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而冷淡地道：“我还好，倒是你终于不再躲着了，挺不错的。”
  燕雅正笑了笑，轻叹一声，“你没有准备好，时机不对，我只能等你。我等你很久了，已有三百万三千八百次轮回，终于在这次轮回中，等到你。”
  “等我什么？”楚灼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等我觉醒，将我吞噬？”她看向燕雅正身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因为……我就是时间么？”
  燕雅正被她的咄咄逼人弄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真有趣，没想到百族族长轮回转世后，有这般有趣的一面。”
  楚灼冷淡地看着他。
  燕雅正收敛起笑容，神色变得冷漠，“不错，你确实是时间。不，应该说，你是时魅族，一个玩弄时间的种族。”
  楚灼怔了下，垂下眼眸不说话。
  周围的人却是怔怔的，楚开河等百族之人忍不住怔怔地看着楚灼。
  他们只知道，这位是他们百族的族长转世，是凝聚百族之愿而生的存在，灼灼而来，带领百族走上一条所盼之路，护百族前行。
  却不知道百族族长是如何而来，是什么种族。
  因为在他们心中，百族族长，是凝聚百族之愿而生的存在。
  “所以，你们一族玩弄时间的同时，也被时间诅咒、被时间抛弃。但是……”燕雅正轻叹一声，“你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时间真的厚爱你们，纵使你们玩弄了时间，时间仍是舍不得抛弃你们，允许你们不断地轮回，得到新生。”
  楚灼没说话。
  她只是安静地靠在封炤怀里，仿佛在思索他的话。
  “多么让人羡慕的天赋，就算是可以创造奇迹的罪妖，亦忍不住向往而羡慕。”燕雅正抚着轮回册，脸上露出悲伤之色，“为何……你选择了百族呢？我们有什么不好？”
  没人回答他的话，唯有他身后那双半阖的血眸正在慢慢地睁开。
  “你说，我们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时魅族不选择我们？”
  楚灼咬紧牙关，封炤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里，为她抵挡所有的伤害。
  燕雅正端雅的脸庞露出狰狞之色，双目染上血色，紧紧地盯着她，“你说啊，为何你不选择我们？不管是神族，还是罪妖，都比百族要强大，为何你不选择我们呢？我们有什么不好？”
  “没有……为什么！”楚灼抿着嘴唇，一双眼睛发亮地看着他，“要战便战！”
  燕雅正狰狞地看她半晌，突然笑了，收敛脸上的不甘之色，他又是那个翩翩浊世公子，他轻柔地笑起来，“上古之时，你将我打下天罡地煞，其实我要感谢你，因为你，我才得以完成最后的轮回册，得以进入轮回。”
  楚灼神色微动，眼前浮现上古战场的一幕。
  同百族族长战斗的那个人，将天罡地煞放出来形成力量之柱的那个人，算计百族族长不得不以身补天罡地煞的人……终于拔开沉重的雾纱，露出真面目。
  那人是……罪妖——燕罪……
  她的神色变得恍惚起来，一缕灿烂的霞光在她手腕间乍然而现，瞬间变得明亮异常。
  封炤不得不放开她，甚至被逼退一步。
  他的神色变得冷冽，冷冽中又透着对她的担忧。
  以楚灼为中心，她很快就被时命珠绽放的霞光包围。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不管是骨妖、魅媓，亦或是天幕上的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甚至是百族和乌主。
  不知何时，乌主背后的双翼展开，眼角被红色的咒纹占据。
  第648章
  黑暗骤然降临。
  浓重的、无法穿透的黑暗，降临在这片空间，仿佛突然之间，黑暗从天幕中跌落下来，欲将下方的所有生灵吞噬。
  然而，浓重的黑暗却无法吞噬那灿烂的霞光。
  时命珠绽放的霞光，璀璨漂亮，以楚灼为中心，将周围笼罩在内，且霞光的范围渐渐地变大，将小船外巨大的骨人、魅媓悉数笼罩在内，并且有向外扩大的趋势。
  不知何时，平静的时间海，涌现更多的骨妖和魅媿。
  然而此时却无人关心这些，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到被霞光包围的楚灼身上。
  楚灼举起手，时命珠从她手腕中飞出来。
  立于黑暗之端的燕雅正俯视着这一切，看到时命珠飞离而出，他的神色一动。
  然而比他的速度更快的，是黑暗中的血红色眼睛，一股无形的声波传来，更加可怕的黑暗降临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那一刻，仿佛是黑色的天幕塌下来，与天地吻合。
  黑暗同时也将所有人吞噬其中。
  世界瞬间变成一片虚无。
  如同天地未开的浑沌之时，浑沌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大陆在浑沌之中渐渐地凝聚成形，浑沌之气不断地改造着这些初始的荒芜大陆，直到浑沌之气融入大陆之中，化成大陆需要的灵气，大陆渐渐地诞生最初始的生灵。
