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四皇子
作者:
徐梦泽 更新:2024-10-04 07:16 字数:4112
酒醉伤身,第二日皇帝与十公主都没能起得来床,不得已只能又罢朝一日。但还是有不少要紧事要处理,还没传午膳皇帝便匆匆去御书房接见几位重臣了,只留十公主一人在养心殿的御榻上休养。更衣后十公主才想起自己的侍女来,低声问了李望,人才被领进了殿里。
不想侍女一见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想是昨夜皇帝已经将她看管起来并交代清楚了。十公主捏紧了象牙篦子,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侍女,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起来吧,过来替我梳妆。”
侍女涕泪俱下,昨夜知道这姐弟两的密辛后害怕了一夜,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处理的准备了,不想能逃出一命,连忙叩了好几个响头,直把头磕得像是要把自己磕晕。十公主皱着眉头止住了侍女的动作,平静地让侍女退下将自己打理干净后再来侍奉自己。侍女净手洁面后颤颤巍巍地帮她打理着发丝,十公主慢悠悠地道:“既然知道了,就要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要连着舌头一同烂在肚子里。”
她已经能平静面对这件乱伦之事了,左右一时半会逃不出命来,不如静候王氏与叁皇子那边的消息,不做无用的挣扎,反正于自身并无害处。
身后侍女小声应“是”,主仆二人静默着,竟是少有的无话时刻。十公主看着手上沾着干涸血迹的琉璃簪,决定还是自己先收着,若是还给皇帝不知道他还要发什么疯,自己被他折腾得腰都挺不直,腿间要不是被他今早强硬着上了药,怕是也肿胀难忍。
想着脸上忽然飞上一朵红霞,她连忙假装去找盒子将簪子放好。却听得侍女奇怪地“咦”了一声,抬眼去看,只见侍女手里拿着昨日戴着的珍珠短钗展示给她看:“公主,珍珠钗怎么少了一个。”
她定眼数了数,确实少了一个,昨日自己带了叁对短钗在髻下,现下侍女手中却只有五个,可能是与皇帝的拉扯中不慎掉在哪里了,但她能好意思和侍女讲这腌臜事吗?十公主脸上通红却强装镇定,将一只短钗拿走放在掌心:“可能昨天宴上不知道跌在哪了,今日就带两对吧。”
这边李望却打帘过来说皇帝被几位大臣绊住了脚,没法送她了,十公主现下对李望也没有脾气了,毕竟小太监已经被春杏姑姑收服了,随时可以给他使绊子,慢慢悠悠地笑道:“还得劳烦公公一件事,我有只短钗不知落在哪了,宫里还是公公更耳聪目明,替我找找罢。”
李望点头称“是”,替她打点着就要送十公主出宫去,不想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个孩子抱住了她的腿,嘴里大喊:“救命!救命!”
这下把她给唬了一跳,李望以为是哪里不知规矩的小太监,连忙那拂尘就要赶人,不想定睛一看这孩子身上穿着的是皇子的服饰,连忙将动作收回,蹲下来看他:“叁皇子,您怎么跑这来了。”
叁皇子不答李望的话,反而边抱着十公主的腿边痴痴地朝她笑了。十公主许久没见过小孩子,自己这些年嫁给何德,同房的次数少之又少,与侍卫长好上后更是有意避孕,所以一直没怀上,这叁皇子长得实在是玉雪玲珑,继承了他父皇的好相貌,大大的杏眼也是灰色的,肉嘟嘟的小脸看得人只想伸手捏一把。她也没有嫌弃叁皇子的异常,也蹲下来温柔地将他的小手拿开,扶着他的小腰逗他:“为什么喊救命呢?姑姑这就来救你好不好?”
