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第130节
作者:
余姗姗 更新:2024-10-07 10:42 字数:4143
当然,他不碰,恐怕早就死了。
而他既然能活到现在,这么怕死,将药量翻倍就是他唯一的选择,毕竟现有的量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了。
那么,既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还不到苟活一日算一日。
思及此,周珩将微信打开,很快找到许景昕的对话框,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如果一个人过量吸食苯|丙|胺类药物,会怎么死?”
大概她的问题太奇怪,对话框上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然后就见许景昕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珩说:“好奇。”
许景昕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好奇,片刻后才说:“如果是过量吸食,人会感觉不到饥饿,会因为身体短缺养分,因低血糖而昏迷,也可能会死于人体机能衰竭,或是因为过于兴奋而不停的说话,导致喉咙里的毛细血管出血,吐血而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猝死。但在猝死之前,因为精神被苯|丙|胺刺激,变得很兴奋,身体并不会感觉到不舒服,自然也就不会向人求救。”
许景昕的回答很认真,周珩也看得很仔细,看到最后,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情绪也逐渐冷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周楠申迎来死亡的那一刻。
可她没有半点悲伤,反而还觉得无比讽刺。
周楠申当初让医生给她下药,如今也要对自己下毒手了。
这是不是就叫报应呢?
见周珩许久没有言语,不会儿,许景昕问:“你有点不对劲儿,出什么事了?
周珩吸了口气,这一刻再没有方才的喜悦,只是平静地换了个话题:“站在你的角度看,如果一个人已经对药物上瘾,那么他与之抗衡的赢面有多大?”
许景昕接道:“那要看是什么药,就算是毒品,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苯|丙|胺类,要做到彻底戒断非常的难。而且哪怕真的做到了,复吸率也非常高。”
周珩问:“那就以你举例吧,你之前不是吃过那玩意么?最近还在吃么,你戒掉它的有几成把握?”
问话的同时,周珩也想到自己,虽然她并不知道当年她吃的那些药的具体成分,但后来既然停了药,也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这几年碰都没碰,应该就是戒断了。
这一次,许景昕过了很久才回答:“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还不能戒除它,没有外力帮助,我一个人也很难做到。”
也是。
周珩转而又想到,虽然现在他和康雨馨的局面已经调转过来,可康雨馨到底还是个定时炸弹,而戒毒这件事反应是非常明显的,一旦许景昕开始做这件事,康雨馨必然会察觉。
而康雨馨一定不会帮他,甚至还会“鼓励”他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些,周珩思路一下子飘得很远,又一下子拉回很近。
过了许久,就在许景昕以为周珩不会回复的时候,她又发过去这样两句:“什么天下无毒的理念我不懂,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试图用药物操纵他人的行为,不仅可耻、自私,而且该死。自作孽,不可活,害人终害己。”
第83章 7
chapter 7
周珩本以为, 自己在真正“周珩”的卧室里一定会睡不着,甚至会做噩梦。
然而事实证明了,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她非但入睡的很快, 反而还觉得这张床无比的舒服,躺下还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 然后翻了一个身,就彻底进入睡眠。
翌日清晨, 天才蒙蒙亮,周珩就自然醒。
她没有着急起身, 依然享受着被窝里的温度,眯着眼睛回顾着昨晚, 竟是一夜无梦。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 这么好了。
事实上,每个人晚上睡觉都是要做梦的, 而且次数频繁, 它们有的是根据做梦者潜意识潜藏的内容进行排列组合, 有的则是对白天记忆犹新的事进行一个整理储存, 有的没有逻辑,有的天马行空,而大部分在苏醒的那一刻, 都会被遗忘。
周珩从床上坐起身, 先进浴室洗了把脸,并顺手拿起旁边的洗面奶,将外包装拆掉, 挤出一点揉出泡沫。
等洗脸过后, 她又拍上护肤品, 最后拆开一次性包装的漱口水,仔仔细细将口腔里漱干净。
等回到卧室,周珩将昨天的便服换上,却没有急着离开这间屋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床上的被褥,露出下面的床垫,并翻到床垫的商标,用手机拍下来。
周珩就坐在床尾的长凳上,在网上搜索该床垫的牌子,很快就根据自己公寓床架的尺寸选好下单。
有一说一,周珩虽然对这间卧室的主人没什么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她用的床垫是真的好。
随即周珩又走到书桌前坐下,挨个儿翻了一下抽屉。
抽屉里还有许多“周珩”的遗物,当然大部分都是高中时期留下的,有她那时候玩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课堂笔记,和十年前流行的电子设备。
而在最中间的抽屉里,有一个木盒子,样式很精致。
周珩扬起讥诮的笑,将盒子拿出来,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个个摆列整齐的首饰。
都是名牌,都是真金白银,款式都比较活泼、年轻,绝对是十几岁女孩的品味,而且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许景烨送“她”的。
周珩将藏在盒盖里的镜子打开,镜面清晰的映出她的面庞。
她调整好角度,拿出一枚尺寸秀气的动物胸针别在衣领上,随即又试了一下锁骨链。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珩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拉开,见到的是端着一杯热牛奶的蒋从芸。
周珩微笑着扫过那杯牛奶,示意蒋从芸进来:“早啊。”
蒋从芸也漾出笑,进门将牛奶递给她,说:“我还以为你没起呢,早餐已经做好了,等你洗漱完就下楼一起吃吧。”
只是这话刚落,蒋从芸就注意到她衣领上的那枚胸针,以及有些眼熟的锁骨链。
周珩喝了口牛奶,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蒋从芸,自然也清楚的看到,蒋从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持,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眼神却透出一种不自然。
然后蒋从芸来到桌前,问:“怎么把这些玩意儿翻出来了?”
