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铃兰非常能够理解大姐当年的气势。
  如今她的女儿乔乔堪堪才四岁，那么小那么软。可是如果，有人胆敢伤害……陶铃兰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泥人也有三分性。你就是你妈的眼珠子，心肝肉。你生下来时候瘦地跟小猫似的，你妈已经够心疼了。但凡是要挖她的血肉去救你，她也是毫不犹豫的。”
  “这么多年也就见她刚这么一回。你大伯吓得魂飞魄散，赶回来把你大伯母狠骂了一顿。全丽华面子下不来台，坐在地上大哭说自己的不容易。说什么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都没有来医院，奶水不够也买不到奶粉，两个孩子都饿的瘦条条的，硬生生把你大伯也说的满脸是眼泪。”
  “当着一众亲戚的面，你奶只好把两边都安抚好。少不得就要委屈了你。”
  陶铃兰摇摇头。她知道全丽华哭诉的也是事实，可是人命贵重，当年条件情况不一样。倘若亲戚妯娌都要算计到这个份上，活着真是太没意思了。
  “要我说啊，你维持个面子情就算了。不要真的对你大伯那一家人掏心掏肺了，别跟你妈似的，做个老好人。”
  沈雪青懂了。
  也就是说，奶奶当年必须得当众安抚全丽华，表态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
  小儿子家在生孩子这一项上多用了钱，大儿媳生孩子当年条件不好，都是客观存在的情况。
  现在要平息大儿子家闹得事情，就要在其他事情上让步。
  全丽华这一闹，恰好闹到了沈志国心上，也撕开了家庭和睦的口子。
  于是最后的牺牲者就是还住在保温箱里，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话的她身上了。
  沈雪青抽了抽嘴角，五味杂陈。
  多讽刺啊，亏欠全丽华的不是他们家，但是全丽华却把所有的代价都转嫁到了他们母女身上。
  老话说的好啊，棍子落到谁身上，谁才会觉得疼。
  看来这名字，不仅要改，还要风风光光的改。
  第8章 助人了
  沈雪青一时间思绪万千，好半天没有说话了。
  商场有新开的童装店，陶铃兰看到就走不动道了。
  “这身衣服你觉得怎么样？给乔乔穿。这颜色真少见，就是不耐脏。”
  沈雪青看了看那件艳丽的粉紫色小裙子。
  嗯，单看倒是不错，可是这颜色穿上得多显黑啊！
  沈雪青委婉地说：“小姨，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天这么热，这纱穿上可不透气了。”
  该怎么拯救你的审美，我的小姨！
  乔乔今年四岁，但长大后，她上学期间，也是呆在北京的。
  乔乔跟沈雪青睡一张床的时候，曾经晚上偷偷告诉她：“姐，我可太羡慕你了。都是外婆这边的，怎么只有我是自然卷，还是个黄皮呢？而且小时候我妈给我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却让我穿的花里胡哨的。看照片我就像女扮男装的野猴子似的！”
  可能是因为这样，乔乔小学后就坚决不肯剪头发了，一直到长大，头发都留着，一直留到屁股后头。
  想到这里，沈雪青又提议：“其实乔乔底子很好啊，到底是女孩子，小姨你也稍微给她留留头发，用用护肤品啊。”
  陶铃兰瞪大了眼：“哎哟，哪有那个功夫啊！我每天早自习晚自习，你姨夫还要值班。短头发好打理啊，要是留长了那一头炸毛谁给她梳啊。小孩子又不懂，有什么好挑剔的。”
  好吧，言之有理。
  沈雪青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对乔乔说：抱歉，姐姐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过得节约的原因，沈雪青赚到第一笔过万的工资后，就喜欢上了买衣服。
  置装最疯狂的那几年，她在北京的小房子根本装不下她的衣服。
  每年换季，她都会铺一整床的衣服，然后叫上当时的邻居，让她随便选。剩下不要的她再捐出去。
  一开始，沈雪青还纠结这样会不会有点侮辱人家的人格。没想到第一次尝试提出，邻居就高兴的不得了。
  “哎哟，有便宜给我占还叫侮辱我呀。我看你这一床的衣服，都是新呱呱的。你不穿我拿走正好，还环保！”
  邻居不像她一样在大企业上班，还有置装费。家里有小孩，开销大，当妈的就舍不得给自己多打扮。有这么个好事，邻居平日里看到沈雪青都要多几分笑意。
  也不算白拿，逢年过节的，邻居都会送点自家做的美食。后来沈雪青结婚搬走了，邻居还帮她照应陶秀兰好几年。
  沈雪青在北京的人脉绝大部分都是这么攒下来的。
  婚后，她搬到郑长平的房子里，还是很爱打扮。
  郑长平倒是对她打扮这事意见不大，老婆漂亮，带出去的时候非常长脸。
  旁人看到沈雪青的模样就已经觉得耳目一新，再听到她毕业于临清大学，立刻就开始恭维了。
  对她有意见的，是她的小姑子和婆婆。
  新房子邻居家太太年纪比较大了，不是一处审美。沈雪青就想着让郑长芸来挑衣服。
  没想到小姑子当场拿了不少件走，却还要在背后跟婆婆嚼舌根。
  郑长芸告状角度之刁钻，是沈雪青想不到的。
  她说：“嫂子这么多衣服，肯定每个月都出去逛街，却从来不想着给我也买几身。她的衣服我穿上都紧巴巴的，又不合适，我拿了穿不了更气了。”
  穿不了你就别拿啊！
  沈雪青从来不是个惯着人的，那之后宁可把衣服扔掉也不喊郑长芸来了。
  再后来，来拿衣服的就变成了长大后的乔乔。
  现在想起来，沈雪青也不明白了，当年自己为什么先选择对小姑子那么好呢？
  真是不值得！
  陶铃兰又摸了摸那件粉紫色的纱裙，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这衣服真好看，就是料子不好。你说的对，透气比较重要。改天我还是找大姐给乔乔做几身吧，夏天换着穿凉快。”
