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作者:
潭石 更新:2023-05-09 01:37 字数:4208
不过,迟明尧不能否认他内心的好奇心:李杨骁跳钢管舞会是什么样子的?
钢管舞不应该是和情色、肉欲联系到一起的吗?可李杨骁看起来却是冷冷清清的那一款。
一个坐到金主床边又临时跑路的人,居然会跑去跳钢管舞?
迟明尧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在一个三岔路口转了弯,他打算到那家叫“烧”的酒吧看一眼。
第9章 钢管舞
从外表来看,这家叫“烧”的酒吧门面并不算大,但灯牌做得却很别致,龙飞凤舞的一个“烧”字配上火焰的灯光效果,从远处看去,倒真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通往地下酒吧的那一段长长的旋转楼梯被做成了湿漉漉的青苔效果,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只挂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绕过这段幽黑的梯道,里面的歌声和喧嚣声才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这家酒吧是曹烨和黄莺合开的,开业的时候,迟明尧曾经来喝过酒。只是那时候酒吧里人数不多,气氛也没有现在这么热闹。
迟明尧走进去的时候,黄莺正背着身坐在吧台上抽烟。
“曹烨今晚不在?”迟明尧走过去问。
黄莺闻声转过脸,认出迟明尧,立刻从吧台上跳了下来,有些惊讶地说:“嗨,你怎么今晚过来了?”
“来关照关照你们的生意,听曹烨说这阵子还不错?”
“还成,凑合开呗,曹烨就是个甩手大掌柜,”黄莺掐了烟,笑道,“喝点什么?”
“给我倒一杯whisky吧,别调鸡尾酒了。”迟明尧朝舞台方向看了一眼,他认出唱歌的那个人正是李杨骁。
李杨骁正坐在高脚凳上,对着立式话筒唱一首粤语歌,迟明尧听出那首歌是许廷铿的《厌弃》。舞台上的灯光有些昏暗,迟明尧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李杨骁的眼神,但隐隐觉得是有些失焦的。
黄莺倒好了酒,把酒杯推到迟明尧面前。她顺着迟明尧的眼神看过去,见他的目光落到李杨骁身上,转过头笑道:“怎么样?新来的驻唱,还不错吧?”
迟明尧收回目光,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点点头说:“看上去还行,只会唱粤语歌?”
“哪啊,英文歌唱得也特别棒,”黄莺身子朝前倾了倾,神神秘秘地说道,“11点的时候还有个彩蛋……”
“钢管舞?”迟明尧没等她卖完关子就问了一句。
“靠!”黄莺关子没卖成,一脸不爽地拍了下桌子,你怎么知道?曹烨告诉你的?”
迟明尧笑了一下:“曹烨昨天喝高了吧?”
“唉!别提了,又不知从哪勾搭了一个小演员,长得还没我们驻唱好看,什么眼光都是!”
