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作者:七杯酒      更新:2023-03-08 12:49      字数:6015
  四宝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陆缜一派淡然,宽慰道:“皇上仁德,鹤鸣如今只是一介民女,皇上这是顺遂民意罢了。”
  还是陆缜知道元德帝想听什么,他脸色不觉缓了缓,只是难免又问了句,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她和赵家少爷…”
  陆缜这回没再接话了,只淡淡一笑,不过幸好元德帝自己想转过来,既然已经决定放人,倒不如把事情做的漂亮点,痛快放人之后管她以后嫁给谁,一边放行一边又时不时过问,实在是心口不一,无端惹人耻笑。
  当然元德帝能想明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鹤鸣没有那么多深情,最多只是有点新鲜的喜欢而已,略矫情个几日也就过去了。人的位置越高就越要脸面,鹤鸣又执意不想进宫,他也做不出拉下脸来强逼人进宫的事儿,哪怕强逼进去了,以后伺候他的时候阳奉阴违,两边都不痛快,倒不如痛快点允了她,还能落下个成人之美的名声。
  以上种种,元德帝这才同意放鹤鸣出宫。
  赵府里头,元德帝刚一走,赵清澜终于想法儿冲了出来,来到鹤鸣院子里问道:“鹤鸣,你没事吧?”
  鹤鸣今天已经是筋疲力竭,闻言只面露疲惫地笑了笑:“多谢少爷记挂,皇上是明君,已经允了我革除宫籍留在宫外了。”
  赵清澜喜不自胜:“真的吗?”
  鹤鸣点了点头,赵清澜惊喜之下忍不住想握她的手,她略带尴尬地抽了回来,低声道:“曾经承蒙少爷搭救,我不胜感激,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打算在外面租个小铺面,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欠少爷的银钱我会慢慢还,我知道我能耐有限,但少爷若是有什么麻烦了,以后也可以来找我。”
  赵清澜像是遭到了当头一棒,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怔了好久才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要走,是在家里住的不好,还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全?还是有什么不妥贴的?”
  鹤鸣耐心道:“都不是,少爷,我现在虽然是自由身,但保不齐皇上哪天追究下来,我还能一个人担着,若是再住在你们家,只怕要牵连到你们头上,少爷功名要紧,不值当为我这样费心的。”她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和活计,并不想靠寄人篱下为生。
  赵清澜神情发苦:“你知道我…”
  鹤鸣想想方才的四宝,情形和现在何等相似?只不过角色调换罢了,她见赵清澜没明说,也只低声劝道:“少爷,你的家族和前程要紧,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再不能耽搁你了。”
  赵清澜抿着唇,沉郁地叹了声。
  ……
  四宝被元德帝那个老牛吃嫩草的矫情劲险些给恶心出个好歹来,面上虽不敢表露,但心里不住地撇嘴,被这么一恶心倒忘记了身上那难以忍受的痒痒,等元德帝一走那个痒就成倍地泛了起来,难受的她抓耳挠腮。
  陆缜见她脖颈都被挠出指甲印来了,忙按住她的手,拧眉道:“你怎么了?”
  四宝还是忍不住缩脖子动肩膀的:“不知道啊,早上一起来身上的痒痒的要命。”
  陆缜伸手要拉她衣裳细看,四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您要干什么?”
  陆缜抿唇斜了她一眼,显得很是不悦,四宝想想觉得自己也没啥节操了,任由他把衣裳拉开,就见胳膊肘到腋下,后背到腰臀,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疹子,她自己都给吓住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作为一个脑补达人,她开始可劲儿脑补起来,颤声道:“我这是被人下毒了?得绝症了?被毒虫咬了?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缜突然叹了声,四宝给他叹的更加七上八下,含泪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受得住。”
  陆缜道:“你这应该是…”他幽幽道:“长痱子了。”
  四宝:“…”神他妈痱子啊!搞得她又是想临别赠言又是双目含泪跟戏精似的!
  她听说是痱子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忍不住地伸手想挠痒痒,边挠痒还边嘀咕道:“怎么能长痱子了呢,我也没干什么啊。”
  陆缜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半笑不笑地问道:“谁昨天晚上把被子裹得那么严实?”他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昨晚躲谁呢?恩?”
