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黎粲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情，总之，不是很愉悦。
  整整一个下午，从校长发表演讲开始，到之后的教导主任讲话，教师代表发言，她的脸色一直都跟噙了霜一样冷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年云城入春没有带上她。
  “诶，待会儿加雯和邵轻宴一起上台，记得提醒我多拍一点照片啊。”
  好巧不巧，坐在她身后的几个女生，在叽叽喳喳了大半天之后，突然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黎粲许久没有变动的脸色，终于慢慢有了点动静——
  却是竖起耳朵，更加冷若冰霜。
  “知道知道，加雯这回也保送北师了，不用担心高考了，我前两天还劝她，要不就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跟邵轻宴表白吧，不然等到时候去了北城，人那么多，想要再抓住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她听见另一个女生说。
  “谁说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现在大家还是同学，等去了北城，外面那么多诱惑，两个人又不在同一个学校，真的不好说的。”
  第一个说话的女生也附和回去。
  ……
  黎粲听着她们一来一回，很快就从拍照片分析到了两个人会成功在一起的可能性，过了不久，又开始畅想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会做些什么，她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在抱胸眺望着远处舞台的时候，重重地冷嗤了一声。
  后排终于安静了。
  黎粲冷着脸，把目光彻底落在舞台之上，选择不再搭理她们。
  舞台上不偏不倚，恰好是穿着礼服的主持人又走了上来，宣布接下来是学生代表发言环节——
  穿着一身西服、率先走上演讲台的邵轻宴，在甫一上台的时候就获得了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看来整个实验对于这个学霸，还是带着极为高度的认同的。
  黎粲老神在在的，双手抱胸在身前，认真听起了算是今天的第一场演讲。
  通过话筒传播的声音，跟她平时听到的还不太一样，更多了几分清润，又少了一丝冷冽。
  就像来自遥远西伯利亚的寒风，越过层层叠叠的山脉之后，率先掠过的，是中国大地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jsg上春日迟迟，却永远充满生机。
  黎粲定定地望着台上的身影，直到文加雯的出现。
  “快快快，拍照，拍照！”
  身后几个女生在安静了几分钟过后，又忙不迭小声嚷道。
  黎粲深深地蹙起眉，选择转头去看林嘉佳的镜头。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身为她的好朋友的林嘉佳，竟然也正在调整相机，打算将站在舞台上的金童玉女共同存入到自己的相册当中。
  “嘉佳！”她终于出声道。
  林嘉佳应了她一声，转过头来看她。
  “你是在打算拍台上那两个人吗？”
  “是啊。”林嘉佳说，“陶景然刚刚叮嘱我，多给他家学霸拍几张，到时候他好发给他。”
  “……”
  “他想的还挺周到。”
  “害，他就是个老好人，只要跟他关系还不错的，他都想照顾到。”
  林嘉佳很是无奈，举起相机对准台上就是一顿拍。
  “不过你别说，粲粲，我觉得下午这两个学生代表，选的都还不错。”
  她拍完之后，抬肘碰了碰黎粲。
  “是不是有点金童玉女那感觉了？我之前看上邵轻宴，就是因为这张脸，不过我现在觉得，他的脸就是应该站在有书香气的人身边，才显得登对，你看这个女生，是不是蛮有书香气的？”
  她把相机里的成片送到了黎粲的眼皮子底下。
  “……”
  黎粲无声瞥了她一眼。
  “有吗？”
  她冷漠的，像是刚从喜马拉雅山上挖下来的雪。
  “没有觉得。”
  她无情地否定了林嘉佳的评价，转头面无表情地又把目光投向了舞台，没有再说一句话。
  —
  在所有环节结束之前，黎粲又出去接了个电话。
  又是孙微女士打来的，提醒她夜里早点回家。
  “你姑姑好像把你表弟放到我们家了，你这几天要是没事，就多陪陪他吧。”
  “……”
  黎粲很想问，自己是什么专业陪玩保姆吗？
  孙微又在电话里说：“他比较闹腾，我也知道，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交给保姆也行。你姑姑这几天需要跟我一起出差，家里保姆是新来的 ，她不放心，所以才放到我们家。”
  “……”
  “知道了。”
  纵然有再多的问题，但是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黎粲又怎么可能再说出直接把孩子送回去这种话。
  她回到场馆，脸色和刚才起身离开时没什么分别。
  林嘉佳已经在收拾自己的相机和包包，看到她回来，和她说：“粲粲快来，他们马上就要结束了，刚刚何明朗他们在群里说，晚上去南园吃饭。”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黎粲俯身拎起自己的包包。
  “啊？”林嘉佳疑惑，“为什么？”
  “回去带孩子。”
  黎粲无可奈何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就你家那恶魔小表弟？”林嘉佳很懂且十分同情地说，“看来你姑妈也是知道，只有你才能好好地收拾他，所以才把他放到了你们家。”
  “哼。”黎粲冷笑，“今晚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那待会儿还是一起走吧，先到校门口嘛。”
  林嘉佳挽起她的手臂，等到台上的成人礼彻底结束之后，就和黎粲一起从场馆里走出去，随着人流往校门口挤。
  正值学校下午放学的点，实验中学的校门口，这个时候，比起场馆里的拥挤，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嘉佳他们因为要去吃饭，很快，就和黎粲分道扬镳。
  黎粲独自站在门口，等着家里司机来接。
  邵轻宴推着自行车从她眼前路过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在想，回家要怎么收拾自己的恶魔小表弟才好。
  “学霸！”
  等到她意识到正在自己面前走过的，是邵轻宴的时候，她伸出脚，几乎是下意识地拦住了他。
  还有他的车。
  邵轻宴被迫站定在她的面前。
  “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帮忙带个孩子。”
  黎粲抬起下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种想法。
  明明在邵轻宴出现之前，她压根没有想过要他陪着自己去照顾小表弟。
  可是这个想法，好像……也还不赖？
  她怔怔地看了邵轻宴两秒，随后立马补充道：“一小时一千，干不干？”
  “……”
  邵轻宴原本正想开口，在听到黎粲的第二句话之后，又选择沉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他好像在思考着怎么拒绝她，黎粲想。
  她默默握紧自己的手机，不敢相信这样正正好的日子，自己的手心里居然还会冒汗。
  她盯着邵轻宴看。
  几个小时前还在台上穿着西服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个时候推着老旧的自行车穿着校服，正在她的眼前。
  就在他没有给出回答，她也没有急着要催的时候，突然，一道充满柔软书香气的声音，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寂。
  “邵轻宴。”
  这已经是黎粲今天第三次看见文加雯和邵轻宴站在一起。
  她好像总是喜欢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并肩站在比其他人都要更靠近他的地方。
  “你今晚是不是正好要去给明明补课？我也正好要去小姨家，跟你一起过去吧。”
  黎粲看见她微微抓紧了书包的带子，仰脸正对着邵轻宴说。
  第十七章 （一更）
  有时候, 黎粲会觉得，云城春日的光景很长。她收到来自英国的offer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却还要再等好几个月, 才能出‌发去念书。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这春日的光景，过的异常匆忙和短暂。她这一天，和‌邵轻宴见‌了三‌次面，两次都不到三‌分钟, 剩下的一次，他们隔着遥远的人山人海, 仅有过一秒的对视。
  黎粲看着他把自行车往旁边推，绕过自己挡在面前的脚，突然就觉得自己今天这些行为, 有些莫名地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