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已经平静无波，即便经过了昨夜那场尴尬，又听闻自己的爷爷身体不适，他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程意心抿了抿嘴唇：“你有空吗？”
  顾定泽却反问：“为何不是今日去？”
  程意心愣了一下。
  她虽然不是顾定泽的首席秘书，只是个秘书助理，但是顾定泽的行程单，她是能看到的。
  所以顾定泽有没有空，有没有应酬，程意心应该很清楚。
  她会问，只是想确认顾定泽有没有私人行程，如果有就往后挪日期。
  倒是没想到，顾定泽会问这么一句。
  程意心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看向顾定泽：“我昨天同奶奶打电话，跟她约定今天去看她，只能明天去看爷爷了。”
  顾定泽放下筷子。
  他用餐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然后便慢条斯理系袖扣。
  他微微垂着眼眸，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翳，薄唇轻轻抿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程意心从来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者说，没人能看透鼎羿集团的小顾总。
  不过是去看望一下长辈，有空就去，没空就改日，程意心不知道顾定泽在思索什么，只能耐心等待。
  好在，顾定泽每日都是固定时间出门上班，没有让程意心等候太久。
  他系好了袖扣，然后才看向程意心，道：“我晚上跟你一起去，下班就过去？”
  程意心愣了。
  “什么？”程意心下意识开口。
  顾定泽起身，居高临下看她，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一起去看赵老夫人，下班就过去吧。”
  说完，顾定泽也不等程意心反应，直截了当转身走人。
  程意心愣愣坐在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定泽并不是没有去看望过奶奶，当年他们刚结婚，奶奶就生了重病，程意心就没有搬来顾家，一直在医院陪着她治疗。
  那时候，顾定泽每隔一个月就会上门看望，虽然说不了几句话，神态也很平静，但程意心很感谢他。
  顾定泽或许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但该有的礼数和礼貌都不会少。
  程意心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嫂端着水果盒子出来，就看到她笑得这么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夫人高兴什么？”
  程意心摇了摇头，没多说，只说：“张嫂，你帮我把胖大海泡上，我带到公司喝。”
  张嫂不明就里，只絮叨：“好好，多喝点胖大海，两天嗓子就好了。”
  程意心一早起都很高兴。
  上班的路上也没堵车，程意心听着音响里温柔的女声，不自觉跟着唱了起来。
  直到她来到三十八楼的秘书处前，脸上都还挂着笑。
  可当她进了秘书处，打眼就看到每个人的工位上都放着一个蓝色的纸袋，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程意心来到工位前，犹豫片刻，还是看了一眼纸袋。
  纸袋里的东西跟昨天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一个新款的保温杯，一盒胖大海，就连摆放的位置也丝毫不差。
  程意心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唇，问一边另一个秘书助理田棠。
  “田田，这是什么？”
  田棠正在从办公桌里翻找饼干，准备去茶水间吃早饭，听到她的声音，就说：“哦，只是咱们集团四十周年的纪念礼，员工都有一份，管总务的张主任说最近天气炎热，就让额外给配了胖大海，还挺贴心的。”
  这明明是好事，是集团关心员工，但程意心心里的那点欢喜，却被这一句话冲散了。
  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
  这不是顾定泽特地给她的，只是人手一份，顾定泽拿回家去，随手摆放在了桌上罢了。
  她自己自作多情，当成顾定泽的关心，还当宝贝一样特地带来公司，想要一整天都拿它喝水。
  她怎么就这么蠢呢？
  从来都学不乖，看不透，想不明白。
  顾定泽可能是改变不了的。
  之前二十几年他都这样活过来，活得那么精彩，活得那么平静，或许这才是最适合顾定泽的人生。
  程意心站在那，脸上的笑容一瞬散去，只剩下沉默的倦怠。
  她追在顾定泽身后，一门心思追了八年，八年里她厚着脸皮，频繁出现在顾定泽的身边，可顾定泽似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她。
  就连现在，两个人结了婚，朝夕相处，同居一屋檐下，顾定泽对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热络。
  能记得她的名字，认识她这个人，还隔三差五跟她一起去看望奶奶，已经是顾定泽做出的最温柔的事了。