  盛夏夜里裹一晚上被子长痱子也正常,四宝终于放下心来,强行辩解道:“我这是…昨晚上做了噩梦,吓得顺手就扯了个被子裹上了。”
  陆缜乜了她一眼,虽然长痱子不是大事,但他还是让四宝在纱帐里趴着,请来东厂的大夫诊治,大夫见是小毛病,拿出一罐自己特调的痱子粉就转身走人了。
  她的痱子大都长在后背,用粉扑扑的时候格外不方便,都看不清哪儿是哪儿,她抬眼看向陆缜,用眼神寻求帮助。
  他往常没事儿也要强揽住她狎昵一番的,不料现在却一本正经起来,拿起一本书气定神闲地翻着,好似没看见她的眼神。
  四宝默默地瞅了他一眼,费劲地自己弯着胳膊努力了会儿,最后还是逼不得已放弃了,低声道:“督主您…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陆缜从容放下手里的书:“怎么?”
  四宝看了眼那罐痱子粉:“您能帮我抹一下痱子粉吗?”
  陆缜一手撑着下巴,悠然浅笑:“我可不敢再碰你了,要是又吓得你裹着被子再生一身痱子该如何是好?”
  四宝虽然一直知道他性子阴晴不定的,不过还是给噎了下:“您瞧您说的,没,没有的事儿,我真是做了噩梦。”
  陆缜见她一脸讪然,也不再逗她,接过粉扑就要往她身上抹,手伸到一般却又停住了,眯眼想到两人亲近温存的时候都是他一味主动,这小东西要么就是躲躲闪闪,要么就是一脸逆来顺受,这么一想脸色便又淡了下来。
  四宝见痱子粉迟迟没有抹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以眼神询问你又怎么了?
  陆缜长睫低垂:“亲我一下。”
  四宝:“…”真是没有征兆没有提示没有预告啊!
  她也不知道陆缜又抽的哪门子疯,一脸蛋疼地看了他好几眼,这才穿好衣裳从床上坐起来,对比了一下身高:“你弯下腰?”
  陆缜配合地倾身,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主动把双唇送了上去,开始觉着有点别扭,不过后来觉着陆缜双唇润泽,唇齿间一股淡香,亲起来竟然很舒服,于是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多亲几回,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呐!她迟疑了一下,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把双唇探入他唇间,青涩礼貌地探寻着。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但对陆缜来说,绝对是感觉最特别的一回,大抵是因为她主动的缘故,让他整颗心的欢喜起来,像是一朵不着边际的云,久久不能落回地面上。
  两人亲了好一会儿,还是四宝肺活量不够才主动分开,她昏头昏脑地差点忘了痱子粉的事,一斜眼才瞄见粉罐,征询道:“现在能抹痱子粉了吧?”
  陆缜一言不发地取了粉扑给她往身上细细扑着,药粉一上身她就觉着浑身清凉,连带着身上也没那么痒了。四宝嘴巴闲不住,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您以后身上也长痱子了,我肯定也认认真真地给您抹药。”
  陆缜闻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腰窝出轻轻戳了几下,虽然长了疹子手感不如往日,但是瞧她一缩一缩的反应格外有趣,他一边逗她一边淡然道:“你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四宝一拍脑门故意道:“哦对了,您有安叔在,他可以给您抹。”
  陆缜想到那场景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在她臀尖轻捏了一下:“还敢胡言乱语?上回还没受够罚?”
  四宝被捏的哎呦了一声,拱着屁股想要躲开,不料正送到他手掌里,他轻轻叹了声:“这么性急?”
  四宝这下死活不动了,脸上一红再不做声,一罐药粉终于抹完,陆缜慢悠悠往她心口又插了一刀:“以后别干这种蠢事了。”
  四宝:“…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被鹤鸣拒绝的缘故,最近元德帝心气不大顺,也格外能找事,十二监上下都忙活起来,就连四宝这种大闲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转眼人就瘦了一圈,小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迅速消减下去,也让陆缜的催肥大计暂时搁浅。
  他见她整日都闷不做声地只顾着忙活,人也难得沉默,他心里自是不喜,叫住她直接道:“明天你不用做活了,跟我出去转转。”
  四宝这几天确实闷得慌,闻言眼睛一亮:“去哪里转?”
