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纵感受着头上轻柔的抚摸，心想，我都知道啊。
  我知道是你拿走的我的零花钱，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学机甲，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唯一一次叛逆就是报考了一院的指挥系，我真的无法放弃机甲，我知道你也不舍得让我伤心，才肆无忌惮地转到了机甲系。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闻烨打开光脑，将屏幕放大，调出了一个尘封二十年的视频。
  属于林云和的面容出现在视频中，身后的空间有些狭小，看起来应该是在机甲的驾驶舱中，身上有了不少伤痕，她对着镜头摆弄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眼神柔和而坚定。
  闻纵猛然惊起。
  林云和的声音跨越了二十年的时间，说道：“自我进入第一军事学院起，至今已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上对得起帝国与军部，下对得起战友与人民，唯独对你和阿纵不起。”
  “细细回想，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情话，如今这个情况也憋不出一句，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懂我的所有想法，你总是最了解我的。”
  “我从未想过离别来得如此仓促，我好像无法看着阿纵长大，但是我支持她的所有想法。请帮我转告她，我爱她。”
  林云和抹了把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爱你。”
  视频播放完毕。
  仅仅只有几分钟的视频，闻烨在这剩余的二十年里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却从未给闻纵看过。
  如同闻烨了解林云和一样，林云和也同样了解闻烨，她知道她的牺牲会让闻烨做出怎样的决定，但是闻纵的人生属于她自己，身为父母，只能引导而不能干预。
  闻烨接着从光脑中调出一张图纸，那是一台定制机甲的设计图。
  他眉眼弯弯，眼角带出了岁月走出的痕迹：“当年我们给你取名为‘纵’，就是想让你活得潇潇洒洒无所顾忌，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闻纵摇头：“不是的，爸爸……”
  “你让我说完，”闻烨把设计图传给闻纵，顺便发了一串地址，然后大手覆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阿纵，爸爸和妈妈等你回来。”
  第67章
  闻教授传给闻纵的图片就是那张没有送出去的定制机甲。
  这台机甲闻烨在半年前就悄悄准备了, 想着在元旦的时候给闻纵一个惊喜，结果出了许许多多的意外，导致现在才真正送出去。
  私人战斗机甲的制作过程不麻烦, 麻烦的是流程，先拿出设计图在军部备案，然后必须找与军部合作的机甲制造师列出详细的原料, 军部再根据这个预算往下拨金属与能源, 制造完成后, 还得再去一趟军部确认信息。
  虽说是麻烦, 毕竟战斗机甲威力巨大，帝国也是为了防止走私, 最终的目的还是好的。
  好巧不巧，闻烨找的机甲制造师正是齐昭的爷爷。
  齐老爷子自齐昭出生就把大权给了儿子，自己安心在家浇花遛鸟带孙子, 等孙子长大了就只剩浇花和遛鸟了。
  曾几何时, 齐老爷子也是帝国响当当的机甲设计师, 最后一个作品就是荆棘号, 如果不是闻烨求上门来, 齐老爷子压根就不会出山。
  闻纵提着礼物按地址找到了齐家的老宅。
  与现在星际建筑不同的是，这栋别墅只有两层，占地面积巨大，别墅的墙上爬满了植物, 一路上也有不同颜色的花草树木, 还有在树木中来回穿梭鸣叫的小鸟。
  从外表看来, 没有一点科技的痕迹, 相当地返璞归真。
  齐老爷子就算退休了也是帝国一级保护人员，门口有哨兵站岗, 闻纵说明了来意，并展示了预约，才进得那扇大门。
  考虑到闻纵是第一次来，哨兵还特意从身后拿了一个只有一米高的引路机器人给闻纵带路，十分贴心。
  引路机器人个头不大，速度倒是很快，一路带着闻纵到了别墅门前。
  齐老爷子已经在笑眯眯等着了，他腰背挺得笔直，头发有些花白，穿着一身工装，手上竟然还拿着一个工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闻纵连忙上前，嘴跟抹了蜜似的甜：“您一定就是齐爷爷了，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跟齐昭学长一模一样，让您给我做机甲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竟然还劳烦您出来接，是小辈的不是。”
  齐老爷子别的没听见，就听见了前两句，问道：“齐昭那孙子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小伙子害臊，长大了就不爱往我这里走了，你说说，哪有这样的孙子。”
  如果不是亲爷孙，这话听起来真的像骂人。