  最初始的生灵，是一些强大却没有神智的荒兽，它们栖息在这片大陆中，过着被兽性主宰的生活，世界不断地被改造变化，诞生的生灵越来越多，荒兽不再是这片大陆唯一的生灵，却仍是最强的存在。
  时间仍在慢慢地流逝。
  无人能感知到时间，但时间确实是存在的，它也在慢慢地流逝，世界万物，皆在时间的炼造中成形。
  时间是浑沌之中最初始诞生的规则之一，也是所有规则之始，之源。
  时间是最公平的存在，它没有自我意识，却仁慈地赐予所有的生灵，大到大陆，小到一粒尘埃，还有无数被大陆孕育而生的生灵。
  楚灼蜷缩在浑沌之中，看到时间的流逝。
  她的双眼不再是明润的乌黑清澈，宛若一汪春水。此时眸心深处涌现无数的银色虚线，这些虚钱看似杂乱无章，却以一种有序的规则涌现，不断地流逝，又不断地涌现。
  正如同浑沌中那些在时间中孕育的世界，它们在时间中诞生，在时间中湮灭，完成一个完整的轮回。
  这一幕是非常奇妙的。
  此时，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世界的诞生和初始，冷眼旁观万物的新生和寂灭，就像一个看客，无法参与其中，却能感知到那些新生的规则和世界。
  然而，她又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她能“看”到的。
  更准确地说，她正在借助着某种媒介，参与其中。
  这是时间。
  楚灼看了很久，久到时间已从荒古流逝到太古。
  太古之神应规则而生。
  新生的太古之神原本是弱小的，但通过不断的修行，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太古之神渐渐地强大，最终主宰这片太古大陆，成为太古大陆的主宰。
  然而，当太古之神强大到大陆无法再承受祂们的力量时，太古之神终于打破虚空，离开这一片大陆，祂们前往更高级的世界，拥有可以容纳祂们力量的更高级别的规则的世界。
  或者说，太古之神不得不离开，祂们顺应规则，创造出更强大的世界。
  太古之神最终离开这片大陆，成为一个传说。
  大陆的时间仍在流逝，越来越多的新生命在这片大陆孕育。
  时间是无情的，从不会为谁停留，也不会为谁刻意快进。
  时间渐渐地走向远古。
  直到远古凶兽占据这片大陆，成为大陆最强者。
  然而远古凶兽却没有像太古之神一般，强到终于可以打破虚空，前往更高级的世界，他们在远古大陆栖息生存，修炼成人形，与其他诞生的生灵一起统治着这片大陆。
  吼——
  一头拥有漆黑油亮毛发的凶兽站在世界之巅，朝着远方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啸吼，整个天地为之颤抖。
  这头远古凶兽已经触摸到更高级别的规则。
  楚灼俯视着这头远古凶兽，看着他虽然触摸到更高级别的规则，却不知从何处入手，离开这片束缚他的大陆。
  直到它的生命渐渐地走到尽头。
  时间没有丝毫仁慈地将他的生命夺走。
  生命的尽头，这头远古凶兽凝望着远方，仿佛凝视着曾经从这片大陆离开的太古之神，又似追寻太古之神的脚步而去，规则将他的身体束缚住，终于破茧而出。
  远古凶兽在生命的最后，终于领悟到最更级别的规则，打破虚空，天降神光，将他送入更高级的世界，可以容纳太古之神的世界。
  这头远古凶兽的飞升，给其他远古凶兽留下一个传说，也留下一个可能。
  远古凶兽开始有目的地修行。
  他们寻找太古之神留下的痕迹，他们去过世界最深渊之地，也抵达到天空最高之处，进入过最玄奥的秘境，也曾体会过最弱小的生灵的生活之道。
  时间流逝时，远古凶兽的踪影渐渐地变少，最终这个强大的族群也和太古之神一样，渐渐地消失在这片大陆中，留下无数的强大传说。
  远古凶兽的消失，这片大陆再次陷入一种蒙昧的状态中。
  时间再次孕育出新的智慧生灵。
  时间进入上古之时。
  直到现在，时间似乎仍是缓慢而悠长地前行，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然而，时间却在无人知道的时候，已成为这片大陆最强的规则，时间孕育了很多生灵，也抹杀了数不清的生灵，时间强大到无法触摸。
  上古大陆在时间中继续孕育出新的生灵。
  新的神族诞生。
  神族的强大、冷酷、嗜杀，造成这片大陆的另一种畸形的发展。
  接着百族孕育而生。
  百族崇尚自然，拥有可以和神族相匹的强大力量，只要百族凝聚在一起，神族并不是其对手。
  不知不觉间，百族和神族成为两个对立的存在。
  两者势均力敌，维持着上古大陆的平衡。
  直到有一天，在百族栖息之地，一个被称为四方灵宿之地，孕育而生一个新的种族。
  无人知其从何而来，当那人睁开眼睛时，她便成为百族的族长。
  她选择了百族。
  百族拥有一个可以引领他们前行的族长，百族不必再像过去那般，茫然而无措地与神族对立，百族的族长，凝聚百族之愿而生，灼灼而来，百族凝聚出更强大的战斗力，神族开始弱势。
  神族不得不为自己的族群，算计百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