  陆缜道:“皇上下旨要重修太清观,太清观是国观,我明天会和工部的人一道去看看,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四宝欣然答应了,陆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了一套女装来给她,满怀兴致地看着她:“你试试这个。”
  今天这套是娇嫩鲜艳的鹅黄色,上面是颜色深点的妆花褙子,底下是迤逦如烟的白纱裙,群上用银线绣着静水芙蕖,陆缜亲手帮她簪上一对白玉簪,更显得轻灵秀逸,娇艳无匹。
  陆缜含笑欣赏了许久才用面纱帮她遮住脸:“走吧。”
  四宝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反正都要遮脸,干嘛非要让她穿女装?
  陆缜自有安排,不过现在还不好跟她说,反正这回是出来玩的,两人的心情都很放松,特地提早来了半个时辰准备四下溜达。
  太清观建在半山腰,虽然观门不许商贩买卖东西,但是山脚却没有那个限制,两边不少卖平安符婚嫁符学业符的小贩支起摊子开始兜售,还有卖山上采下来的野果和山泉水的,四宝掀起车帘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了山脚下,四宝看着那巍峨盘旋的山道,下意识地拉起了陆缜的手,嘀咕道:“看着不怎么好爬呐。”
  陆缜看着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不觉微怔,手腕一转,使得两人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四宝也毫无所觉,只拉着他往一边的小商贩处走:“来都来了,咱们去买道平安符吧。”
  好几个商贩旁边围了不少人,四宝懒得排队,挑了个人最少的过去买,就见那摊主抓起一把桃花运符就开始推销:“哎呦,这位爷和姑娘一看就是兄妹俩,姑娘不给自己兄长买个桃花运符,让他早日帮你找个贤惠的嫂子照料家事?”
  陆缜:“…”四宝:“…”这眼神为什么要想不开干销售?!
  虽然摊主的眼神和推销技术烂到炸裂,但东西做的还算良心,比旁边的摊子都要精致好些,四宝选中了一枚看起来很酷炫的五帝钱,掏钱买下一枚,摊主还额外赠送了一根络子。
  她犹豫了下,左右看了看,把陆缜腰间的环佩拨开,五帝钱给他挂在腰上:“一会儿拿到观里请人给开个光吧,出入平安,出入平安呐。”
  陆缜听她神神叨叨的,不觉唇角微扬,伸手隔着面纱在她鼻子上刮了刮:“五帝钱是用来驱邪和助长运势的,平安符才是用以保平安的。”
  四宝正要说话,就听一把低沉文雅的嗓音从身边传来:“这枚桃木平安符和同心锁怎么卖?”
  四宝没在意,随意转头看了眼,就见一个极是清俊并且风仪出众的中年人,信手把玩着一枚桃木符,她正觉着这人有些眼熟,还未曾反应及时,原身曾经残缺的无数记忆就争前恐后的涌进了脑海,她捂着额头痛叫了声,眼前一黑,闭上眼往后仰倒了。
  第六十四章
  四宝昏倒之前只能看到陆缜惊愕焦急的目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离两人不远的那个清俊中年人也吓了一跳,来不及多看,忙侧了侧身,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树荫:“这位小娘子怕是中暑了,公子带她去阴凉处歇一歇吧。”
  陆缜直接打横抱起四宝朝着树荫底下走,成安本来过来想接手的,也被他避开了去,又吩咐成安:“先冲一碗解暑的凉茶,然后请大夫过来。”
  幸好四宝晕了只晕了一小会儿,一碗凉茶灌下去就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了,她先是瞠大了眼睛,方才那中年人是…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陆缜就扶住她的肩头拧眉问道:“你如何了?身上还有哪里不爽利?”
  四宝扶额,神情有些躲闪:“没有了,我方才可能是中暑了。”
  要是她不解释,陆缜也以为她只是中暑了,不过此时见眉眼低垂,自然而然地生了疑,但见她看着确实不大好的样子,便也没再多问,摘下她的面纱,用清凉的泉水沾湿了帕子,细心给她揩着脸。
  四宝觉得脑袋没那么难受了,又看了眼那中年人方才所站的方向,见已经没了人影,马车也不知道被拉去了哪里,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扶额道:“咱们走吧。”
  陆缜蹙眉道:“你现在能走的了路?”