  闻纵说道：“这您可就误会了，齐昭学长在军部忙得不可开交，这不也是为您争光嘛。”
  齐老爷子看了她两眼，傲娇地哼了两声：“你跟你妈不像，跟你爸倒是十分像了八分。”
  这么多认识林云和的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跟林云和不像。
  闻纵实话实说：“您还是第一个说我跟我妈长得不像的。”
  齐老爷子背着手，高深莫测：“你妈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你爸则是有什么非得绕个弯。”
  得了，闻纵明白了。
  齐昭受伤的事老爷子是知道了。
  齐爸爸为了自家老爷子的身体着想，将上上下下的口风藏得滴水不漏，反正齐昭没什么大事，没必要让老爷子担心一场。
  结果，老爷子神通广大，心里门清，就是不说。
  什么在军部忙，都是借口！
  齐老爷子的工作室在地下，与地上鸟语花香的画风截然相反，这里到处都是科技的痕迹，工作人员穿着工装或者防护服，走路带风，碰见齐老爷子也只是粗粗打个招呼，没有时间去寒暄。每一道门都层层加密，密码无一重复，像是一动坚固的地下堡垒。
  闻纵问道：“这都是您的研究员吗？”
  齐老爷子摇摇头：“有的是我的学生，有的是科学院那边没有空的实验室了过来借地，还有些勤工俭学帮忙磨零件的小孩。”
  说着话，二人穿过一道道门，来到了展示区。
  只见展示区的最中心处有一台巨大的银灰色机甲，泛着金属最原始的光泽，研究员来来去去不断做着各种实验，机甲在指令下抬抬胳膊伸伸腿，关节看起来非常灵活。
  闻纵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齐老爷子看在眼里，带出了一点笑意：“还没喷漆，你喜欢什么图案跟他们说，让他们给你喷上。”
  机甲身高十米，宽三米，线条流畅，比例完美，只是看上去怎么这么像……
  齐老爷子主动交代：“你带回来那台零号给了我不少灵感，不愧是有机械天才之称的尤里斯人的作品。”
  闻纵悄悄问：“这不算山寨吗？”
  齐老爷子理直气壮：“当然不算，零号的核心是人工智能，现在正在科学院打零工，你这一台又没有智能，充其量算假冒伪劣。”
  闻纵：“……”
  实不相瞒，我还真有一个三手智能。
  说是假冒伪劣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毕竟人型机甲的外表都差不多，只不过工艺和功能上有很大差别。
  而且零号的技术在科学院公开，也就意味着最初的主人已经开放了权限。
  调试的研究员跟齐老爷子打着招呼，汇报进程。
  “进行了九千万余次关节实验，没有任何阻滞，达到定制标准。”
  “机甲防御网可以一次性拦截十枚星际导弹，摧毁度达到百分之七十，防御指数超出现在人型战斗机甲标准。”
  “使用的是帝国统一标准的传感器，不存在隐患。”
  “正在进行火力测试，您要一起观看吗？”
  说着，研究员将报告拿给齐老爷子看，精准到每一个关节都有详细的数据支撑。
  齐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对闻纵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来试一试？”
  闻纵摩拳擦掌，欲拒还迎：“这合适吗？”
  齐老爷子一巴掌把她推过去：“这是你的机甲，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吗？”
  银灰色的机甲打开驾驶舱，飘下来一个悬浮台，闻纵站了上去，径直来到了驾驶舱内。
  屏幕上显示出字幕：“请选择驾驶模式。”
  闻纵选择了手操模式，她说道：“请注意闪避，我要开始了。”
  下面的研究员们按着耳边的通讯器相互打着手势：“所有人退后，防御开启百分之十。”
  齐老爷子被护着退到安全区域。
  研究员说道：“可以开始。”
  闻纵活动了下手腕：“收到！”
  银灰色的机甲迈开一步，双手握拳，仿佛带着雷霆之力一拳撞向防护罩。
  防护罩凭空闪烁两下，在这仅仅只有一拳的攻击下直接被摧毁。
  “防护开启百分之三十。”
  机械手臂上的金属骤然裂开，升起一个小型炮台，一枚导弹射向防护罩！
  “轰！”
  防护罩闪烁着红光，警报拉响：“警告，警告——”
  研究员继续升高防御指数，却被齐老爷子阻止：“防御开启百分之百。”
  银灰色的机甲后背的金属瞬间分解成四块，凭空反转，金属上各有一个炮孔，朝着四个方向猛然发动。
  “轰！轰！轰！轰！”
  刺眼的白光形成四条整整齐齐的光束，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防御网不断警告。
  “防御摧毁百分之二十，攻击正在继续。”
  “防御摧毁百分之五十……”
  “防御摧毁百分之七十，请立刻加固防御网。”
  齐老爷子拿着研究员的通讯器说道：“停下吧，我们的防御网撑不住了。”
  白色的光束立刻停止输出，四块金属“咔哒”一声回到后背，闻纵打开驾驶舱，没用悬浮台直接跳了下来。
  周围的研究员欢呼着散开：“火力测试完全超出想象。”
  “来个人赶快恢复实验中心防御网。”
  他们实验室的防御指数虽说比不上帝国科学院，那也能抵一个小型军舰，以这台机甲的能力，可以将单兵作战发挥到极致。
  闻纵来到齐老爷子身边，呼出一口气：“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