迟明尧又跟黄莺聊了几句,然后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李杨骁还在唱粤语歌,一首接着一首。他额前的头发在脸上落下阴影,眼神都笼罩在里面。
似乎是有些失焦的。迟明尧又一次这样想。
有人从旁边走过来,在迟明尧身边坐下,凑在他耳边问他今晚要不要找个伴儿,被他摆手拒绝了。
迟明尧手里的一杯威士忌喝到几乎见底,舞台上的歌声才停了下来,李杨骁一手拿着立式话筒,一手提着高脚凳离开了舞台。从他走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了后台。
又放了一段热场音乐后,舞台幕布缓缓合拢,所有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一片漆黑中,台下有人吹起口哨。
dj倒数十秒后,舞台上方打下一束冷白的灯光。
随着音乐前奏渐起,幕布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迟明尧还是很快从发型和身形上推断出,幕布后面的那人一定是李杨骁。
那道人影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起先围绕着钢管做了几个舒缓的拉伸动作。随着音乐鼓点陡然密集,舞台幕布随之拉起,站在中间的李杨骁双臂抓着那根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管,然后朝上一跃,整个人攀上了钢管,是有些轻盈的感觉。
随着音乐高潮部分来临,舞台灯光也随着巧妙起来,一半是疯狂的暖光交替闪动,一半是幽静的冷光和缓变幻。李杨骁一只腿屈起来攀着钢管,近乎倒立的身体在这冰火两重天的灯光之中围绕着钢管缓缓旋转。
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是很轻盈的纱质,整个人横在空中旋转时会隐约显出细瘦的腰线。在摇曳的灯光效果下,他一半身体像是暴露在骤雨之中,另一半身体却像被雾气笼罩。
台下口哨声和叫好声接连不断,气氛瞬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迅速燃爆。
就在这近乎狂躁的热烈氛围之中,迟明尧突然注意到李杨骁是光着脚的,可能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那脚背是绷紧的,脚趾是蜷缩起来的——好像人在经历高潮时蜷缩的脚趾。
迟明尧是在音乐停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联想,随后他很快感觉到自己刚刚起反应了。他不得不承认,李杨骁的钢管舞的确是有些情色的,但并不肉欲,反而是带着些美感、与周围接连不断的口哨声格格不入的。
迟明尧拿起杯子,把最后一口酒喝光了。然后他看见李杨骁换了很普通的连帽卫衣,从后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从颜色上看似乎是红酒。
李杨骁找了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下,一口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液体,然后站起来走到吧台,和黄莺说了几句话就走出去了。
迟明尧坐着抽了支烟,把刚刚身体内升腾的欲望压了下去,也随之走了出去。
酒吧外面夜色正浓,门脸正对的小路上人烟稀少,是有些幽静的气氛。
迟明尧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刚要发动引擎,忽然注意到路对面的不远处,李杨骁正站在树下抽烟。
李杨骁正抬头看着那棵树,似乎在吐烟圈玩。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斑斑驳驳地打到他肩上,从侧面看上去,好像一个对着树枝吹泡泡的小孩子。
第10章 醉酒
挺有意思,迟明尧看着不远处的李杨骁想。他喜欢有意思的人。
于是在盯着李杨骁又看了几秒之后,他按了下车喇叭。车子发出一声短促的鸣笛。
李杨骁听到这声鸣笛,回头看了一眼,大概觉得跟自己无关,又转过头继续抽烟了。
迟明尧又按了下喇叭,这次比上次的时间略长,然后他打开了汽车的远光灯。幽静的小路立刻被明晃晃的灯光扰得失了氛围。
李杨骁也被包裹在这略带放肆意味的灯光里,他立刻意识到刚刚的两声鸣笛和这束远光灯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转过身,在刺目的大灯下,眯着眼睛看清了那是辆大众——那是迟明尧的车,李杨骁很快认出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退出被远光灯扫射的范围,然后倚到树干上,对着那辆车抽完了剩下的半截烟。
远关灯已经关上,小路又恢复了原本的幽静。
迟明尧的车窗是关着的,李杨骁看不到车厢里面,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李杨骁一边抽烟一边想,这条小路地处偏僻,路的尽头是条死胡同,不是特意来这家酒吧的人,除非走错路,否则几乎不会经过这里。
看起来,迟明尧很可能刚刚从酒吧里出来,也很可能看到了自己刚刚跳的舞。
李杨骁抽完了烟,把烟蒂扔到了垃圾桶,朝那辆车走过去——愿者上钩,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
不长的几步路,李杨骁觉得有点眩晕,大概是酒劲上来了。
红酒量没把握好,有点加多了。他想。
黄莺总嘲笑他红酒加可乐的喝法太土鳖,但他乐得这么做——对于一个酒精过敏的人来说,碳酸汽水会加速酒精在体内的反应,让他很快产生微醺的眩晕感,他喜欢这种感觉。
李杨骁走到迟明尧的车旁,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应声缓缓降落,迟明尧轮廓漂亮的侧脸随即露出来。
“几点了?”李杨骁趴到车窗上问。
“11点27,我刚刚等了你7分钟。”迟明尧伸手,状似无意地拨了下李杨骁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车吗?顺路送你。”
李杨骁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儿,他笑了笑说:“酒驾不太好吧?”