  四宝一脸义正言辞:“你不是和几位大人约好了要游赏太清观吗?不能耽误了你的正事。”主要是她见那人马车不在此处,料想他应该是回去了,怕现在折返又遇到那人。她为了展示自己能走,还特意站起来走了几步。
  陆缜挑眉看她,不过终究是没再出言反对,两人并肩慢慢往上走,古代的山道,哪怕是精修的也难免比现代的要崎岖一些,幸好四宝体力不差,不过走到太清观的时候也难免累的气喘吁吁。
  太清观里有专门招待女客的地方,还有专负责招待女客的女道姑,年约十七八上下,身穿道袍,手执拂尘,个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陆缜本有意将她留在身边的,见一众女客都被道姑引着到后殿去了,他也只得叮嘱了几句,跟着男客往前殿走了。
  倒是随行的几位工部大臣面上有些诧异,原本听说陆都督身边豢养了一个俊美的小太监,最近极是宠爱,没想到才过几天就换成了一个窈窕多情的小美人,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一个太监竟然也如此风流啊。
  四宝跟着道姑闷头往后殿参观,这些大臣夫人个个都是精明人,见陆缜方才对她格外叮嘱,便知道她在陆都督心里分量不轻,因此时不时地转过头来温言细语地探问几句:“姑娘叫什么”“姑娘今年多大了?”“姑娘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士?”
  四宝给骚扰的烦不胜烦,但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小心应付,又见她们问个不住,眼珠子一转,呵呵笑操着一口外地官话:“额叫小芳,虚岁十六,才从村里进滴城。”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众夫人:“…”
  众人见她名字土气说话更土气,心里暗暗讥笑,有那自持身份的就再不肯跟她说话了,忽听一位打扮素雅的夫人掩嘴一笑:“最近天气这般闷热,芳姑娘为什么要以面纱遮面,也不嫌闷得慌吗?”她是那位陆缜得罪狠了的陈侍郎的庶出妹子。
  四宝道:“不知道,督主让额戴额奏戴咧。”
  陈夫人嘴角抽了抽,还是强忍着跟她说话难受,继续笑道:“想必姑娘是个天上少有地下无的绝色了,不然都督何必这么藏着掖着?生怕人抢了去似的,这么些年除了姑娘之外,我们也没听说过都督身边有什么人,姑娘当真是好福气。不知姑娘是什么时候和都督认识的,?”
  这话就有点逗比了,虽然她知道陆缜莫名其妙地长了一根大丁丁,但是他在别人眼里可是十足的太监,跟了个太监就是好福气了?
  四宝心里撇撇嘴,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之意,继续挠头傻笑道:“呵呵,额也似这么觉着滴,额当初可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当初算命的瞎子都说额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呢,结果你看看,可不奏应验了。”
  陈夫人被呛的咳了几声,血条已经被清到百分之九十,却还是不死心地用最后一丝血皮探问道:“呵呵呵呵,我一瞧便知姑娘是富贵之人,瞧着都督对姑娘也颇为爱护,就是不知芳姑娘是怎么和都督认识的?”
  四宝见她一脸蛋疼还硬要挤出笑来,心里已经笑的满地打滚儿,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土鳖样:“这额可奏不知道咧,听爹说额是被三头水牛和几百亩肥田换过去的,夫人问的是这个意思吧?”
  陈夫人血槽彻底被清空了…她明知道四宝这话可能参了不少水分,但也彻底丧失和她说话的欲望了,这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啊!
  众夫人心里也几欲吐血,撇开太监的身份不谈,陆缜的风采相貌谈吐气度也算是魏朝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了,所以到底看上这个土妞什么了?!难道就喜欢她这个土劲儿?!
  众人基本被搅和的丧失了说话的热情,就连试探的最起劲儿的陈夫人也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接下来的一路都异常安静沉默,四宝瞅准机会做了个头晕的动作:“哎呦,俺不知怎么的头好晕,估计是被太阳晒着了,几位夫人慢慢逛,俺找个地方歇歇。”
  土也就忍了,还特么可劲作!合着那太阳就晒你一个人了啊,晒一下就头晕,你是纸糊的人不成!众夫人心里几百头草泥马呼啸而来又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