出来。
  当年穆彦成的亲生母亲虽然病重，但是也不至于严重到会送命的地步，还是周洁云，跑到她面前拿出一叠照片，全是穆铭辛和她亲热的。而且有些照片，时间还正是穆彦成走丢了的那个阶段。
  穆彦成的母亲一气之下病情加重，很快就撒手人寰。
  这件事，别的人不知道，管家却是无意间听到了只言片语，并且在周洁云离开后，还是他亲手把那些照片烧毁了。可是当时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穆彦成听到这里便厉声质问：“你是穆家的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
  管家面色如土，嗫嚅了半天也没出声。倒是穆铭辛，叹了口气，“我知道。当年他赌钱，挪用了穆家一笔资金，虽然后来很快还上了，但是还是被你妈妈发现了。你妈妈跟我提过这件事，还跟我说，以后会多留心，只要他不再犯，也就不追究了。到底是老爷子的人，总要留几分体面的。可就是因为一时心软，却……”
  穆铭辛一直古井无波般的神情到了这时才有了裂缝，哽咽着说不下去。
  管家哭了出声，瘫倒在地哭诉道：“我这辈子只做了这一件亏心事！我对不起太太……”
  可是在场的，没有人能对他同情得起来。哪怕当时穆彦成的生母的确也已经病重，哪怕后来这些年，他真的兢兢业业，将穆家打理得很好。
  有些错误，真的没有办法被原谅。
  管家尚且如此，周洁云自然更不必说。她不仅承认是自己推了乔语的母亲下楼，也对自己找人伪造了照片气死穆彦成生母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这一切，只不过源自于她自己臆想出来的误会。
  穆彦成看着被捆做一团的周洁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任何东西。你所谓的那些礼物，都是你自己的母亲送给你的。当年你父亲早逝，你母亲改嫁，你年幼时便不得不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后来你便对她怀恨在心，连见一面也不肯。后来我父亲知道你是故人之女，才多加照拂。而那个时候，也是你母亲找到他，请他帮忙转交了许多礼物给你。我父亲又何曾说过，是我给你的？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感情甚好，为什么她会在你父亲死了之后，急着改嫁？她有没有什么不得已？”
  周洁云冷笑道：“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现在随便你怎么说！可是当初你爸让你娶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拒绝？”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过？而当初要不是你故意让我父亲看到了那些你造假的照片他又怎么会逼着我娶你？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承认，你这一生悲剧，最大的祸首，其实就是你自己吗？”
  周洁云只盯着穆铭辛看，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再说一句话。
  大家都看得出，其实穆铭辛的话对她打击特别大，也都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揣测出许多往事。只是，没有道理用这么多人的痛苦去成全同情她的一腔错付深情，
  穆铭辛更是直接问：“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