叁皇子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就要往她怀里钻,奶香扑鼻让十公主心生怜爱,见他确实是像受了惊吓的样子,抱着他边拍着他的背哄道:“哦,哦,没事,姑姑在这里呢。”
李望在旁边急道:“公主见谅,叁皇子一直是太后那边带着的,不知怎么会跑到这来,冲撞了公主。”
“没事,”十公主笑着逗着怀里的叁皇子,虽然是皇帝的孩子但稚子何辜,叁皇子嫩嫩的小手正牢牢抓着她的衣领不妨,她无法狠下心不管,“跟着他的嬷嬷呢,怎么不见人。”
李望刚想答,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奴婢见过十公主。”
来人竟是太后身边的连素质,李望见她也要毕恭毕敬地称她一声“连姑姑”的,十公主却不认得她,只当她是撷芳殿里带皇子的寻常嬷嬷,没好气道:“你怎么做事的,皇子一个人就这样跑丢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还不自己去领几个板子做个教训?”
连素质倒是没有生气,她上前朝十公主客气地福了一福:“公主安好,是奴婢有罪,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看在叁皇子的面子上不要动了肝火。”
十公主奇道:“好大胆的奴才,竟然也敢这么与本宫说话!”
李望见状连忙拦在二人中间,朝十公主赔笑道:“这位是太后身边的连姑姑,叁皇子和四皇子一直是太后带着的,可能太后就在不远处,叁皇子也不算跑太远,公主息怒啊。”
十公主手中抱着叁皇子丢不开手,只能拿眼睛怒瞪这连素质,不想连素质却只挂着笑,连眼睛也不瞧她。十公主见连素质做这个样子气极反笑,倒是不愿意息事宁人了:“公公说太后不远,想来本宫也要去给太后请个安的,还请这位连姑姑带路,若是真的倒也罢了,若是扯谎,本宫倒要禀告陛下,让陛下好好理一理这宫里不称职的奴才。”
连素质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无声朝她一福转身就走了。十公主牵着叁皇子跟在后边,不想穿过廊下,太后正牵着个孩童站在亭中,被一干人等簇拥着。
十公主脸上顿时青白一片,她本意是好好拿一下这嚣张奴才的错的,并不想拜见这位与自己母亲斗得死去活来的太后。这下骑虎难下,她只好跟着下了青石阶,带着叁皇子来到了太后身前。
凌太后虽然瞎了眼睛,但耳听到环佩叮当,鼻间闻到自己儿子用着的龙涎香,心下就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微笑着抬起了头,连素质将人引到了,将太后服侍着坐下,就自顾自地站到了太后身后,垂手立着,一副乖巧的样子。
十公主上前给太后行了个标准的礼,太后温柔地点点头受了。抬眼时却看到太后身边站着一个孩子,眉目与叁皇子极像,只是双眼瞳色,是黑色的杏眼,神情中也少了叁皇子的痴态,多了些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气度。她有些疑惑,身边的叁皇子却向前扑去一把抱住了他:“弟弟!”
原来是与叁皇子一母同胞的四皇子,两人原是双生胎。四皇子将叁皇子接住了,让他站稳后反倒朝十公主行了个大礼:“见过毓敏皇姑。”
十公主很是喜欢这一对双胞胎,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照镜子似的,连忙扶起四皇子:“四皇子多礼了,又不是年节下的怎么行如此大礼。”
“叁哥刚刚不见了,皇祖母与素质姑姑急得不行,跟着的嬷嬷们无用,已被拉下去责打了,幸好碰上了皇姑姑将叁哥送了回来,儿臣感激毓敏皇姑及时雨,能让皇祖母安心下来,所以对皇姑姑行此大礼。”
十公主心里惊奇,这四皇子年岁尚小,口齿条理都十分清晰,昨日宴上顺妃带出的大皇子与二皇子气派竟比不过他,心下生出了喜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真有孝心,”转头又向太后道:“恕儿臣多问一句,这跟着的嬷嬷也太不中用了,光天化日之下连皇子也能跟丢,实在是闻所未闻。”
凌太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后宫没有个正经主子管着,哀家老了,镇不住这宫里的歪风邪气了。”