周珩走上前,一边用手勾起里面的戒指把玩,一边说着:“这些都是许景烨送的,既然我现在的主要倾注对象是他,那么多利用一些道具进行感情投资也是必要的。”
说到这,周珩掀起眼皮,半真半假的问:“妈,您不会介意吧?”
蒋从芸诧异的看过来,带着点夸张:“我介意什么,又不是我的东西。既然你用的上,那就拿去用吧。再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东西可打包的,一起带走。”
周珩没接话,就靠在桌沿,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要说她最搞不懂蒋从芸的地方,大概就是蒋从芸和“周珩”的母女关系了。
虽然是亲生的,“周珩”死后,蒋从芸也哀伤过,痛苦过,可她恢复的似乎也太快了。
都说女人失去孩子,没有个三五年根本缓不过来,有的过于伤痛的甚至还会引发精神问题,或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周珩敢肯定,今天的事若是换做她母亲梁琦,哪怕她离开人世十来年,梁琦也绝对不会允许外人动她的遗物,更不要说建议打包带走了。
而蒋从芸的愈合能力却远远超出周珩的想象,这种毫无芥蒂的豁达,到底是做戏呢,还是真的没有往心里去呢?
周珩心思一转,将手里的戒指放回到盒子里,随即“啪”的一声扣上盖,说:“好,那待会儿我就仔细翻翻,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蒋从芸笑了笑,也没有多言,很快离开卧室。
直到门板合上,周珩又一次坐下来,还真的逐一翻找抽屉,每一件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要说特别的东西,还真不多,只除了一张夹在课堂笔记本里的照片。
正是“周珩”和许景烨的合照。
照片里的他们可以说是一对璧人,“周珩”笑弯了的眼睛里还带着点少女的明媚与矜持,非常的矛盾,却又意外的融合,而许景烨则生着一张,是女生一见就会牢牢记住的长相,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
“周珩”穿着当时的高中制服,将一本书抱在胸前,颈子上戴的正是她此时戴着的锁骨链,落肩的中长发有些微卷,随风而动。
许景烨就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插在裤袋里,一双眼睛却没有像“周珩”一样直视镜头,而是看着她,里面的情感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仅凭这张照片看图说话的话,无论是谁,都会一眼认定,照片里的男人一定非常喜欢旁边的女生,他的眼睛绝对骗不了人。
周珩将照片放进首饰盒里,决定一起带走,当然还要再用一个相框框起来,就摆在她日后的新居。
刚想到这,她就笑出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喜欢此时自己的心境,一旦放开了底线,肆意放飞,才能尝到真正的畅快。
过去的她是排斥接受这个身份的,可现在呢,她反倒有点幸灾乐祸了。
也不知道“周珩”的鬼魂若是看到现在的一切,看着她鸠占鹊巢,霸占她的身份、父母、房间,甚至包括她的男人,会是什么滋味儿呢?
……
之后那半个小时,周珩拿着盒子下了楼,就在一楼的饭厅和蒋从芸有说有笑的吃了早餐,这才离开周家大宅。
至于为什么整个早上都没见到周楠申,她连问都懒得问。
周珩坐车回到自己的公寓,随手将盒子放进书房,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并打开电视机,切换了几次频道。
然后,她再度起身打算去书房,却在经过茶几旁边的纸篓时,又一次扫到里面的药盒。
她脚下站定,安静了几秒,就将药盒捡了出来,接着抽出一张酒精纸巾,将它仔细擦干净,放在茶几上。
周珩嘴里哼着歌,若无其事的回到书房,很快播了一张轻音乐唱片,然后在桌前坐下,并将前一天周楠申交给她的优盘插进电脑。
很快,优盘的文档中就显示出许多账本资料,而且大部分都是手写的,且都盖了章。
这些数据十分庞大,要看懂且花时间整理出来,一定要消耗大量时间和人力。
周珩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滑动鼠标,就坐在那里,眉心微蹙,不知不觉的看了十几分钟。
等她收回视线时,已经觉得眼睛有点花了,她揉了下眉心,然后这样问自己——你要这些账本,打算做什么呢?
用来要挟许家,以换取更多的筹码?
还是作为自保的工具,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两者似乎都可行,但又好像都不够准确,动机也不够充分。
事实上,就连周珩自己都说不清,昨晚她突然跟周楠申要求交换账本的目的是什么,她本能的认为应该那么做,就去做了。
这一次,她没有经过任何理性的思考,一切都是本心驱动。
可是话说回来,这东西对于一个不打算借此牟利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周珩就这样静坐了片刻,等到思路渐渐沉淀下来,脑子也清晰了,这才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很快在上面书写起来。
在经过数日的周折和变故之后,她首先要罗列的就是“问题”:
第一,梁琦是谁害死的?
第二,他们对她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控制?
很快,她就在第一个问题下面画出几个分支,分别是许长寻、周楠申,高征、黄彬,还有“周珩”。
只是在“周珩”名字的后面,她又打了一个问号。
这是周楠申给她的答案,也是她认为最不可信的。