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需要派人来接你吗？”助手打电话问他，“呃……你认路吗？”
  顾与眠其实不太认路，但带小孩出门他都会极度慎重，昨晚查过好几遍路线——更何况只有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他觉得应该没问题：“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到。”
  助手心里一想，毕竟首席也在，不至于迷路：
  “好的。”
  【矿里有家：咦，上城区的人好少啊，这大清早的。】
  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顾与眠自己是穿了毛呢大衣也围了围巾，因为衣服穿得多，他动作就有点温吞了。
  顾与眠把怕生内敛的小狐狸又往怀里抱了点，也给熊猫宝宝盖好被子，才点点头：
  “听说上城区人口里贵族皇室占百分之十，剩下的都是贵族的佣人和外来工作者。”
  也许是因为君主立宪制的关系，明明应该是科技最发达的地方，因为贵族的存在，看起来有时会比下城区还要落后一点。这个时间点贵族们在睡懒觉或者社交，并不会出门，此刻街上多是外来工作者。
  “科学院在b区，”顾与眠跟观众小声解释道，“因为b区已经很靠近皇宫了，所以去b区需要通过关卡。这段可能会泄露别的居民的个人信息，我先关一下直播，大概十分钟，大家抱歉。”
  顾与眠的思虑还是很周全的，毕竟过关的确涉及很多隐私。观众虽然正看到兴头上，但也很善解人意地说了好，会等他。
  就跟以前进地铁站要安检是一样的。
  虽然顾与眠是人类，但是竟然也没有被投以多少异样的眼神。当然也没多友好就是了，可能上城区本身人情就更淡薄，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过安检装置时，工作人员扫描完顾与眠电子通行证和个人信息，想了想，忽然要他出示纸质通行证。
  顾与眠：“……”
  上城区通行证的确是有一份纸质盖章的，可能放在包里，但以往从来没说过要查纸质，顾与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带。
  顾与眠现在穿着厚厚的衣服，还要抱着小狐狸、照看小汤圆，一时要找真有点麻烦。排在他后面的人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
  小北极狐一在人多的地方就拘谨紧张起来，被顾与眠抱着才会好受一些。但顾与眠不得不放下它，摸摸耳朵哄：
  “球球先去摇篮里和圆圆挤一下，我找好通行证再抱。”
  小狐狸很乖地‘唧’了一声。
  顾与眠把包背到身前来找，包里放的都是奶瓶纸巾之类的，顾与眠衣服穿得多、再加上心里急，找了半分钟都没找到。后面的人似乎更不耐烦了。
  也就是在这时。
  身后的些许议论嘈杂声忽然静了，所有人噤声，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来，军靴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与眠正焦灼着并没有注意，高大的男人已经站定在他身后很近的距离，垂下灰蓝色的眸子，定定注视着青年白皙的侧脸和微抿着的淡色唇角。
  顾与眠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刚想转过身，右手忽然被人轻轻扣住。
  下一秒。
  “用这个。”
  男人俯身同他耳语，声低而有磁性，懒洋洋地在顾与眠耳边响起。
  雪松烟草很淡的气息笼罩了他，不像任何男士香水。
  那双手戴着露指手套，修长微凉的手指从后扣住顾与眠右手十指，把通行证交到顾与眠掌心里，带着他合拢五指握住那张卡片。这是个很亲密又有隐秘独占欲的环抱姿势，当然可以定义为朋友，说是恋人也不会有问题。
  顾与眠大脑放空了有那么几个瞬间。
  过关处狭窄的通道不那么通风，空气有几分熏热，
  他下意识跟着对方的动作，低头看一眼。
  那是盖了章的纸质通行证，上面也是他的名字，但却不是科学院帮他办的一周临时那张：这张明显要时间更久一些。
  朔寒低眼注视着顾与眠的反应，片刻后，眉梢微扬起。
  工作人员到后面等待的人都在看向他们，没有出声。
  整个空间一片安静
  “……”
  十几秒后。
  小狐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摇篮里冒出个脑袋来，紧张赧然又担忧地去看顾与眠，却看到了与自己想象完全不同的画面。
  一向很稳重游刃有余的人类青年，浅褐色的眼睛里有愕然失措神色，呼吸稍显急促，动作有些几分不那么自然。
  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别的什么……耳垂处泛起了一阵很浅的薄红。
  十分钟后。
  从那个狭窄的过关口出来，顾与眠把乖乖的小狐狸抱着，终于能呼出口气。
  那里实在是太闷了，可能再加上刚刚的形势比较窘迫紧急、好不容易有人帮忙的解脱感，他一时心跳竟然跳的非常快，一瞬间也对自己二十多年的直男身份产生了动摇。