连素质为十公主添了一杯茶,脸色仍是不虞,十公主知道自己刚刚撒气在这个人身上撒错了,但却没见过气性如此大的奴才,只好瞪了连素质一眼,并不喝茶,心下暗忖:现下宫里能掌事的高位妃嫔只有顺妃一个,太后话里话外却像是对顺妃这个儿媳并不满意似的,今天这一出怕不是婆媳斗法,自己不便参与。起身朝凌太后拜了拜,想要告辞,不想凌太后伸手拉住了她:“毓敏若是无事,多来宫里走动走动,看看你的母亲,顺便也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罢。”
凌太后闭着眼睛,手上不似寻常宫中妇人那般细腻,指腹反倒有些薄薄的茧子,神态却祥和温柔得紧:“我与你母亲,原是有些误会的,这些年一直没有说开,倒是遗憾了。”
十公主不明就里,凌太后这是在与自己的母亲求和的意思吗?想来母亲日日闭门不出,也会将自己憋坏,想到以往那么爱玩爱笑的母亲为了一口气将自己困在那小小的宫苑里,十公主心下也难受,也不能反驳凌太后的请求了,只好点了点头:“是,儿臣若有空闲,定会进宫多多看望太后。”
凌太后满意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派无限慈爱。身后的连素质倒像是不满一般咳嗽了两声:“太后,李公公还在等着送十公主出去,不好耽误十公主的时辰了。”
凌太后竟没有责怪连素质的擅自插嘴,也没有理她,亲自拉着十公主的手送到了亭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听闻皇帝最近忙,也不来看哀家了,毓敏有机会也多多劝一下皇帝过来看哀家,不好没日没夜地泡在奏章中,累坏了身体。”
十公主闻言腹诽道:他是没日没夜地泡在奏章中吗?他是没日没夜地想着怎么捉弄我!但面上不显,而是耐心地答“是”。
四皇子跟在她们身后,并不出声,只默默牵着自己呆傻的哥哥想事情。待送走了十公主,凌太后见四皇子并不出声,便去逗自己的这位小皇孙:“青儿怎么不说话呀,不是一直想见这位被姜将军教导过的皇姑姑吗?”
连素质也闲闲地插了一句:“是呢,为此奴婢还受了不小的气呢。”
“素质你也太厚着脸皮了,”凌太后没好气地嗔怪着她,“你说想揪出顺妃的人,不想却打草惊蛇,这下得把他们两身边的人都换了,还能向青儿邀功?”
“叁皇子跑得太快了嘛,奴婢这不是捉住了一个嬷嬷嘛,一个转眼叁皇子就跑去养心殿了,叫我好找。”连素质将叁皇子抱起,看着这个呆呆的皇子心下也怜爱起来,去捏他的小脸:“这次是姑姑不好,你也不好,下次不要乱跑了哦。”
叁皇子呆呆地望着十公主远去的背影,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声地喊着要美人姑姑抱,给连素质气了个仰倒,直骂小没良心的。
四皇子却没管眼前这场闹剧,而是去牵凌太后的手:“孙儿觉得,毓敏皇姑眉眼间有不同于寻常的英气,手上练武留下的印子与力度确实是个厉害的女子。”顿了一顿,脸上却是有些红晕,“且,确实是姿容不凡。”
连素质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那也是我们姜将军教得好,要是单让她母亲那个毒妇教导恐怕不成个体统,怎么你们个个都觉得她好,我倒不觉得。”
凌太后面上一肃,难得地呵道:“素质,你失言了。”
连素质看太后像是有些生气了,连忙低头认错,幸而几人说着话将寻常的奴仆打发得稍远了一些,一时间几人倒是安静得有些尴尬,凌太后慢慢吐出了一口气:“以前的事,就不必日日挂在嘴边了,反倒多生怨怼。”
连素质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太后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反倒是叁皇子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美人姑姑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抱一抱蓝儿呀?”
太后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寻着声音拍了拍他的小手臂:“这点上你倒是和你父皇一个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