  或许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能陪伴顾定泽走完这一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田棠不知道程意心在想什么，她把饼干拿在手里，抬头就看到程意心沉默的面容，不由吓了一跳：“心心，怎么了？”
  程意心吸了一下鼻子，抿了一下嘴唇，对田棠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有些没精神。”
  说罢，她顿了顿，把张嫂给她带的点心取出一盒，递给田棠：“我多带的点心，你当早饭吧。”
  田棠立即就笑了起来。
  她挽住程意心的手臂，把头枕在她肩膀上，撒娇地道：“心心你最好了！”
  顾定泽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他脚步不由顿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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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她想让顾定泽高兴。
  顾定泽自忖从来不会去特别注意程意心。
  但他眼神好，记忆力更好，但凡看过一眼，就能过目不忘，这不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罢了。
  所以这半年来程意心在鼎羿的点点滴滴，顾定泽但凡能看到的，大多都知道大概。
  就比如苏菲亚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经常会训斥她，也因为在秘书处的工作并不顺利，所以程意心在鼎羿是从来不会放松的。
  她很少笑，很少那么开怀，也很少同人亲近。
  她不适合这里。
  不适合那个工作氛围，也更不适合玻璃房。
  所以顾定泽才会让她不要再坚持这份工作了，他并不是觉得她麻烦，只是觉得她不适合。
  但此刻，看程意心跟同事相处还算融洽，倒是让顾定泽不确定起来。
  是他低估了程意心的适应能力，还是低估了她的韧性？
  顾定泽脚步只是微顿，他淡漠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程意心跟田棠说了会儿话，心情就平复下来。
  这么多年，她已经学会得不到回应了，所以此刻也不觉得特别失望。
  而且……自从奶奶生病之后，她身边能有顾定泽，心里其实是多了一份依靠的。
  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不多，所以格外知道珍惜。
  程意心这么想着，就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日的工作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顾定泽今日的工作不是很顺利，有两个项目进展迟缓，一直没办法往下推进。
  对于鼎羿集团来说，效率就是业绩，项目进展缓慢，每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成本，这对于顾定泽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然而负责这两个项目的都是早年跟着他爷爷走到高位的副总，辈分比他高，从两年前他进入鼎羿开始，他们就不是很服气他，这里两个项目是明摆着拿来刁难他的。
  顾定泽不喜欢跟故意使坏的人多费口舌，所以他这一整天都在调整项目方案，想要绕过这里两个项目进行其他的工程建设。
  如此忙忙碌碌，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中午饭也是草草吃过，到了下班的时候，苏菲亚进来提醒他晚上有一个私人行程，顾定泽才想起了早餐时候的约定。
  他从来不食言。
  故而顾定泽把项目标书放到一边，对苏菲亚说：“让程总和孟总两个人晚上看一下，明天早晨十点钟临时加晨会。”
  苏菲亚忙点头，说：“小顾总，刚才特助说那辆宾利今日送修，王司机开了幻影过来。”
  顾定泽放下钢笔，起身整了整衣襟，说：“知道了。”
  等苏菲亚出去，时间刚好卡在了五点半。
  顾定泽看了一眼腕表，没有思索，直接坐专属电梯去了停车场。
  这个时候，那辆奔驰幻影已经停在了电梯门口，顾定泽上了车，就说：“等一下，我跟程小姐一起去松山疗养院。”
  王司机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小就送他上学，闻言就说：“夫人还不知道换了车吧？那我跟她说一声。”
  顾定泽愣了一下，确实忘了跟程意心说这事，然后便垂下眼眸，说：“好。”
  程意心原本还想着等顾定泽下了楼，她过五分钟再下去，她开自己的车跟他一道过去，这样也不扎眼。
  结果她正掐着点等下楼，就受到了王叔的微信。
  王叔告诉她今天换了一辆新的幻影，这会儿等在了停车场的c出口前，让她直接找过来就好了。
  程意心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顾定泽要跟她一起去松山疗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