  陶铃兰学习还可以，但是论起这个年代的女工活儿，那就远远不如陶秀兰了。
  陶秀兰是老大，样样都会做。出嫁的时候，最大的陪嫁就是那台缝纫机了。
  沈雪青小时候的布娃娃都是妈妈亲手做的。到现在还放在房间床上，陪着沈雪青一起睡觉。
  回去的路上，沈雪青送走了小姨，还在想这个事情。
  妈妈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近两年好像没看到她做东西了？
  记得小时候，沈雪青如果睡前看到妈妈踩着缝纫机，第二天就能变魔术似的看到床头放着的新衣裳或是新娃娃。
  惹得年幼时候的她总觉得妈妈有魔法，喜欢靠着缝纫机的小桌子看书写作业。
  沈雪青转念一想，也不光光是陶秀兰不做衣服了，以后裁缝都会逐渐变少的。
  如今，商场里漂亮的衣服数都数不过来。沈雪青也长大成人，不需要布娃娃了。
  那台缝纫机就这样掩盖在一块布下面。除了陶秀兰偶尔还会去怀念地擦拭它，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
  沈雪青脚步加快，路上看到了熟菜店，就走进去，拿零花钱买了一份松子烤鸭。
  其实做饭也没有必要非要顿顿都做得，从外面买一份烤鸭，可以吃两天，也很划算。
  她提着烤鸭，走到家门口，意外看到自家大门敞开着。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成年人客套的声音。
  “哎呀呀，老弟，你这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是小孩子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的小事情，做什么还专程上门呢？”
  “要的要的，这可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的终身大事。如果不上门道谢，我晚上都睡不好觉啊。”
  沈雪青进门看到两拨人互相推送礼物，欲拒还迎的，很有一种仰天叹气的冲动。
  崔晓丽看到沈雪青进门，两眼放光。自从证实了沈雪青说的都是真的，崔晓丽已经在心里把沈雪青正式焊在了女神的宝座上。
  这是她从杂志上看到的流行词，但是就觉得非沈雪青莫属。
  一番拉扯之后，两边趁着沈雪青归家，终于成功地掩起房门，落座了。
  沈雪青当时去提示崔晓丽，只是顺手。事情都过去两周了，她也着实没想到，崔家居然会提着东西大张旗鼓地来感谢。
  陶秀兰临时赶工，做了一大桌子看，正愁肉食不够呢。看到沈雪青手上提着的烤鸭，拍手叫好：“我还想呢，不好只买点凉菜。你这烤鸭来的真及时！”
  女儿帮了人，对方又如此上道，沈志诚脸上容光焕发。
  他甚至掏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瓶好酒，张罗着要请崔父品鉴一番。
  两个中年男人碰头，又有心吹捧彼此，喝酒吹牛，好不快活！
  那一盘松子烤鸭多半还是便宜了小辈。沈雪青和崔晓丽一人一只鸭腿，吃的满嘴流油。
  边吃着，崔晓丽边跟沈雪青咬耳朵。
  “我爸和我哥找了老师问了，幸亏你提醒，我们这届不少人都是打算复读的。现在陈老师挨个打电话提醒同学们了。能够上统招的，都要多考虑考虑了。陈老师说，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都得好好谢谢你！”
  也算积德了。
  沈雪青不是一个十分迷信的人。可是此番重生的机缘玄之又玄，她心里多少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虔诚。
  她还是有点忌惮郑长平那边，于是询问了一下崔晓丽。
  崔晓丽说她真是料事如神。
  “上周郑家回来扫墓，郑长芸果真来找我打听你了！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叫我骂走了。几个脸皮啊，这么厚，还说总有一天要跟你告我的状。开玩笑！在那之前我会先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他们家的好算计。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没有受害者，回头我跟其他人也联系联系。”
  沈雪青放下心来。术业有专攻，崔晓丽帮她辟谣，胜过她自己出去说百倍。
  旁人尽心帮了自己，沈雪青就总想着要报答一下。
  她记得崔晓丽的英文其实也不错，好好发展一下未尝不可，于是起了一点带她学习的心思。
  “我最近看的那些英语书挺不错的，现在外面需要英语的工作很多，你要不要我给你写一份书单？这也是一门出路啊。”
  崔晓丽惊悚：“刚考完你就学啊？”
  关键是，你学就学了，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这话被崔父听到了：“多谢你啊沈同学，多谢你有好事总想着我们家晓丽！”
  崔父喝多了，现在说话有点大舌头，对着沈志诚一把鼻涕一把泪：“沈兄弟你这闺女养的好啊！我们泥腿子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她对朋友肝胆相照，这一定是沈兄弟你家家教出色才能养出这样好的闺女！今天我就不要脸一把，求兄弟让你家女儿照看一把我女儿，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们崔家义不容辞！”
  说到激动处，唾沫眼泪鼻涕横飞，场面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