  但现在那种感觉淡去，他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平静地思考了。
  两人似乎顺路，朔寒淡淡瞥他一眼，道：
  “通行证是房产自带的。”
  是浮空岛的那栋别墅。在上城区购置房产就可以附带通行证，只是顾与眠并不知道，可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用。
  顾与眠笑一笑，点头：
  “这次通行证的事情谢谢。”
  房产和赠送那些东西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免得吵起来。
  “朔寒，你也来上城区有事？”顾与眠看着朔寒，心里忍不住浮现了一些疑虑感，“这么巧？”
  前几天他们在下城区还见过面，同时都来到了上城区。而且，这次朔寒带着通行证出现的时机未免有点巧吧。
  “我住上城区，之前去下城区是有事。”朔寒并不怎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顾与眠：“是吗？”
  “不巧。”
  朔寒又回答了他的另一个问题，还是那副半垂着眼睑漫不经心的模样，注视顾与眠一会儿：“我在找你。”
  顾与眠：“为什么？”
  朔寒停下脚步。
  顾与眠一无所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看他：“？”
  朔寒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注视他许久，映着深冬湛蓝的天幕，忽然浮现些很浅的笑意。
  有点像是微嘲，但那个表情不冷淡，甚至显出了几分情绪化，让朔寒本来就很出色英俊的外貌更显出几分慵懒又迷人的意味。
  朔寒上前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顾与眠发间轻轻穿过，让他仰起头来，认真地注视他：
  “因为想见你，不行吗？”
  “……”
  小汤圆在婴儿车里呼呼大睡，小狐狸蜷成了一个球在顾与眠怀里，蓬松的尾巴晃了晃，疑惑地仰头‘唧’了一声。
  顾与眠不得不承认，也许刚刚不是过关口空气太闷的原因。
  他现在心跳也错了几拍。
  甚至很不理智地，把刚刚那些问题和疑惑，全忘了。
  .
  二十分钟后，九点半。
  朔寒把顾与眠送到科学院门口，看着他走进门，又停了一会儿，才转身上了悬浮器。
  穿过走廊就是科学院里面了，顾与眠走在走廊里，直播也已经重新打开。
  有这么一段空档，观众人数竟然比刚刚没下降多少，一打开后，又开始迅速增长起来。
  “大家好，”顾与眠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虽然进入了工作状态，耳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泛红，“不好意思，刚刚遇见了一些小意外，时间拖延了一些，久等了。”
  【呜呜呜没关系，我刚刚好担心眠眠遇到什么意外】【耳朵红的？我家眠眠被人欺负了？？】【准时到科学院就没事啦！！期待！！】
  顾与眠不是恋爱脑，努力调整了一下，很快从刚刚陌生的情绪里抽离——或许只是暂时放下，等之后闲下来再思考，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自己也很期待科学院的样子。
  顾与眠把乖乖挤在他怀里的小狐狸抱着，轻握着爪爪和大家挥了挥手：
  “那我们这就进去了。”
  第43章 喵喵喵
  时间退回到半个小时前。
  科学院的上班时间, 官方写的是上午九点上班到傍晚六点下班。换届之后，科学院学术氛围依然浓厚, 只是规律严格的作息未能很好保持。
  因为习惯于熬夜采集数据和做报告, 除了某位极度自律的首席，大多数的科研人员是中午十一二点才趿拉着拖鞋叼着早餐面包，站在实验室外吃完早午餐、披上白大褂戴上护目镜开工。
  今天却一反常态。
  早上九点, 一向准时的首席不在，整个科学院却人满为患——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来了个齐全。
  “我今天八点就醒了，早上就着那小孩的直播啃了半碗白饭垫肚子。”
  “哈哈，我七点半就在蹲直播了。另外, 首席真幸福。”
  “首席是真的幸运，不过咱们也不差, 一会儿好歹有粥喝。”
  “真的有吗？”古籍复原组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弱弱地发言, “看他直播就留了一小锅，是打算来分给恰好没吃早餐的，咱们这么多人够吗？”
  “……”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这一句话如同落在岌岌可危空中阁楼上的一根稻草。
  表面和平轻松氛围骤然坍塌, 大家从美好的构想中清醒过来，笑容消失了。
  每个组有十到二十个人, 一共十个组, 接近两百人。顾与眠又不是做大锅饭，那就一小锅粥，一人一勺恐怕都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