迟明尧说:“我叫了司机,很快过来。”
李杨骁还是笑:“好像也不顺路吧?我住得很远。”
迟明尧没说话,只是看着李杨骁。
两人对视几秒,李杨骁点了点头说:“好啊,那谢谢迟少了。”然后拉开后排车门上了车。
李杨骁隐隐约约猜出迟明尧是什么意思,但依稀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迟明尧并不是很看得上他,他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不过他对迟明尧也没什么特殊感觉,这种少爷式的人物离他太远了,远远地欣赏几眼就挺好,如果能睡一觉的话,那其实也不坏。
说实话,如果只是419的话,自己好像并不亏,但现在有个问题让李杨骁有点犹豫——迟明尧并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迟明尧挺符合他的审美。
但他喜欢温柔一点的,最好是温顺一点的——这样所有的节奏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而迟明尧显然不是这一款。
不过,和迟明尧睡的话,会有很多别人给不了的好处——前提是如果迟明尧愿意给的话。这一点李杨骁也清楚得很。
“不打算演戏了?”迟明尧坐在李杨骁的前面,开口了。
“得先糊口啊。”李杨骁的头倚着后座,笑了一下。
“我以前是学设计的,在法国,”迟明尧闲聊似的和他说话,“准备继续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叔叔出了车祸,他是负责家居业务的,然后家里人就不同意我继续读下去了。他们做了个投票表决,在股东大会上做的,表决结果是我留下来接替我叔叔的位置。”
李杨骁不知道迟明尧为什么会忽然和他说起这个,但他并不反感聊天,于是他很自然地问了句:“然后你就留下来做明泰的副董了?”
“那是后来的事了,一开始只是负责家居。”
“你学什么设计的?”李杨骁问。
“室内设计。”
“听上去挺有意思。”
“是很有意思,灵感爆发的瞬间,比射]精的感觉还要好。”
因为这一句话,气氛陡然暧昧起来,李杨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太暧昧了,这种感觉好像熏香一般,从一点香火上闪烁的小火星,迅速蔓延到整个逼仄的车厢。
红酒加的有点多了,李杨骁又一次这样想。
顿了几秒,迟明尧继续说:“不过我很久没接触设计了,坐到这个位置,就不能去做那么细化的工作了。”
“唉,少爷啊。”李杨骁先是叹了口气,又嗤笑了一声说,“你不会想和我谈梦想吧?”
迟明尧看着前方看车:“怎么?做演员不是你的梦想?”
李杨骁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不是。”
迟明尧没接话——他计划好的台本被李杨骁打乱了。
“我倒是有一个梦想,”李杨骁语气又轻快起来,“就是做上集团副董,吃喝不愁,想干什么干什么,偶尔再忧愁忧愁当年未竟的梦想,做个少爷,多好啊。可惜这梦想打投胎那会儿就和我无缘了。”
迟明尧又被噎了一下,但他这次倒没恼,只是笑了笑说:“李杨骁,你比我想得有意思多了。”
“不不不,您也别把我想得太有意思了,”李杨骁歪头倚着后座说,“我就是一俗人,您还是别跟我谈梦想了,大晚上听得我慎得慌。”
司机很快打车过来,鞠躬哈腰地对迟明尧说“对不起来晚了”。
迟明尧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门,坐到了李杨骁旁边。
李杨骁又感觉到那种有点令他不舒服的气场,他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车内的暖气打得太足,玻璃上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李杨骁伸手擦了擦,然后趴在玻璃上朝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